第4章 以身入局4

即使许下承诺的时候沈绘算不得十分清醒,钟四喜认为这个交易成立了。

钟四喜照常上课,沈绘一整天没有联系她。

下午五点,她出现在行政大楼外面的草坪上。

她在一楼厕所里换了清洁工的衣服,带着清洁工具进入大楼一层某一间办公室。

过了半个小时,她又穿着平时的衣服出现在了行政大楼的大厅。

第二天,全校传遍了一个消息,本来藏在行政大楼一层资料室的绘画学院绘画写生有关方面协议全部被野猫抓烂了。

这个事故在北城艺术学院第一次出现,先别说学校外面的野猫怎么会有进入学校资料室,更别说这些野猫能进入资料室还爬上了资料架上破坏了文件。

还要邪门的是,别的资料全都非常完整,只有二年级的绘画写生相关协议被野猫抓烂了。

最糟糕的莫过于,城北郊区原来接待学校绘画写生的民宿全部以客满为由拒绝接待学校一周之后的绘画写生的预约住宿,而学校原来备选的几个写生地点的宾馆民宿下下周也宣布全部客满。

学校方面正对这件事进行补救,焦头烂额。就连行政大楼负责安全还有资料保管室的老师都被严肃批评了。

钟四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猫猫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怪猫猫呢?”

那天她穿的非常正式。

就当大家以为写生要取消的时候,位于固南城的几家连锁酒店热情地以钟鼎集团的名义向城北艺术学院发起了绘画写生邀请,不但可以解决老师学生们的住宿要求,并表示可以负担一半老师学生的旅费。

这样大方的金主爸爸的热情邀请,让学院受宠若惊。

这事情飞速定了下来。

第一次,北城艺术学院的绘画写生,定在距离北城有半个A国的固南城进行。

这件事确定的第二天下午,在北城艺术学院门口的一个咖啡馆里,沈绘坐在了钟四喜的对面。

沈绘看来还记得那天的事,钟四喜刚在沈绘对面坐下的时候,沈绘神情局促,脸上带一点红晕,视线不自觉挪开,飘到咖啡馆各处。

钟四喜本来以为长成这样的孩子不应该这么纯情。

钟四喜要是个善良的人,她应该早点跟沈绘谈完条约,放沈绘回去。

可惜钟四喜并不是。

钟四喜喝了一口咖啡,手指抚了一下杯子,微微笑了一下,放下了杯子。

她看了一下对面欲言又止的沈绘,单手托腮看着他。

咖啡厅里播放着歌曲,钟四喜能记清它的歌词:

请你记得

请你记得

就只是这样沉睡在你的胸前

刻下我爱你暂且忘记这世界

就只是这样在你的身边

划起的船桨展开希望的风帆

……

钟四喜很喜欢这首歌,单手托腮,低着头翻阅菜单 ,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十一月北城的下午,咖啡店里人很少,没有人在意这个靠窗的角落,两个人之间只剩下钟四喜轻轻的哼唱,午后阳光暖暖地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洒在一双人身上。

一首歌放完,沈绘清了清嗓子,看着钟四喜说:“我大致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说的事……”

钟四喜单手托腮的姿势没变,笑眯眯地看着沈绘,等着沈绘把话说完。

“等这次绘画写生结束后,我会答应你一个条件。”沈绘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把话说完,“还有,谢谢你。”

钟四喜眼珠子一转,感觉沈绘好像误会了她的条件。

不过钟四喜不打算澄清,至少不是现在澄清。

钟四喜又喝了一小口咖啡,没有正面回应沈绘,她微笑着对沈绘提议:“我中午吃少了,现在喝了点咖啡就饿了。这会儿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到山脚下吃晚饭吧。”

时间还早,两人跑到半山缆车站,发现这个时间段半山缆车不开,两个人索性从半山道上走下去。

钟四喜不愿意好好走山道,她摇摇晃晃地踩在环山路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哼着咖啡馆里那首歌。

沈绘主动说了句话:“你好喜欢那首歌。”

钟四喜乐了:“多热烈的音调,你不喜欢吗?”接着她大声吼了两句:“就只是这样在沉睡的你的胸前刻下我爱你暂且忘记这世界~”

动作幅度太大,钟四喜快要掉下马路牙子,她摆动着两只手试图保持平衡。

沈绘赶紧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

钟四喜牵住沈绘的手,靠着沈绘在马路牙子上走,一边在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

“为什么要到山脚去呢?听说你家住在山顶上。”沈绘突然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钟四喜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听过好多好多我的传言,还听说我吃过好多人之类的。”

“没有,就是……”沈绘也笑了,转过来看着钟四喜的脸。

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遇了。

像静止了好几秒,沈绘举起拳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把脸转开。

钟四喜也掩饰地笑了几声。

“没有,我家一直不在山顶,我家在山脚下,也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小区,就一个很普通的民房。”钟四喜带着笑意解释道,“我也不是什么狐狸精,我也不会吃人,也不吸食人的精气,哈哈哈哈~”

钟四喜把沈绘笑得满脸通红,手的温度也忍不住升高。

钟四喜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变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习惯揶揄:“沈绘,你跟着我下山去吃饭,是不信那些传言还是不怕我变身把你吃了?”

沈绘半认真地回答钟四喜:“应该是不怕你变身把我吃了。”

钟四喜狡黠地笑了几下,跳下马路牙子跟沈绘并排走着。

太阳西斜,把两个并排的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钟四喜又问沈绘:“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沈绘说:“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钟四喜启发他,“要不你讲讲你为什么那么想现在去固南?要是不方便讲的话那就给我讲讲固南城?我没去过固南那么南的城市,这一时间要去,我还不知道准备点什么。”

“固南算是我半个故乡。”沈绘一脸温柔地缅怀,落日的光辉让他本来精致的脸庞变得熠熠生辉,漂亮得让钟四喜想踩在马路牙子上的脚几次踏空,“固南整年都很暖,跟北城不同,固南路边的植物一年到头都不枯萎,如果学院在固南,我们这条下山的路路边应该都是野草。当然还有垂下一条条气生根的榕树这种行道树……”

沈绘跟钟四喜说话说的少,钟四喜之前没发现沈绘的声音那么温柔。沈绘一连串说下来,钟四喜都听进去了,但钟四喜印象最深的还是沈绘的声音。

沈绘的声音天生有一种温柔和软意,这种温柔和软意在钟四喜以往的生活中是少见的,它们像是温暖的泉水,慢慢渗进了钟四喜的心里,能认真地听着沈绘讲话,是她难能可贵的好时光。

冬天日子短,夕阳下去之后,夜色很快笼了下来。两个人还在说话,突然钟四喜停住了,沈绘看钟四喜没回应,就往钟四喜方向看去。

钟四喜站在一个开阔处,穿过山路边的栏杆,看向山脚下。这里能看到山下,山下的街道上点缀着点点灯光,人声,车声,叫卖声隐约能传到他们耳朵里。

“这大概就是烟火气吧。”沈绘并排站到钟四喜旁边,说了一句。

钟四喜看着山脚下的景色,很久没有说话,走到栏杆前面。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里认真地看山脚下,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匆忙上去,虽然我就住在山脚……”钟四喜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看向沈绘。

沈绘重新拉起她握着栏杆的手,放在手心温柔地搓了搓:“你看山风那么凉,你都要冻坏了。”

这么一个小举动,在有点凉的冬夜,让钟四喜眼眶有点热。

钟四喜想掩饰这个小异常。

她想了想说:“我还真的有点冷,这里风好大,沙子好像都吹进我眼睛了。”

说着背过手去准备擦一擦眼眶。

沈绘拉住她的手,“别用手,手脏,我来帮你吹一下。”

钟四喜半眯着眼看着沈绘,在夜色里沈绘那张伟大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她又听到了自己那盛大的心跳,沈绘凑到她眼睛边上,用手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认真地吹了几口气。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沈绘笑了,揉了揉钟四喜的头,“怎么这么呆,快下山去吧。”

钟四喜又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沈绘在叫她下山去。

她慌乱起来,想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慌乱之中还用手拽着沈绘风衣的下摆,钟四喜红了脸,赶紧把手收回来,低下头去。

她好半晌才仰起脸来笑着着对沈绘说:“你说得对,我们赶紧下山吧,山脚下不仅避风,还有很多暖身的好吃的。”

钟四喜反手握住沈绘的手,拉上沈绘的手,跑下山去了。

她不能不快,她怕如果跑慢了,山风会藏不住她那盛大又快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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