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场宣称可以改变命运的考试拉开序幕。
付聿只需要考语文和数学,所以她是班里最早考完的那个人。但班主任提醒过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不要动静太大,以免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心态。
和江涵她们相处了将近一年,多少也生出了些感情。付聿思考再三,干脆考完之后就一直待在寝室,准备等她们考完再走。
9号晚上,寝室里几个女生在聊天。
“明天考完你们准备去哪?直接回家?还是先吃个饭?”江涵问她们。
前段时间班里其实有讨论过要不要一起吃顿散伙饭,但因为意见不统一就没能办成,班主任也不让大家花太多时间讨论这事。
“要不咱们四个出去吃个饭吧?”室友朱莲莲提议,“付聿原本第一天考完就能走了,在这陪了我们这么久,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就让她那么回家了。”
“我同意。”江涵马上应声。
“我也同意。”应宛也附和。
“我都行,”付聿笑笑,“那你们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我来选地方吧,有什么忌口的可以跟我说一下。”
付聿现在是她们中间最闲的人,刚好可以趁明天白天去选一下吃饭的地方。
四人互道晚安后就都进入了梦乡,这是她们在这狭小的四人寝里共同入睡的最后一个晚上。
……
第二天,当最后一门地理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付聿已经站在校门口等三个室友了。
她选了一家附近的火锅店,特意要了个包厢,里面冷气打得很足。女孩子们进门放好东西,付聿问她们:“感觉怎么样?”
“还行,”江涵一边点菜一边道,“地理试卷的难度我一直感觉不出来,反正对我来说就是一门玄学,考好考坏三分靠自己,七分考天意。”
说着,她还做了个双手合十祈祷的动作。
付聿闻言笑道:“那就没问题,去年我也是这样的,平时地理太差,难度大小什么的完全没感觉,结果这门反倒是我小三门里考最好的。”
“那就借你吉言。”
她们有说有笑地吃完这顿饭,结束时大家都有些伤感。
“虽然和付聿实际上没有相处太久,但总感觉我们一起住了三年,一下毕业还真有点舍不得。”应宛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最先红着眼道。
付聿想到了自己从前的室友,想到了刚回来复读时的情形,她恍惚觉得这一年真是像梦一样,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但又真实地存在着,不容任何人来抹去这段记忆。
“我也觉得和你们好像早就认识了,”付聿吐露心声,“其实我和以前的一个室友关系不怎么好,所以在那个寝室的时候,很多话我都不愿意和她们说。可能是因为你们跟我差了一级吧,那时候想着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我们那届的事情,所以反而什么都能跟你们说了,包括我喜欢的男生是谁。”
说到这里,付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起这件事,当时要不是朱莲莲说我肯定喜欢他,我本来也是不敢跟你们承认的。”
朱莲莲很高兴地叫起来:“这还用我说?你一边描述他多么优秀,一边又拼命否认自己喜欢他,还说你们就是普通同学——哪有普通同学印象这么深刻的。”
江涵好奇地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付聿摇摇头:“不喜欢了吧,不过其实也不重要了,我已经重新开启了新的人生,无论怎样,我们都要渐行渐远了。”
这句“渐行渐远”,好像不仅仅是在说她和周行。
三个女孩子都叹了口气。
年少的孩子们好像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终于要以一个成人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世界。
对此,她们既兴奋又伤感,想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又被推着往前走。
“好了,来拍张照吧。”江涵从包里掏出拍立得,对她们晃晃。
“咔擦”一声,相机定格了此刻瞬间。
付聿心想,属于她的又一个夏天,再次落幕了。
……
“2020.7.10,希望大家都有锦绣前程,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要变得更好才行。”
那年高考结束后,魏紫艺的日记里只写了这么一行字。
付聿把那张四人拍立得放在书桌前,开始动笔给魏紫艺写信。
魏紫艺:
时隔一年,这条重新启程的路,我终于又一次走到了分岔路口。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年,短暂得像是一场轻飘飘的梦,稍纵即逝,我也没有将它抓得太牢。
其实时间并不为我停留,当我打开手机,看到曾经的同学们给我发高考加油,再点进她们的朋友圈,围观了她们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之后,我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一切都没变。我就是落后了你们一步,我的人生从此再也无法与你们合拍。
但我没有太遗憾,毕竟我大概率可以填补上去年留下的窟窿,迎接一个崭新的、更值得的四年。
好语无伦次啊,总觉得现在好像说什么都很多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终于不再是高中生了。
魏紫艺,不知道该叫你学姐,还是直呼你的名字。总之很感谢你陪伴我的这一年,虽然你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的确从你那里获得了力量,得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才让这重复的一年不那么糟糕。很感谢你,隔着时空与我共进退,让我也感受了一次“人生重大时刻有人陪在身边”的安全感。
以后的路,我又要一个人走了。
我总是在羡慕过别人,好像大家都有悲伤的时候可以坦然承认脆弱的地方,只有我,无论从前还是未来,都要给自己裹上重重的铠甲,连难过的表情也不能给别人看。
不过我现在觉得这样也很好,我永远独自一人,就会永远一身轻松,想走去哪里都可以。
我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要和这个世界较量一场了。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更高处遇见你。
2021年6月10日,周四。
最后一封信落笔,付聿在那一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句号。
象征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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