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再见到于修夏是月底摸考之后。
成绩还没出来,反正也没什么悬念,周末的时候,他请班里的同学去田螺园吃饭。
陆辰定了一个大包间,实际上只去了二十多个同学,其他人临时有事。
陆天跟他们不一个班,当天晚上凑热闹也跟了过去。他暗恋陆辰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沈雨晴。
陆辰把菜单推给了女生,极尽地主之谊和绅士风度。
女孩子们脑袋挨着脑袋,点了菜和甜点,饮料由男生做主。
田螺园的佛手肚膛是出了名的招牌菜,陆辰挑嘴,其他的动筷子不多,菜单回到他手上时,他特意点了三四份肚膛。
田螺园的消费较其他中餐厅高,肉虾空运,蔬菜也是自己棚里新鲜采摘的,他们这伙人一聚餐,十次至少六次选择这里。
几个女生哄笑着把沈雨晴推到了陆辰旁边,沈语晴尴尬不已。
陆辰给她拉好凳子,微笑了笑。
沈雨晴脸上晕红,落座在他身边,不一会,陆天凑了过来。
陆辰人缘好,在班里属于一呼百应的那种,对女生客气,男生们架打不过他,成绩比不过他,服气了,心甘情愿搁他屁股后面撵。主要是,陆辰人也仗义。
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自然很多,沈雨晴算是其中一个,当然她本身条件也足够优秀,漂亮成绩好,和陆辰算是同一类人。
陆天要了几瓶小茅台和几打子生啤,故意在沈雨晴面前装逼。
一众人吃吃喝喝,没过多久,沈雨晴推了推陆天,要和几个女生结伴去厕所。
陆天谄媚一笑,让了路。
沈雨晴目光越过他,直直的落在了陆辰身上,她身边几个女生捂着嘴笑,你挤一挤我,我推一推你,走到了包间门口。
这时,一个瘦削的服务员端着一盘佛手肚膛跟她们撞在了一起,只听“哐当”一声,盘子落了地。
沈语晴走在最前面,白色连衣裙洒满了汤汁。
服务员愣住了。
陆天赶紧从椅子上弹起,大喊了一声:“你怎么回事?”随即看到服务员的脸,也愣了。
是于修夏。
短暂几秒钟的沉默后,陆天冲了过去,揪住于修夏的衣服:“操,怎么他妈哪都有你!”
于修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看着就要起冲突。
沈雨晴吓住了,拉了拉陆天的胳膊:“算了,陆天,他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有错。”
陆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哪能算了:“撞了人不知道道歉吗,杂种就是杂种,有娘生没娘——”
“操操操!!”他大吼了一声。
于修夏抄着托盘去砸他,被他用胳膊挡住了。
末了,他跟沈雨晴说了句对不起,汤汁是温的,沈雨晴并没有受伤,于修夏提出赔她衣服钱。
沈雨晴脾气好,不是个计较的人,再说两个人都有责任:“不用赔,没关系的。”
陆天让她去卫生间先处理一下,打电话给了餐厅经理。
几分钟后,餐厅经理看着一团乱的现场,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原则——加之陆天他们还是铁打的上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于修夏一通。
于修夏没有解释,任他发挥。
陆天冷笑:“他刚才还殴打客人了。”
经理变了脸色。
“撞了人还有理,客人说两句就上手,这就是你们五星级餐厅待客之道?”
经理拉着于修夏跟他一起道歉,于修夏没动弹。
陆天更火了,心里生出一个恶念:“这样吧,让他脱了自个衣服,把地上的菜汤擦干净,还我一拳,这事清了。”
经理一脸为难:“顾客,这……您看,菜我们重新给您做一道,那位学生的衣服多少钱,我们赔了,再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成吗?”
陆天当然不愿意,还要闹,有同学去打圆场,被他斥回。
于修夏这时终于从经理身边走了出来。
他需要这个工作,也的确冲动打了陆天,他只能认:“抱歉,经理,我自己处理,您先去忙。”
经理是个人精,看出来陆天跟他有私怨,这是故意要找茬,只好先退了出去。
于修夏解开工作围裙,脱了T恤,蹲到了地板上,要去擦汤汁。
“陆天,差不多算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陆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陆天身边,“他砸你的那一下,也没用多大力吧。”
“辰儿,你站谁呢,嗯?”
陆辰没有理他,看了看于修夏光着的上身,莫名的不舒服,想伸手把他拉起来。
“哗啦”一声,陆天踢了一脚地板上的碎片和汤汁。
于修夏脸上头发上登时溅满了油污,菜汁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看着狼狈不堪。破碗片把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于修夏愣了一瞬,陆天冷笑,紧接着又往前抬了一脚,踩住他抓衣服的手。
“你他妈有病吗?”陆辰比于修夏先反应过来,猛的推开陆天,把于修夏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陆天没想到他会帮于修夏,定了定。
于修夏抹了一把脸,站直,看着陆天:“你解气了?”
陆天回头,同学们表情各异,勾着头议论,再傻也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过节。
这时,范雨晴跟几个女生回来了,陆天不好继续在暗恋的女生面前发作,朝于修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滚吧!”又瞪了陆辰一眼:“你丫今天吃错药了是吧?!”
陆辰目光落在了于修夏身上,他重新穿好溅着油污的T恤,没再多说一句话,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辰不由抬起了脚,还未挪动半步,范雨晴小声说:“抱歉,我今天就先走了。”
几个女生起哄说陆辰是东道主,让陆辰送她。
陆辰点头,扯过置物架上供客人套在身上防止弄脏衣服的围裙,隔空替范雨晴遮了前面的脏污,把她送了出去。
陆天心里还在发火,没跟去。
他们走到大厅时,于修夏站在角落里,用纸巾擦着头发和脸颊。
他抬眼和陆辰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把头抹了过去。
陆辰把范雨晴送上了出租车,跟她道了声歉,才走回大厅。
于修夏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大门口,等着他。
陆辰问:“有什么事?”
“跟你道谢。”
陆辰看着他还在渗血的胳膊,“嗯”了一声。
包间里已经恢复如常,没人再提及刚才的小插曲。
于修夏也调整好状态,把包间里洒落的汤汁清扫干净。
陆天觉得晦气,没再管他,陆辰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过于修夏苍白的脸和嘴唇。
于修夏感应到什么,回望他,他又把目光转向别处,神情淡漠。
于修夏觉得中离村的矜贵小少爷,跟眼前被簇拥着的陆天堂弟,不是一个人了。
他或者本来就不待见自己,只是不得已才和平共处了那短短的一个多星期时间。
事实的确如此。
聚餐结束后,陆辰揽着陆天的肩膀喊了几声“哥”,陆天骂了他几句,两个人冰释前嫌。在陆家,他们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陆天对陆辰一直不错。
俩人经过前台时,收银员正在跟于修夏清算佛手肚膛的费用,按店里规矩,他打翻了菜,要赔三分之一的钱。
陆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于修夏别过头,说从自己工资里扣,然后走开了。
他来到换衣间,把围裙放在柜子里,找了备用纱布,缠在了受伤的胳膊上,口子划的有点深。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去,也不知道保姆会不会又把门锁上。
陆辰去了陆天那里,两个人在客厅打了一会游戏。
他不住的看时间,陆天烦了:“你急着回家?”
陆辰摇头:“于修夏不回来吗?”
“不知道,十点半一过,保姆锁门,他爱回不回。”
“不是,你丫管他干嘛?”
陆辰扔了鼠标,回答的却是其他:“太晚了,陆大爷今天要例行公事回家削我。”
陆天落井下石:“那你赶紧去接驾!”
陆辰出了别墅,司机正候着他。
“李叔,今天去吴泾镇。”
陆广洲出差回来了,暂时落住在吴泾镇的一处私人别墅里。
他们经过三塔南路的公交车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闪了过去。
陆辰喊了一声:“李叔,先停一下车。”
李叔奇怪:“咋了?”
陆辰隔着一排排车灯,看着那个孤落的蜷缩在公交车站的身影,回答:“有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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