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走的同学关了灯，跟着大部队融进人海里。高一高二同时放学，志远路的尽头两拨人汇集到一起。

人一多，汗臭味脚臭味就冒了出来，棠桎一脸难受，催促室友快点：“是不是有人不洗澡，臭死个人。”

李木泽努力走，让自己不掉队：“高一要开始军训了，滂臭很正常，我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棠桎跟他划清界限：“我高一军训的时候可是天天都洗头洗澡的啊，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两天洗一次，臭了我们整个寝室！”

陈年烂账被翻出来说，难免让人尴尬。几个少年在拥挤的人群里打闹，你追我赶，寝室大楼就在跟前。

学校里走读的学生很少，明迩的小叔来校门口接她。说是小叔，其实只比她大了八岁，今年才大学毕业，过几天去公司报道。

男生好像都喜欢穿白色短袖，要不是学校强制性穿校服，这个时节，估计学校里超过一半的男生都是白色短袖。

跟她相处了十几年，一眼就看出她这半天过得不是很开心。下午出门还是满怀期待，现在就是蔫儿吧唧的，说是冬天霜打的柿子也不为过。

学校两边的道路上支棱起来很多小摊，贩卖各种小吃，飘香四溢。明迩被一阵香味袭击，喉咙吞了吞口水下去。

夏文轩拉着她到一处卖炸串的小摊前停下，让她随便选。她多想大胆一点，在这里指点江山，吃个酣畅淋漓，钟晓倩的话充斥在她脑海里，让她望而却步。

明迩摆摆手就要走：“我妈妈说吃多了这些不好，小孩子不能多吃。”

夏文轩又把她拉回来，郑重其事问她：“那你上次吃这个是什么时候？你妈妈和她朋友吃了晚饭就回主城了，她不知道的。”

一句她不知道的，给了明迩莫大的勇气，陆棠桎可以吃，她以前的同学可以吃，为什么她不能吃？

思虑再三，内心衍生出来的理智战胜了恶魔，狠心离去。

在主城待了八年，她变得呆呆的，像被设置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她在前面机械行走，躲避每一个路灯杆。

寝室里，几个少年端着盆从公共洗漱台出来，用盆里剩余的一点水泼向对方，笑得肆意妄为。

灯一熄，说话声小了不少。

这次的女生主题无疑是明迩，他们只讨论了关于她浮于表面的东西，棠桎竖着耳朵听，手上的笔在飞快写解题过程。

钟旭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四肢张开躺在床上，“那个夏明迩，我觉得她看着有点呆，你知道吗，我看到她走神走了好几次。”

李木泽用脚抵着钟旭晖的床板，用力一蹬，夸擦一声：“你他妈上课不走神怎么知道别人走神，是不是对人家有想法！”

男生立马反抗：“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踢我床板，断了你赔钱。”

“断了就跟我睡，我不介意！”

其余的人唏嘘不已，说他不要脸。

江思历从楼梯爬上来，先是微微一怔，带着戏谑口吻：“给你同桌啊？”

他不反驳，也不回答，简单嗯了嗯。

大大小小写了十几页，十一点半，本是高中学生的正常入睡时间，他只觉得，熬了一个大夜，匆匆收了小桌子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读依然迟到，老师见怪不怪，任由他去。

进行到一半，后门窜了一个人，坐到玫瑰花课桌上。

女生正在用标准的口音读单词，她真的读得最积极，在一团声音中格外醒耳，清澈，爽朗。

英语老师转到这一边来，惊喜之余还有惊讶，一班什么时候来了个认真的同学，早读不敷衍的。

老师姓韩，看着还很年轻，喜欢穿女大学生钟爱的格子长裙，有点炸毛的刘海不知道是吹头发没吹好还是烫头后遗症。

她赶走了还在喘气的棠桎，坐到他的座位上，让他同桌读英语课文：“同学，能读一下英语课文吗？”

说罢就上手翻，翻出第一篇课文。

明迩给了老师莫大的满足感，几分钟流利读完，大家都忍不住鼓掌，终于在榆中遇到了口音纯正的同学了。

八卦之心瞬间膨胀起来，韩老师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满脸期待问她：“你从哪里转来的？英语这么好！”

“市三中。”齐刷刷的眼神望过来，有羡慕，有不解。

三中就仿佛是大家默认的好学校，年年霸占市文科状元，不会轻易易主。

事实也是如此，今年的文科状元依旧出自三中。

大家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剩下她的同桌还在幽怨站在风扇下。

小韩老师还在和她深入交流，无暇顾及理科第一名的心理活动。他的眼神，就从无奈，变成了探听八卦的好奇。

三中的文科班，没那么多故事，也并不轰轰烈烈。有的只是被一张张试卷，一套套资料掩盖的，拼命挣扎的年少时光。

早读结束，小韩老师意犹未尽，但是整理了一下头发出去：“有机会多聊。”

站了半个早读的少年终于解放双腿，往凳子上一坐，往后面一倒，双手抱着腹部，眯上眼睛，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养神。

早读完倒了一大片，犹如机关枪扫过一般，不留活口。大家都趴着，明迩一个人坐得直直的，这样一来，突兀感就显现出来。她怕尴尬，就把头低得矮矮的，用脚踢着不存在的一张纸。

第一节就是语文，赵姐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进了教室，手里仅有一本语文教材和一本教案。

江思历给她简单介绍老师的来历：“语文老师，赵云薇，榆中毕业的学生，和英语老师高中一个班的，她是北师大毕业的。”

明迩扫视一眼老师的穿着，很符合传统语文老师的气质。

真奇怪，她和英语老师都烫了羊毛卷，都穿长裙子，仅仅是一双高跟鞋的穿与不穿，两人就有明显的气质差异。赵姐性感妩媚，一举一动都尽显成熟；小韩老师气质清新，眼神都还是带着清澈的。

正当她还在疑惑，赵姐就把她叫了起来，“夏明迩同学，语文和英语这两门学科，原本没有选课代表的，收作业发作业由学委代劳。高二学业繁重了，学委忙不过来，我们还是觉得选择一位课代表出来，给大家做榜样……”

这是要死亡二选一，还是双选？

她俩关系很好，二选一不道德。

她刚来，就遇上这一茬，该说是感谢老师的器重呢，还是自认倒霉呢？

算了，自认倒霉吧！

她站起身，对着同学们和老师鞠了一躬，“老师你看着决定吧！”

赵姐爽快得很，带头鼓掌：“那就恭喜我们新的语文课代表和英语课代表，大家多多支持她的任务！”

棠桎拍得最起劲儿，给她解释一班的课代表情况：“我终于不用收四门课的作业了，老张和老杨，他们俩一门数学，一门物理，逮着我薅。化学老头和生物老师也是逮着江思历薅，语文和英语没人愿意当，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结果收作业发作业就落我头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无奈摇头，叹口气都是暗含着上学期所有的心酸。

她试探性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可能老师觉得我文科转过来的，语文和英语没有那么多作业要交吧？”

“那倒也是，语文都没什么作业交，英语只是偶尔交一次，也算是给我减轻负担了，麻了麻了。”

赵姐讲得忘我，声情并茂，下面的人挂羊头，卖狗肉，在复习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