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题卡到每个人手上，第一反应就是遮遮掩掩，收进课桌里去。公布出来的成绩，分数再低，都是既定事实，答题卡上的内容，才是秘密。

明迩在一楼办公室门口听到老师讨论她的语文答题卡，人都麻了，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有着可以写到纸上，却不能被人看见的秘密。

班上认识的人仅仅是周围那几个，答题卡发放得尤其困难，记不住的名字，对不上的脸。所幸的是，她的答题卡被棠桎全部放进了课桌里，收得好好的。

从他身后挤进去的时候，轻轻跟他说了一句谢谢，估计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他把自己的四门答题卡全部呈上，“这是我的，下次超过我。”

明迩微微一愣，理智战胜内心的恐惧，大着胆子和他说话：“谢谢，我自己会努力的，这是你的智力成果，我这是属于……”

剽窃两个字未说出口，对方抢先说了“借鉴。”

她又把压在书堆下面的笔记本还了回去，附言一句谢谢。

林纾宇趁着自习课出去上个厕所摸鱼，眼看着老张老杨都走了，路过讲台，作死地往王娇娇的方向丢了一小节粉笔：“老张老杨已经走了，自由啦！”

王娇娇踩着他的凳子跳出来，抓起讲桌上的木制量角器追着她同桌跑：“妈的林纾宇，你活腻了！别跑，站住！”

林纾宇满教室跑，王娇娇满教室追，不成体统，还有几分钟下课，没有班委站出来制止。

明迩还是不习惯这种场景，把头伸过去问江思历：“这种不管吗？”

江思历还在欣赏这场男女混合战斗，摸了摸下巴：“我不是纪律委员，不归我管。这是李木泽的事。”

李木泽耳朵又犯了毛病，听到他的名字就要问下什么事：“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现在还没下课，会不会太吵了？”明迩说得很小声，正好林纾宇成功挨揍，哇哇大叫，其余的像看猴一样看热闹，还有人拍手叫好。

她也不好说什么了，默默回去，加入他们的看戏行列。

棠桎凑过来，眼睛一直盯着打架的两人，“这种事，看看就行，看一遍少一遍，明年就看不到了。”

他往后一靠，背抵着李木泽的桌子。

人一放松，胆子都跟着肥了，江思历去办公室里提了手机发给大家，警告众人：“别声张，被抓了自己去和老张解释。”

前门后门都被关上，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有种弥盖弥彰的心虚感。

后门被人疯狂敲，班上并没有人出去上厕所，随后，那人又绕到前门敲。

手机已经被收好，孟主任欣然一笑，站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皮带。“这么认真呢同学们，通知个事情，前五十名的同学，明天把自己的两寸照带来，学校要给你们做荣誉墙了，别到时候忘了，那你的那部分就只有名字和分数。就这样，那你们继续学习吧，不打扰你们了。”

通常这种情况，他都会杀一个回马枪，不算真的安全，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他就掀开窗帘东张西望。没发现问题，就冲着大家傻笑。

有人满口抱怨说了一句：“此人奸诈，不得不防。”

一班终究是一班，玩手机的人很少，看小说，看漫画倒是一大片，还有人在偷偷内卷。

明迩转过头看李姿瑾，她还在看时尚杂志，收集各种时尚资讯和潮流趋势。她考试前就拿定了主意，进了班上前八名就奖励自己好好看一本时尚杂志，没进也看，当作安慰。

看她这一脸沉迷的样子，铁定在看杂志了。

棠桎很喜欢看课外书，不是无用的课外书，他钟爱科普类，闲暇之余不是趴着补觉就是书。

李木泽看漫画很有一套，老张来了都不带慌的那种，被收一本他就又去办公室里光明正大拿回来。

江思历在折星星，五颜六色的星星安静躺在玻璃瓶里，它们相互陪伴，是不是也会孤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干，这节课，她被短暂抛弃，走神走了一节课，各种姿势走神，一会儿手肘撑着下巴，一会儿低着头，一会儿目光呆滞盯着黑板。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课，棠桎叫醒了正在发呆的她，两人背着书包往外走。

走着走着就掉队了，棠桎放慢脚步，等她并肩同行。

绿化带里的粉黛乱子草绽放着粉色的云雾状花絮，花语带着些许遗憾，在校园里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她伸手拨动这片粉色云雾，想留住什么，又随风而逝。

棠桎把假条交到保安叔叔那里，放了行，隔壁一中正好放假。

大批大批学生从校门口涌出来，原本人少的街道，此刻拥挤了起来。整条街都摆满了小吃摊，每一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胃里难受。

棠桎撑着伞，把她罩了进去，随着攒动的人流移动。伞下，两个年轻的呼吸均匀的，有规律的一吐一吸。

明迩心里泛起点点波澜，她的每一次呼吸里，都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渐渐的，呼吸变得不那么自由，一重一轻，乱了节奏。

脸上红晕弥漫开，扩散至耳朵。脚下步伐都开始乱了，不是抢步子，就是慢一拍，总是撞到伞的边缘。

第四次撞，棠桎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禁锢得死死的：“怎么走路还走热了？脸这么红！”

她把脸微微侧了侧：“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会不会不太好？”

棠桎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脑勺：“想什么呢，兄妹之间能有什么，叫哥！”

“啊？”有种猝不及防被占便宜的感觉，带着些许心碎吧，按照常理，确实应该叫他哥的。

他淡淡解释：“我们俩的妈妈是好朋友，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我大你两岁，你叫我哥是不是应该的？”

他总是那么坦坦荡荡，毫无波澜。

一朵鲜花，盛开在了不合时宜的季节。

明迩点头，把目光移向别处。

林蝶买了一大堆东西先回去了，剩下没买的发了一条六十秒的语音，交代给棠桎。六十秒是语音的极限，不是他妈妈的极限。

他耐心听完，回复了一句就收了手机。

明迩沉默许久，终于舍得开口：“你平时手机没交吗？”

棠桎推着购物车一路前行，眼睛不停扫视经过的货架两边：“看情况，这周开学，我就没交，下周就开始交了。哦，我开学那周也会翻墙，没有任何目的，就想翻出去。”

她连忙摆手：“我并不是说你是坏学生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没什么，瞎问的。”又是一阵心虚。

有些话题，他就轻而易举说了出来：“放心吧，没女朋友，不是翻墙出去约会的。但是偶尔会收到一些小纸条什么的，我没怎么看过，没意思。”

他说的偶尔收到，就是一天收好几封？每次吃完饭，桌子上都会有，早自习来的时候也有，应该是有人等一班走完了放的。他确实没看过，一个名为绾青丝的写得最频繁，几乎每天一封。

超市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路过风口让人打哆嗦，明迩抱着双臂跟在他后面。

少年背影高大，但是略显单薄，黑白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和别人穿的感觉不一样，兴许是他骨架生得好看。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清醒一点，被棠桎拽着往前走，“再打就傻了，你走前面。”

她被推搡着前进，进入一片零食区域，两眼放光，拿起一包拍黄瓜味的薯片就问：“你说这个口味的好吃吗？”

棠桎从货架上拿下来几包，“这些口味我都吃过，你都可以问，这个拍黄瓜味的清淡一点，挺好吃的。”

她转过身来退着走，差点被一个从过道里飞过来的购物车撞到，棠桎眼疾手快，将她往回拉。重心不稳，她就直直栽到了棠桎的手肘里，心跳有一遭没一遭地一坠一起。

购物车主人过来拉走了购物车，棠桎没好气地吼了几句：“看好你的车好吗，撞到人了。”

拉车的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不停道歉，从过道里一窜，溜之大吉。

“没事儿吧？没事儿了。”棠桎摸着明迩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

她开始发抖，棠桎捏着她的胳膊：“别抖，别抖，别怕，我在。”

棠桎几乎要把她拉进了怀里，提前结束了这一系列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