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脑子庙

祁白白一见到庙,吓了一跳。

神庙建在郊外一座山的半腰,庙门朝向山南阴地,无光而漏风,大正午的也黑惨惨的。

庙不大,红墙红瓦,小小红红的一团,仿佛是个流掉的肉胎儿,卡在山间的大石头内。风吹的呲呲声,像是胎儿在哭叫。

庙门是红的,微微透点肉色,形状奇怪,像是一颗猴脑仁。门缝闭不严实,冷飕飕的风直从外来,贴着祁白白的后背刮。

庙内黑如山洞,没开一扇窗户,只有几支蜡烛光亮。

要不是替生病的妈妈求健康,祁白白才不会驱车三个多小时,来这种诡异的庙来。

祁白白一来就想走的,又想,来都来了,待一会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吧。

庙有两道门,祁白白才只进了第一扇大门,正跪坐在前堂,对着一尊蒙着红布的小神像,在一面白纸上,填写祁白白的基本信息。

第二道门是一条黑黢黢的布帘子,明明有风,它却被焊住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定着。

执事只有一位,就是祁白白跟前这位提着红蜡烛,替祁白白照明的老嬷嬷。

她的面容干巴巴的,纵七横八多道皱纹,像是一张老狗脸,但嘴唇油乎乎的,像是刚刚生吃了一罐儿猪油,浑身也带着油腥气。

可能老嬷嬷生有什么皮肤病,时不时会飘出来些白花花的飞屑,衣领处沾了很多的白屑。

奇了怪了,祁白白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但怎么想也想不到。

*

祁白白写着最下一行的个人信息,随口问:“老奶奶,咱这庙,怎么不开几个窗进光啊。”

老嬷嬷声音嘶哑地笑,奇奇怪怪地说:“脑开窗,人容易死的。”

脑?

祁白白这时才猛然一震,明白了庙和庙门,为什么建成这个样子。

这个庙供奉的神,少有人知,名叫川囟神,也就是脑神。

川和囟在以前,组合起来就是脑。

因此,庙是一团脑子的模样,庙门则是脑中囟门的模样。

祁白白原本也不知道川囟神,这名字她一看,看成了川卤神,她还以为是食神的某个分支,专管卤货的。

祁白白脑子里,还自动放了歌:卤翅膀,我喜欢吃,卤翅膀,我喜欢吃……

还是妈妈得了癌,妈妈说她之前生病都来拜川囟神,这次病太严重了,妈妈去不了,苦苦哀求祁白白,让祁白白替她来拜一拜,祁白白才来的。

祁白白甩了两下不下水的笔,心内毛毛的问:“那这脑子庙,不是应该求聪明,而不是求健康吗?”

老嬷嬷说:“很多病,都是想出来的。脑子健康,身体才更健康。”

这倒是,大脑是一个巨大的唯心主义者,信念是能治病的。

*

祁白白把能登记的个人情况,都写好了,拿给老嬷嬷看。

老嬷嬷瞅了眼,说:“把你夫君的情况也登记上。”

夫君?

好老的词汇,二十一世纪了,都说丈夫和老公,谁还说文绉绉的夫君啊,祁白白在心内吐槽着。

祁白白尴尬笑笑,对老嬷嬷道:“我没夫君,我还没结婚。”

“写你的男友,前男友,暗恋的人,都行。”老嬷嬷挂起迷惑的笑,叮嘱道:“最好是活着的。”

祁白白追着问:“为什么是活着的?”

老嬷嬷解释:“死人有臭味,你会吃不消的。”

祁白白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吃不消,她又没有异食癖,哪可能去吃死人。

但不登记“夫君”的情况,祁白白就进不去第二扇门。

祁白白原本想随便编一个,没想到才写了一个字,就被老嬷嬷知道了。

“心诚则灵。”老嬷嬷拿出任何求神拜佛场合,都通用的四字真言。

祁白白想了想,以防心不诚反而危害妈妈,慢吞吞的登记了宋斯的信息。

光写简单的姓名和住址,宋斯应该不会怪她吧?

反正宋斯也不知道。

宋斯跟祁白白同住一所公寓,他是祁白白的假男友。

祁白白的职业是小演员。祁白白长得漂亮,怎奈没有观众缘,平时只能演演打酱油的戏。

祁白白有个闺蜜,叫江燕琪,她是超火的大明星,也是个白富美,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

宋斯暗恋江燕琪,但江燕琪不好接触,他就拿钱贿赂祁白白,他当祁白白的假男友,通过祁白白,他好跟江燕琪接触。

还有“出轨闺蜜”的刺激感——男人就是如此恶心。

正好,祁白白妈妈也紧催她找对象,她为了让妈妈安心养病,就跟宋斯成了一对合居的假情侣。

公寓是宋斯的,祁白白还省了一笔租房钱了。

*

祁白白登记好宋斯的信息后,老嬷嬷瞟了下,拿起登记表,用染满朱砂的两只手搓了搓,把好好的一张纸,搓成了红肠子似的玩意,放进了腰侧挂着的布包里。

怪恶心的。

“进去吧。”老嬷嬷搀扶着祁白白起来,把祁白白扶向第二道门。

祁白白腿跪软了,一起来头晕目眩的,还真需要老嬷嬷扶她一把。

老嬷嬷为祁白白掀起黑帘子,推她进庙内室。

老嬷嬷力气用的贼大,祁白白被推的有些晃荡,迷迷糊糊往前走了两三步,才站住脚跟。

祁白白想对老嬷嬷道声谢,一扭身,身后却没了人,黑布帘子也不在了。

祁白白的背后是一堵红中透黑的墙壁。

门消失不见了。

而祁白白的前方,是一座神龛,红金色,印满细密的核桃状纹路,没放供奉的神像,而点了三支阴红的蜡烛。

那烛焰直直的,不带抖动的,照得她的影子庞大无边。

烧出来的温度也高,跟大火炉似的,她才来十几秒钟,就被烧得头上起了热汗。

“老奶奶……”

祁白白试探的一叫,但没把老嬷嬷喊来,反倒是她口中喷出的气,把三根蜡烛弄熄了。

呼呼呼……三根蜡烛齐刷刷的掉了头。

虽然不合时宜,祁白白突然有种,她是在大婚之日,和“夫君”在一起,吹灭蜡烛的感觉。

那下一步……岂不是洞房了?

呵呵,祁白白心内惨笑着,心想不可能,她是来求妈妈身体健康的,可不是来求见鬼姻缘的。

四周一片漆黑,祁白白没尖叫,因为我已习惯了黑暗,不恐惧黑暗。

在祁白白小时候,我老是被喝醉酒的妈妈,锁进黑洞洞的柜子内。

但说祁白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人走天地间,哪能不怕神神鬼鬼的。

祁白白故作淡定,往前摸索着走了走,哈哈笑了笑,喊:“老奶奶,你别吓我。这……这不好玩……”

唰——

祁白白的身边袭来一阵凉风,听到了细碎的动静,我立即明白在我的身边,出来了什么东西。

那怪东西,朝我的后脖子吹凉气。

“……啊!”

祁白白吓得放声尖叫,但嘴巴瞬间被触角一般的东西,紧紧捂住了,四肢也被捆住了。

祁白白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太黑了。

是神吗?

祂水淋淋的,湿冷湿冷的,激的祁白白冒出来的热汗,瞬间化成了冷汗。

祁白白疯狂的喘息着,无助的挣扎着。

祂嗖嗖抽动,扯着她的四肢,让她悬空了空。

“不要抗拒神!”老嬷嬷的声音震在祁白白的脑海中。

神?

真是神?

神几把吧?

祁白白感觉她被坑了。

但她冷静的不再挣扎,不是因为老嬷嬷的喊叫,而是因为她不知道,祂让她悬高了几米。

要是悬高了四五米,她挣扎着掉下来,冲她这脆弱的小胳膊小腿,得摔个半死。

*

祂在侵占祁白白。

祁白白的不动,是对祂的纵容。

肉肉的触角,像是烧热的舌头,舔舐着祁白白的掌心和脸颊……

逐渐的,祂不满足了,开始撕扯祁白白的衣服,更大范围的舔舐着。

祁白白的鸡皮疙瘩起来了,骨头都在发颤,感觉魂魄也受到了些刺激。

在巨大的惊恐中,她挪动松了束缚的左腿,脚尖往下试探着,居然点了地!

那代表我也就悬空了不到半米,摔下来,最多摔红她漂亮的小脸蛋。

正好触手都像贪吃的蛇,流连在她外露的锁骨处。

她借着湿滑的粘液,用尽全身力气,抽动身子一动,竟挣脱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不管不顾,摸着黑乱跑。

可才跑一步,她就被黏在地板上的触角,绊了一大跤。

“啊!”

这座庙内,已经布满了祂。

祁白白根本跑不掉。

一根水蛇粗的触角,从后圈住了她的腰,没有让她摔个狗吃屎。

紧接着,数不胜数的触角来了,扯完了衣服,把光溜溜的祁白白,当成一颗雪白的糖果,嗦着……

祁白白被折腾的,全身火辣辣的,四肢麻刺刺的。

难受,又怪怪的舒服。

半梦半醒中,祁白白嗅到了神秘的神木香气,古旧而成熟,像是自然植物,又像是人类的体香。

她还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像是在耳边摇的,繁多而不凌乱,一阵松,一阵紧,声声催梦音。

祁白白熟悉这种铃铛声。

“是你吗?”她痴痴的问,应该没发出声,因为她的舌头也被堵住了。

*

祁白白是单亲家庭出生和长大的。

祁白白没有爸爸,根据妈妈说,他一听到怀了祁白白的消息,就卷钱跑了。

妈妈不喜欢祁白白,老觉得她是烧钱的鬼。

祁白白小时候,老被妈妈骂赔钱货。

几个男孩也学着妈妈,追着祁白白骂我赔钱货。

没有家人替她出气,他们骂得更狠了,甚至还会打她。

祁白白放学回家,从来都不敢耽误,害怕天一黑,她就会被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杀了。

但有一天,有人故意挑放学的时候,跟她打架。

她虽然没有动手,但还是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听了一个多小时的训斥。

等她从学校往家赶,天已经黑了,我的心瞬间凉了。

她低着头,走到一条河的边缘,遇到牵着狗,堵住她的三个男孩。

“去咬赔钱货!”其中一个男孩放狗咬祁白白,逼她往河里跑。

祁白白蹚着水狂跑,跑了一阵,不敢跑了。

再跑几步,河水就要到她的腰了。

“汪汪汪汪!!”那条狗还在追她。

祁白白望着被星光照得发蓝的河,又看看狗,想她掉河淹死,也好过被狗咬死。

她往河水中望,准备一跳,意外在水中的倒影中,看到一个少年。

他跟她那时差不多大,十三四岁,站在点满朱红蜡烛的枯木大殿中。

他一定是神,祁白白当时就这么感觉的。

他穿着厚重的红黑色大袍,面色白惨,双眼黑中印着金光,脸上挂着一条小金铃铛串成的细链条,眉目极清和阴,漂亮的神性又邪性。

他的长头发,像墨一样,晕在河水里,流的无边无际。

一眨眼,他的怀中抱了一条木雕狗,正是追着祁白白的那条。

她还没看清,他冷白的手,就按住狗的脖子,轻轻一扭。

叮叮当当,金铃铛在他脸上晃动,摇动一阵清脆的幻音。

“呜!!!!”追祁白白的狗,顿时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她回头一看,那条狗断了头了,血淋淋的断脖子,像是一张血口,朝她张开,再逐渐掉入河中,染红一片水。

叮叮叮——

铃声又响动,她再去看河中少年。

他这次把三个木雕男孩,都抓在了手里。

三个男孩会断头吗?

祁白白因惊恐而流泪,摇摇头,说“不要。”

他听到后,楞蒙蒙笑了笑,笑得天真又可亲,一双金眸灿的像太阳。

好似是天又亮了。

他顺从了祁白白,点了点头,只用那细细长长的白手,挨次摸了三个男孩的头。

像驯狗一样。

当天晚上,三个男孩发了高烧,都烧成傻子了。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欺负祁白白。

别人都说三个男孩是被狗死吓到了,而只有祁白白知道,他们是被河里的神,摸的了。

还挺好笑的。

说出来应该没人会信。

*

祁白白真的吃不消了。

在被祂持续不断的侵入中,昏沉的睡了一觉。

等醒来,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祁白白躺在黑红色的地板上,神龛里燃着三支蜡烛,她的衣服穿的整齐,皮肤上也没有什么痕迹,只有两腿软的跟面条似的。

四周充斥着神木香气,她嗅着,揉了揉脑袋,感觉被祂折腾的那一顿,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你醒来了。”老嬷嬷掀起帘子来,端着一个红木头碗,为她送了口水。

一口水入嘴,祁白白才感觉到喉咙里干的要冒烟了。

“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

怪不得她又渴又饿的。

再多睡会,她得渴死了。

老嬷嬷把她扶到前堂坐下,拿出一把沾满油的木梳子,为她梳了梳头发。

老嬷嬷还为祁白白盘了个核桃状的发包,好像她是度过初夜的新妇。

怪恶的。

一转身,老嬷嬷端了面破碎的镜子,笑露出没牙的黑牙龈,问祁白白:“看看怎么样?神说好看呢。”

别神了,再神她要神经了。

被祂折辱的阴影袭来,祁白白吓连一口饭都没有吃,急急忙忙的开车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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