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

祁白白离开郊区,远远甩开了脑子庙,步入了城市。

车停靠在路边,她失魂落魄的钻进一家面店,喝了点热乎的面汤,浅浅暖了暖胃。

妈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对祁白白大骂:“死丫头,你不让我好过!你为什么不去拜庙!死白眼狼,替我拜拜神,能要了你的命吗?!”

她去拜庙的事,没提前给妈妈说。

她想的是,话不能说的太早,等她拜完我再讲,妈妈也会更踏实。

没想到她遇到了那种事,一下就忘记说了。

祁白白累得说不了太高的话,轻声讲:“妈,我去拜了……”

妈妈哭嚎着喊:“那我为什么还不好?!一定是你不诚心!你一定盼我早点死!是不是!你个白眼狼……”

祁白白挂断了电话,安心吃起了面。

听听妈妈这中气十足的骂声,肯定还能活很久。

天黑前,祁白白赶回了与宋斯同居的公寓。

她是害怕的,想她出了那种事,宋斯会不会也出事?

屋内都没有亮灯,祁白白怀疑宋斯死在了家里。

她拿钥匙的手都在抖,试了好几下,才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还没转动钥匙,门突然开了。

哐!

屋内黑黢黢的,一个身影站在门前,向祁白白举起一捧玫瑰花。

玫瑰花上,是一个人的脸。

原来是宋斯。

没死就好。

祁白白有点手心出汗,问:“你怎么不开灯啊?”

宋斯说:“头有点疼,见光更疼。”

头?

也就是脑。

脑神作怪吗?

祁白白进屋,开了灯,躲着熏人的玫瑰花,观察着宋斯的脸色,心惊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感冒,吃了药好多了。”

宋斯向祁白白摇了摇举着的玫瑰,喜悦的问:“燕琪会喜欢吗?”

祁白白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实话实说:“不喜欢,她喜欢百合。”

宋斯懊丧的一拍脑袋,再惊叹道:“我草率了!玫瑰太俗,她纯洁高贵,的确应该喜欢百合的。”

哗啦!

一大捧的玫瑰花,被宋斯双手用力攥着,朝墙壁上狂砸。

鲜红的花汁,染脏了一大面墙。

收拾的保洁明天一见,估计要吓一大跳了。

祁白白没被吓住,宋斯这种表现是正常的。

现代人嘛,老是一惊一乍的发疯。

“舒服了。”宋斯丢了玫瑰花,朝沙发上一瘫,朝祁白白笑了笑,笑的跟哭的似的。

祁白白无聊的摇摇头。

被宋斯吵的了,我的头也有点疼,准备回二楼的卧室去睡一觉。

祁白白正走在楼梯上,突然听到一句问:‘你喜欢什么花?’

空空渺渺的,像在她脑中喊的。

谁问的?

祁白白顿住了,看了看四周。

宋斯正在刷手机,了解着百合花的花语,叽叽咕咕念叨着,不是他问的。

他也不会问祁白白,她只是他发疯时的观众;他碾碎玫瑰花,也不会想到送给祁白白。

祁白白想着是幻听,继续上着楼梯。

她喜欢什么花呢?

她有点鼻炎,说真的,有点受不了真花。

‘我喜欢假花。’她在心底悄悄说了声。

*

祁白白冲了个昏昏沉沉的热水澡,举着吹风机,吹起头发。

她用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发尾,看到有几根头发是红的,手一颤,把吹风机关了。

什么鬼?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染过发,头发一直黑如幽暗森林。

因为她喜欢河中少年神的黑头发,想跟他来个同款的。

她捏起来那几根红发,仔细瞅了瞅。

真红,得在理发店漂染,才能染成的这样的红。

是宋斯砸玫瑰花的时候,溅到的玫瑰汁液吗?

不可能吧。

不可能染的这么均匀,洗都没洗掉。

祁白白嫌恶的攥紧头发,弯下腰找出一把剪刀,把这五根血红的头发,从根部剪断,全丢进了垃圾桶内。

祁白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默念着《心经》,酝酿了好久,好不容易感觉到梦的轨迹了,那边传来杀千刀的敲门声。

咚咚咚!

宋斯雪姨附体了,“开门,白白。”

祁白白没动,喊:“宋斯,你别告诉我,你梦见没穿衣服的江燕琪了。”

还真有过这种经历,不止一次,宋斯做了个有关江燕琪的春梦,就不分黑夜白天,兴致勃勃的来跟祁白白讲。

结果,还没擦边的小视频有劲儿。

宋斯贴在门上,说:“不是,白白,我是为你的事来的。”

“我的事?为我的什么事?”

祁白白的心一慌,别是他发现她在脑子庙,登记了他的信息吧?

她都忘记穿鞋了,悄悄的下床,往窗户边蹭,预备有什么不对劲,她就跳窗。

宋斯说:“给你看个东西?”

祁白白快速问:“看什么东西?”

宋斯不说话了,咚咚咚的再拿拳头砸门,一声比一声大。

祁白白受不了,咬咬牙,去开了个门。

吱嘎,门开了。

祁白白刚想骂句神经,就顿在了原地。

宋斯捧着一大束黄纸折的花。

那种粗糙的烧给死人的黄纸,全都精细的折成了□□状,乍一看,跟在烧似的。

黄纸花之间,还贴着一片灰白色的卡片,写着六个血红的大字:献给吾的新娘。

宋斯挂着奇异的笑容,站在黑暗的走廊中,双手递给我黄纸花。

她脑中一片混沌,想是恶作剧吗?

不,她在上楼梯时,回答了一句我喜欢假花。

所以,他才来送给她假花吗?

不要啊,哪个大活人会喜欢这种假花啊!

祁白白迟迟没接,宋斯有点不知所措了,眉目含光,声音低柔地问我:“你喜欢吗?”

他的表情特别的认真,还很期待。

她喜欢个毛——这话不能说,感觉像是会杀头的重罪。

祁白白往后撤,往漆黑的窗户看看,觉得是时候来个极限冲刺+跳窗了。

但宋斯看出她的想法,先我一步把她攥住。

他的力气奇大,一下就把她拉入了怀中。

咚!她的鼻头撞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上。

不太对劲,宋斯原来,可没有这么高。

祁白白有一米七,宋斯原先最多一米七五。

祁白白眯了眯眼,瞬间又在宋斯身上闻到神木香气,一下没了力气。

宋斯和脑子神,扯上关系了吗?

宋斯呼出阴凉的气,在我耳边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喜欢。”

他说完,手里的黄纸花嗖的燃了,冒着青烟,逐渐消散,就像是在给人上坟烧纸。

祁白白急忙推开他,仰头一看,见他没了笑容,阴恻恻的盯着她。

他不高兴了。

有点危险。

急中生智,祁白白脑子转了下,说:“我……喜欢的,只是太惊喜,没反应过来。……没给我送过花,我感动到了,忘记说什么话了。”

宋斯表情和缓了些,搓了搓染着烟灰的指腹,说:“好可惜,我都烧光了,没关系,来日方长,我还会再送给你的。”

“啊……我好期待。”她装作惋惜,摇了摇头。

宋斯像成了三岁的小孩,一听她的话,立马笑了。

他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点左脸颊。

祁白白看明白了。

但不想看明白。

“我想要睡觉。”祁白白说。

她现在只想静静。

“给我奖励,亲亲。”宋斯完全无害的撒娇,又拿手指点了点左脸颊。

祁白白狐疑地问:“你没忘记江燕琪吧?”

宋斯说:“我知道你不是她,我想你亲亲我。”

她摆摆手,“你往后退一步。”

他乖乖的退。

她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神经。

老娘才不惯你。

“你给我回去睡觉!”祁白白拿出演太后的气势,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传来宋斯离开的脚步声。

嗯……不管怎么说,还挺听话的,让走就走了。

*

祁白白松了口气,没敢关上灯,回到床铺,呼了好几口气,才敢躺下。

在被子里蛄蛹两下,她感觉压着一张纸,手往下摸,捏起来一看。

唰!

她坐直了,她捏着的正是那张写着“献给吾的新娘”的卡片!

与刚才卡在黄纸花上不同,这次的卡片,还贴着她剪下来的五根血红头发。

乱糟糟的用胶水黏在一块,像是一团混乱的蜘蛛网,捕捉着她。

祁白白愣愣的瞪着卡片,看它在我的指尖,同燃烧的黄纸花一样,慢慢飘散成黑烟。

这觉没法睡了。

祁白白打开门,冲进了厨房,提了把菜刀,再杀向宋斯的房间。

他没锁门,祁白白一脚踹开门,狰狞着神情问:“宋斯,你想干什么?”

宋斯正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刷着手机。

他被祁白白这么大的阵仗吓了一跳,指着明晃晃的菜刀,劝我说:“姐,我的姐,你先把刀放下。”

祁白白把刀举了起来,逼问:“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斯恼了,大喊:“什么干什么呀?祁白白,你发什么神经?!”

祁白白冷静点,道:“你跑到我卧室,送我会纸折的花,还给我写小卡片。”

宋斯气笑了,撩撩头发说:“你在说什么啊?你做梦呢吧,我怎么可能会给你送花。”

祁白白动了动眉毛,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问:“你没给我送花吗?”

“我都没动,一直在看百合花啊,准备给燕琪买一朵,”宋斯气恼的举起手机,给我看调亮的界面。

她看了手机一眼,僵硬的提着刀,转身走了。

宋斯的手机界面显示的,不是百合花,而是一大滩血糊糊的脑子。

宋斯半点没有察觉,还在祁白白身后骂:“神经病。”

祁白白不知道,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或者是她和他的脑子,都出了问题。

她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她都不知道。

她的身体虚脱了,精神也不太正常,把菜刀放在了枕头上,差点一头栽上去。

她愣了一会,打开手机,找了位有过两次搭戏的女演员——林可,她算是半个神棍。

聊天框聊了两句,说不太清楚,她俩拨了个电话,祁白白把去到脑子庙的经过,全告诉了林可。

祁白白问:“是不是我害的宋斯?”

林可没说话。

林可应该是想不到不指责她的话说,所以才没说话的。

祁白白想,她真是个害人精。

等了一会,林可说:“说实话,白白,我不知道你和宋斯谁出了问题。”

祁白白揉揉眉说:“这倒是。”

林可说:“白白,最要紧的事,你得保护好自己。”

祁白白焦急地问:“我应该怎么办?”

林可徐徐道:“我学艺不精,不了解川囟神。呃……白白,跟你讲实话,我有点怕,这个神我听都没听过。据我所知,正统的脑子神,只有上景八神里的脑神。你遇到的这个,要么是自家神,要么是邪魔。”

“我觉得祂不像神。”祁白白迟疑地说。

可能是心理作用,祁白白浑身不舒服,口腔发干,喉咙涩涩的。

再次回想脑子庙里的经历,她全都是毛骨悚然的后怕。

林可安慰了祁白白几句,给她支招道:“哈,你别怕。你越怕,祂越来。老人告诉我,遇到稀奇古怪的事,不要大惊小怪;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相信祂们在,祂们就会出来。鬼怪捉人,靠的大都是脑波,呲呲呲呲,讲究个对频,频道对上了,他们才能找到你。”

祁白白扯动嘴角,笑笑问:“真的吗?”

不相信,一切怪事就不会有吗?

那她小时候,傻了的三个男孩怎么解释?

林可说:“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但可能就是因为我这样想,我才没遇到过。”

林可接着说:“你要是感觉不太对劲,建议你闭眼吃饭,封锁视觉,扩大其他感觉,以刺激大脑感官,产生类似抗体的物质。吃不了饭的情况下,你就闭眼哼歌或者背诵。实在不行,把自己打晕。”

祁白白被逗乐了,说:“物理防鬼。”

“yes!”

挂断了电话,祁白白打开了橙色软件,下单了马克思和列宁的偶人小摆件——精神防鬼。

她把菜刀放在床头柜上,闭上眼睛,背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慢慢睡着了。

睡的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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