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蛋东倒西歪的，齐允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被摇得散黄的痛苦。

齐允森森地觉得，自己快要嗝屁了。

就算隔着一层血肉筑成的“蛋壳”，他也能感觉到外面战况的激烈，因为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内心隐隐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把红雾作为掩护，东绛刚伸手碰到红蛋，眼角闪过一道猩红。

砰——！

东绛狼狈地躲开一根触须的攻击，触须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深坑，飞溅的砖块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伤。

“再尝试一次，我会折断你的双手。”利拓青涩的声音在红雾里响起，盈满了跃跃欲试的恶意。

东绛僵硬地看着那一根触须被浓重的红雾吞噬，消融，地上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情况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红雾确实能够吞噬触须，但是每吞噬一条触须，就有更多的触须穿透红雾朝他发起攻击。

这样下去，别说要把藏身于“蛋”里的召唤者带走，他自己也很快就要到极限了。

东绛捧起畸形的“肉块”，他的哥哥半睁着一只眼，现在颇有精神地坐在他的手掌里，看上去仿佛大了一圈。

“哥哥，给我更多的红雾，我需要一些实体。”

畸形的“肉块”仿佛听懂了，它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口中蹦出一个简单的词，“肉……肉……”

东绛轻声说：“对，吞掉‘祂’，你就能得到很多很多的肉了。”

怪胎开心地拍起了手，它更加剧烈地咳嗽，这一次咳出的是泛着橙红的雾气，雾气很快就跟周围的红雾融合在一起，隐约地勾勒出了一个个模糊的“人”。

……

利拓站在红雾里，他眯起眼寻找着红雾中隐约的动静，他的触须只能短暂地打散这些雾气。

这些雾气有着极强的吞噬能力，尽管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血肉被啃食，但是他失去的血肉都在壮大这片红雾，让人厌烦极了。

“多弗勒古亚——”

利拓刚一念出沉睡于深渊的巨兽的名字，四面八方的雾气晃动了一下，无数橙红色的“雾人”突然冲了出来，它们本就是红雾的一部分，行动起来迅速又致命。

“绞杀——”

利拓的四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个小小的黑洞，深紫色的狰狞触手从其中伸出来，那些触手竟然牢牢地抓住了由雾气组成的“雾人”。

深渊大虫多弗勒古亚的触手有着可以把捏一切的权能，这意味着它可以捉住一切东西，哪怕是空气、灵魂等没有实体的事物。

利拓举起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触手仿佛接收到命令一般，扭缠着将澎湃的红雾拖入深渊。

弥漫在走廊的红雾一瞬间变得浅淡了很多，利拓的眼环却猛地亮了，漆黑的眼底充满了嗜人的残虐。

……不见了？

在他被橙红色的“雾人”分神的一刻，他精心包裹起来的信徒消失不见了，现在走廊里只剩下十几具皑皑的白骨。

利拓的下身生出了无数的触须，像是油漆一样流淌而出，也如恶意一般的黏稠。

去找，寻着他们的气味，找到他们的所在之处。

在脑门又一次磕上“蛋壳”的时候，齐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球球了，快停下吧，这种摇晃的晕船感对一个不爱坐车星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好啊喂！

【叮，你收到一条新的旁白！】

毫无征兆地——

“蛋”的摇晃蓦地停了下来。

齐允头晕脑胀地扶着柔韧的“蛋壳”，一下子只感觉天旋地转，加点肥皂加点沫，洗衣机呀，转转转，东边转完西边转……

他晕乎乎地看着页面上滚动出的一行字，【有人在破开你的“蛋”，或许，你大抵是得救了。】

什么？

齐允下意识抬头，只见“蛋壳”哗地一下被一双手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手就大力地将他拽了出去。

齐允的背重重地抵上坚硬的地面，手的主人强硬地扣住了他的咽喉。

顺着手，视线往上。

东绛狼藉的面容映入了齐允的瞳孔，深深的伤痕从侧脸划破到下颌处，灰尘和鲜血在脸上混在了一起。

甚至能说，所谓的战损版就是这个样子吧。

齐允愣住了，他没想到会见到东绛，而不是利拓，他的脑子一下子卡壳，挤出几分笑容：“嗨，我们才见过，我叫齐允。”

或许，你可以不用这么凶神恶煞地掐我的脖子？

东绛的眼里一片冰寒，语气极冷酷地逼问：“告诉我，你用什么咒语召唤‘祂’的！”

“什、什么咒语？”

“别装傻，就是你召唤的神祇。”东绛说着用力掐了一下齐允的脖颈。

“咳、咳咳……你要知道咒语干什么？”

“你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吗，‘祂’对我们的世界来说很危险，”东绛的声音像是要结冰了一样，逐字道：“我要把‘祂’驱逐回祂应该呆的地方。”

驱逐，驱逐，驱逐，醒来后见到的每个人嘴里都在说着这个词，每个人都好像在拼命说服他去接受利拓是什么怪物一样。

有几滴血滴落在齐允的唇边，他舔了一下那道血，铁锈味渗入他的嘴里，他记得这个味道，利拓低头亲吻他的手背的时候，他就从利拓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浓烈之极的血腥。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召唤了一个恐怖的存在，”齐允的嗓子疼得厉害，他的声音因此变得轻柔，犹如低吟诗歌一般，“但是，这个恐怖的存在是我的守护神，是我唯一的拯救者。”

在悲惨的死亡降临在他身上之时，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仅此如此。

齐允如是陈述自己的罪状。

“咳呵——！”

下一刻，东绛就把齐允强硬地拽了起来，拉到一面屏幕墙前，齐允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了监控室里。

东绛紧紧扣住齐允的脸，不让齐允移开视线。

“看着它们，看看你所谓的守护神到底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监控画面里——“神”并不存在，只有一个沾满鲜血的孩子，他的皮肤融化了一大半，骇人的筋脉和肌肉狰狞地裸露着，仿佛一副野兽派的画作。

他走在楼道里，人们见到他，然后惊愕地尖叫，一个接一个很快地就倒在血泊之中。

齐允抿了抿唇，他的脸看起来显得苍白。

“祂在屠杀看见的每一个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觉得你永远也不会成为这些尸体中的一员吗？”

监控里，人们恐惧地蜷缩在房间里。

齐允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响，你可以撇过视线，假装这一切都跟你无关，一次、两次……直到什么时候？

[你无法永远都不去看。]

“利拓”本就不是为了庇佑而存在，而是为了高高在上地接受供奉，是为了诠释恐惧，成为不可知幽深。

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如果他阻止不了利拓，那么召唤本身就是一桩血淋淋的罪行。

但是……

齐允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调查者组织追求的是地球上再也不存在神祇，无论是驱逐，还是杀死都没有关系。

而他想要把那些背叛利拓的神祇全部弄死，帮利拓恢复力量和修复躯体。

某种程度上，对于清理神祇这一件事，两方的诉求不谋而合了，两方完全可以达成暂时的合作关系。

“你的同事、之前问过我，是谁杀死了拜什拉，答案是，一个神杀死了另一个神。”

齐允紧紧握住了东绛掐住他的那只手，气息不畅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这样你死我活，我们可以联合起来。”

保护世界，赢一次。

保护人类，又赢一次。

保护了自己的同时，还保护了利拓，最后再赢一次。

齐允内心os：翻译翻译，什么叫做三赢，三赢就是只有其他异神受到伤害的世界诞生了！

利拓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等那些异神都被杀光了之后，他也可以欢欢喜喜地送利拓离开。

东绛眼神暗了一下，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齐允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说：“你保证，你最后会送‘祂’离开这个世界？”

齐允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有一点说得对，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位置。”齐允低声说，其中的情感却无比复杂。

解放我。 ——梦境中，利拓的幻象如是说道。

东绛：“那首先，你让‘祂’停下……”

咯咳……

齐允恍然听到一声沉闷又黏稠的水声在耳边响起，紧箍着颌骨处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他本能地转过头，漫天盖地的红顿时充斥了他的眼球，东绛的眼耳口鼻都在流血，仿佛有看不见的创口戗开了他的皮囊。

东绛瘆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齐允，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巴，看监控，祂已经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被脚上缠绕的触须扯到了地上，无数的猩红触须争前恐后地钻进他的口鼻。

监控的一块屏幕里，齐允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角落里多了一个血色人形，静谧得像是一个影子。

齐允还没转头看见监控，他的手就被一个冰冷滑腻的触感包裹了起来。

他顿时浑身僵硬。

利拓的声音就像是悦耳的提琴音般流淌，听起来莫名有一点委屈，“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哪里？”

齐允看着血糊糊的利·人形·拓，他不出意外地囧了。

别人听墙角是写作听墙角，读作偷听。

而自家的神祇是读作听墙角，实则悄无声息地站在墙角里听悄悄话。

利拓抚上齐允的脸，他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低低地说：“说呀，你想要送我回到哪里去？”

面对利拓要吃人的眼神，齐允镇定非常地、汗流浃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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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12.11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