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上剩下的都是不太会做的题,带过来是准备再琢磨琢磨的,但是有这么一双直接的眼睛盯着自己,白望青头脑发热,没法静心,笔在手里绕啊绕的,纠结了下后抬起头来问面前的男生:“干嘛要看我写作业?”
江别:“不喜欢我看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别不别扭的问题,白望青捂着自己微妙的自尊心,拒绝被江别看到自己错一堆的情况。
“劳睿为什么说你学习不认真?我觉得你挺认真的。”江别忽然说道。
“以前是……”白望青小声说。
他就是最近才开始对学习有点想法,想着努力学习也挺不错。真的开始学了之后反倒想不起来以前为什么不爱学习了,努力也不是件太困难的事,能问江别问题、能慢慢会做多一点的题,小收获也会让人雀跃。
江别转过身去,“不想我看我就不看了。”
白望青盯住对着自己的后脑勺,眼睛顺着黑发下移,落进纤长的脖颈,月色下漂亮的肩背线条被复古长袖遮住,又从下面隐隐约约描出坚韧的轮廓。
忽然,视线定在灰色的圆领边沿某一点,看不清楚,不知不觉中,手指伸了出去,把领子往旁边拨了拨,心里同时一呼声,是颗芝麻粒大小的痣,点在白皙的皮肤上,色泽分明,莫名让人想摸一摸咬一咬。
手指当真摸了上去,指腹下的皮肤温热,并没有摸出凸起的感觉。在手指动弹的同时,江别侧了头,白望青一下子惊醒了,张了嘴支支吾吾:“这……”
这了半天什么也没这出来。
江别慢慢回身,目光落在他还没想起收回去的手指上,脸色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白望青抱住自己犯罪的手,心想要不直接头抢地算了。他到底出的什么毛病?平常跟班上男生之间也不是没有身体接触,但他就觉得自己对江别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同。
而且本来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的,就因为这种自己也不懂的不同说不出口。
“对不起。”最终,他老实低头,差点磕柜子上去。
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对不起什么,但觉得应该说句对不起。
江别始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觉得他奇怪的意思,这让他慢慢安定下来。
这一晚江别一直等到收完店才跟他一起回家。
星期一早上,江别照旧等他一起上学。
早读课上,薛丹讲了端午放假的事,因为端午节在星期四,四五六三天放假,星期日补星期五的课。
班上哀嚎了几声,抱怨为什么星期天还要上课。
薛丹又加锤:“放假期间适当玩,记得作业也要做。”
哀嚎声连成了片。
白望青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之前缝针的时候医生说大概十天就能拆线,正好在端午假期里。昨天洗过澡他照了下镜子,纱布下的伤口表面肉色浅红,看着愈合得还不错。
手掌无意识去摸了下伤口位置,旁边的江别余光见他动作,说道:“拆线的时候一起去。”
白望青愣了下,他没想到江别还记着拆线的事,责任感不是一般重啊。
薛丹一走,梁年就掉过头来,“端午网吧一起,这次你别想跑了。”
之前说好带梁年去新本,结果两个星期天都没去得成,期间梁年混了野队,因为伪装老手进本结果害得队伍团灭被人追着骂了好几天。
“再不来我把装备扔了也不给你。”狠狠地加了一句。
白望青保持呵呵嘴型,他最近确实不怎么惦记网吧,他打游戏本来一半是为了玩一半是刷点金币卖钱,并没多大的瘾。
“作业做完就去。”
梁年睁大眼:“你吃错药了?”
“都快期末了,你不紧张吗?”
梁年:“我紧张个鬼。”
白望青:“考完期末高一就结束了,马上高二,马上高三,马上高考,你不紧张吗?”
“你有病。”梁年看白痴似的,“反正你不来我就去你家找你,记得上□□。”
大课间跑操结束,一楼对面的宣传栏前挤了一堆学生,白望青也过去看了看。
本来只有各种共青团宣传委之类红白字报的位置空了两个板块,贴满了照片,最上头的红纸上用毛笔写着“清中第一届运动会风采”几个字。
白望青陡然想起拍的那张大合照,凑过去仔细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班,后排的花球挥舞得特显眼,他的视线钉在了最前排。
照片中间两个男生并肩站着,一个长袖短裤,龇牙笑得灿烂,一个长袖长裤,表情淡然平稳,定格在偌大一张照片上,十几岁生动的少年气息满得溢出来。
他越看越觉得顺眼,擦了擦玻璃上挡着的灰尘,心想要不要把玻璃给砸了,照片拿走。
这么做的话估计要被赵主任耳提面命然后叫家长,只能遗憾地多看两眼。
要回去时看见站在人群外的江别,安静孤高,不是鲜艳的颜色,却格外夺目。他指指玻璃窗,问:“不去看看吗?”
江别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回到教室,江别的桌子上多了盒牛奶和两块透明纸包装的糖。本来上星期把酸奶放讲台上之后就没人再偷偷放东西,还以为结束了,没成想还有勇者。
虽然学校打击早恋很严格,但挡不住学生之间萌动的热情,这个年纪表达好感的方式都差不多,趁你不在时往你桌子里塞好吃的,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意无意观察你,装作不经意跟你搭话……总之会想法设法散发自己的好意,靠近你,跟你扯上关系。
由于江别平常拒人千里的高冷气质太明显,目前还没有大胆勇者当面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有偷偷又明显的视线与看着普通实则精心准备的零食。
超市里卖的最贵的牛奶和包装得最好看的糖。
但这对江别来说没什么不同,牛奶和糖果的归宿还是讲台,甚至这次连放错的话都没说。
前几排的女生对着牛奶糖果交头接耳,白望青也望了一会,嘟嘟囔囔的:“到底谁送的?”大家对江别是不是太过热情了?学生不应当以学习为主吗?老师叮嘱那么多次禁止早恋居然一点也不听话。
心里叽里咕噜着,眼珠子不由朝江别望去,江别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隔了两排的周存回头望了一眼,很明显是向着江别,白望青觉得她有话要说,喊了一声:“班长——”
周存下了位置跑过来,蹲在白望青座位旁,说道:“不是我们班女生送的。”
“你看到了?”
“嗯,好像是1班的女生,还挺眼熟的,刚刚一直在走廊没走呢。”
白望青朝教室外望了望,快上课的点,走廊没什么人,“那她应该看见被拒绝了吧?”
“估计看见了。”周存瞅了眼旁边的江别,“应该不会再送了。”
有时候学生之间的好感就是这样,被拒绝一次感觉驳了面子,就不会再继续了。
想是这么想,结果出乎意料,晚自习时,江别又从桌肚里头摸到一盒巧克力。
当时班上安安静静的,白望青正在专注对付物理练习册,余光里某物从旁边飞了出去,接着“哐当”声响从教室后头的垃圾桶里传来。
干燥又突然,将埋头学习的一班学生给吵了起来,茫然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白望青从江别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冷漠。
这样的江别让他想起刚转学过来时的模样,也没过去多少时间,竟然已经觉得很陌生。
当天下晚自习之后,一个女生守在3班后门旁,挡在了要回家的江别面前,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的,声音带着点紧张:“为、为什么要把我的东西丢进垃圾桶?是、是不是太过分了?”
白望青就走在江别后头,闻言有种“真的来了”的想法,不管怎么想,自己送的东西被直接丢垃圾桶都是件挺伤自尊心的事。
江别沉默着,女生显得更紧张起来,一只脚往后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准备跑掉。
终于,江别开口:“抱歉。”
女生抬头,茫然地“啊”了下,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一边的白望青觉着这气氛挺奇怪的,本来还想伤了女生的心被当面质问要怎么办,没想到江别这么果断地道歉,而对方马上就原谅了他。
江别又说道:“不过,小时候老师教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所以就丢掉了。”
言辞奇怪但又挺合理,女生直接懵了,回了一个“哦哦好的”。
回家路上,白望青心情不错,在车后座上哼起了没调子的歌。五音不全,胜在音色舒展明亮,让人想见春日里枝头自由啭鸣的小鸟。
江别问他:“很高兴?”
“嗯。”
“有什么好事?”
“嗯?”白望青想了想,好像想不出开心的具体理由,总之心情莫名愉悦,“可能要放假了吧。”
端午虽然只有三天假期,跟平常两天星期天看起来差别不大,实际心情上完全不同,毕竟在玩一整天之后会发现,哇,原来还有两天可以不上学。
想起放假,白望青探出头去,问道:“端午你爸妈会回来吗?”
像宣宁这种小城市,工作机会并不多,很多家庭的父母都外出工作或打工,县城唯一的长途交通只有客车,节假日堵的厉害,三天假期恐怕要花两天在路上,所以很多父母除了国庆和春节基本不会回来。
他不知道江别家的情况,万一端午只有江别一个人在家的话……
“不回。”果然。
白望青:“那端午你来我家玩吧!”
骑车的时候风在往后退,他迟迟没听到江别的声音,把脑袋使劲往旁边凑,想去看江别的脸。
然后,听到了一声很寂静的声音:“你的爸妈呢?”
“什么?”白望青感觉没太听清,实际听清了。
“不知道。”他说道,“应该也不会回来。”
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静了会后,江别问:“端午要做什么?”
白望青来了精神:“包粽子!”
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记得早点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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