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因为即将高考,高三停了课,开始打放松牌,下课后还黏在教室的话会被老师赶出去休息,小课间还好,大课间校园里突然热闹了很多。
有时候跑操过后白望青会和班上几个男生去田径场旁边的小篮球场打球,地方不大,就够一队人玩,这次他们过去的时候场地已经被别人占了。
梁年胳膊弯夹着颗球骂骂咧咧:“下次不跑操了,提前来占坑吧。”
“你在体委面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想自个儿跑两圈开心开心吗?”
“无情无义,体委大人自己上周当着纪律主任的面跑掉,还好意思管别人?”
白望青把篮球给拽过来,往体育馆走,梁年跟后头走了过来,“下次去网吧把江别叫上吧?咱们固定队多一个人以后就不用苟野队了。”
“你好意思拉学霸下水?哪个学霸混网吧?”
“你在放什么屁?他又不是没来过?怎么叫拉下水?”梁年炸呼起来。
真说拉下水还是白望青自己先起的头,他略略心虚,换个话题:“你还是少惦记去网吧,还一个月就期末考了,高二可是要分班,你不用用功吗?”
“你最近吃错药了吧?”梁年嫌弃,转眼眉毛一挤,“难道说跟学霸坐一起转性了?”
白望青确实觉得自己转了点,但不想承认,“那是因为我有隐藏的学霸气质,我要考北大!”
“噗——哈哈哈哈哈哈!”梁年弯腰笑成了虾,快喘不上气来了,“北大?你可真敢说啊!你真以为自己是学霸啊?咱俩脑子加一块也考不上北大!”
白望青拐了他一胳膊肘。
晚自习第一堂课下课之前,薛丹过来教室,让全班去楼底下排队。
下楼的时候听说是有校友给学校捐赠了几万块钱的烟花,学校图兆头好,在高考之前放给全校学生看,祝福高三,鼓励下面的高一高二。
按跑操队形整的队,考虑到树木遮挡视线的问题,比较好的位置优先给了高三,从田径场开始排出去的队伍,排到高一3班的时候正好拉到边缘,班上一大半人坐在绿茵地上,剩下几个后排的挤到了水泥地上去。
劳睿不满地叫唤:“还不如让我们带椅子下来,为什么要坐硬邦邦的地上?”
“放了椅子估计地方就不够了吧,学校就这么大点。”白望青直接坐了下来,可能因为前一天刚下过雨,漆黑天空里星子亮闪闪的。
难得可以光明正大“旷”掉晚自习,一坐下之后人群就叽叽喳喳了起来。
“应该把游戏机带过来。”劳睿后悔。
听到游戏机,队伍中间的几个男生掉头凑一起,“谁带了?拿出来玩玩儿!”
“劳睿你中奖的那个呢?带学校来了吗?”
“带个毛线!藏在我床底下呢。”
“啊啊啊啊,为什么不早点通知今晚不上课啊??”
……
七嘴八舌的刚好被薛丹抓了个正着。
“你们几个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是什么意思吧?要我特别同意你们现在回家打游戏吗?”
本来伸长脖子的男生们缩起了头,薛丹继续教训:“太无聊的话可以把单词拿出来背,能写两道数学题也行。”
有胆大的嘀咕:“薛老师,你怎么不让背语文?”
薛丹笑:“谢谢你替老师着想,语文你们课上认真听就够了,课后可以少花点时间。”
男生们跟着笑,在薛丹走之前一个个都闭了嘴。
突然,鱼尾一样的尖啸划破远处天空,“嘭”地炸响,掉下来淅淅沥沥的踩雪声。坐了满地的少年在世界亮起的一瞬间仰头,碎落的花朵在眼中接连绽放。
往常只在过年见到的烟火,灿烂铺满夜空,惊叹声从人群里冒出来。
“好漂亮!”
“呜哇——”
天空彻底热闹了起来,盖住了下方窃窃私语声,有人偷偷移了位置,坐到了各自处得好的同学身边聊天,甚至有人拿烟花当流星,许起了愿望。
梁年听了旁边女生许愿要考上某某大学,屁股一挪凑到白望青旁边,龇着牙说:“你也赶紧许愿吧,北大种子选手,说不定愿望就实现了。”
离得太近,江别闻声看过来一眼,白望青把梁年往远地方推,“坐你自己位置去,别跟我讲话。”
“不识好人心。”梁年回头跟其他人叽歪去了。
白望青默默坐着,看烟花一次次炸开、一次次灭掉,又一次次重新亮起,好像会永远盛放下去一般。
他跟梁年振臂一呼要考北大当然只是一时意气上心头,他对自己的智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前他没怎么想过考大学的事,主打一个顺其自然,高考考成什么样就什么样,能上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现在认真学了几天习,脑子里就产生了以前没有过的想法。
烟花一簇簇开了又开,左边同学私语,右边江别寂静,白望青听到有人在说高考的事,稍微往江别那边靠了靠,问道:“你要考北大还是清华?”
清中建校史上还没有考上过北大或清华的学生,白望青毫不怀疑江别会是第一个。有了既知的结果,就会想到自己,要是能考的离江别近一点就好了。
江别说:“只能在这两个里面选吗?”
这可是全国最好的两所大学了,白望青疑惑:“你想考别的大学吗?你有喜欢的大学?”
“没想好,你呢?”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那准备学什么专业?”
“专业?”
学校每天的口号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白望青头一回听人说起专业这个词,想了想,大概是跟工作有关的东西,这他就更没想过了,只能老实摇头:“不知道。”
“以后想做什么?”
“……没想过。”
收到江别的怀疑眼神,白望青感觉某处受到了伤害,选择反客为主:“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江别的目光淡了下来,沉默了会后说道:“我也没想过。”
“为什么?你都问我了,怎么自己没想过?”
“因为我的未来大概已经决定好了。”
真是奇怪的话,白望青没听懂,“你都没想过,那又是怎么决定好的?”
烟花下有片刻的安静。
“父母替我决定的。”江别说道,声音轻得像风摇过树叶。
落在白望青眼中的侧脸不像初见时冷郁,只是平静无波,却让他说不出话来。江别从来没有直接说过自己的父母,他其实一直都隐隐有感觉,可能因为是难以开心地坦然说起的人。
他没有跟真正的父母相处过,只是见过别人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别,他只能说出自己简单的想法:“父母是父母,你呢?你自己想做什么?”
江别转过头来,在平静的沉默中慢慢起了涟漪,“我的话……确实没有想过,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白望青:“那我想到了也告诉你。”
以后想做什么?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有问过这样的问题,用了理想梦想类的词汇。一群小孩子嗷嗷叫着伸手,说出警察、画家、科学家、宇航员这种在课本上出现过的内容。白望青记不得自己当时的梦想是什么了,大概也是同样。
想着想着忽然扒拉住江别的手臂,“北大和清华,先选一个。”
江别:“怎么?怕我跟你考的不一样?”
梁年的话果然被听到了……白望青被淡淡的微笑刺激到,明知是玩笑,还是一股气冲上来,撒手坐正,“不敢当,我哪有这个水平。”
江别:“你不是在努力学习吗?没准呢。”
这一晚的烟花放了一个多小时,从清中最北的兵乓球场起,逐渐向南盛开,后半段白望青觉得烟花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快结束时,已经好像就在眼前。
结束后学校直接放学,他坐江别的自行车回家。被烟火埋没的星星又露了出来,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他望着星星,听到江别问声:“运动会那天,为什么那样安慰我?”
他没听明白,问:“什么?”
江别停顿了下,继续说:“父母。”
“唔……”想起来了。
其实他当时只是觉得江别看起来有点难过,说着对父母失望的话,并不是纯然的失望,更多的是没有诉诸的伤心,大概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或者是并不希望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的心情也一样,他希望江别能够开心点,所以即使不了解江别的父母,即使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我希望你遇见的是那样的父母。”
他仍旧相信父母的爱,只是他没有那么幸运地遇到那样的父母而已,他希望江别能够遇到。
自行车忽然停了下来,惯性让白望青朝前倾了下,额头磕在江别的背上。
他抬头,问道:“怎么了?要换我带你吗?”
江别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自行车脚撑被放下,江别伸手抱住他,手掌环过背搭在他的肩上。
白望青:“……”
他忘记思考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鼻尖宛若松柏一样的清新味道,以及从自己胸膛深处由内及外慢慢震彻的心跳。
模模糊糊中,他有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知多久之后,江别松开了他,重新踩上自行车。见他不动,催他:“上来。”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晚上江别拥抱白望青是因为白望青安慰了他还是他想安慰白望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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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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