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萧离宫后,并未回府邸,而是去了宴徽的私宅,刚进院子,进听见屋中有读书声。
“宴蝗虫,你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
“不是我读,是孩子读,五岁了,也该认字了。”宴徽出来,将人推到后院:“你在这别吵着孩子们。”
几步路后,玄萧稳下轮椅:“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人接到宫里,霜儿不希望孩子们与皇家有所牵扯,你我得帮她。”
“这太难,除非让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的活回来。”宴徽皱眉:“太子已死的事,玄铮虽从未宣告,但已是公开的秘密,要让人回来,太难。”
“不难,我已将池彦逼到了绝地,那三百万两他决计是拿不出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池彦不会坐以待毙,既掩藏不住,必然会和我撕个鱼死网破,太子跟在他身边,文章就此来作。”玄萧以及有了谋划。
宴徽一惊:“太子还留在池彦身边?我还以为当初你把他换出宫来那事就完了,你胡来这不是?”
“早就在了,那天你敲打来我府上可还记得?池彦来试探,你见到的那侍从就是太子。池彦身后有逆命阁的奸细,逆命阁的人老夫用不得,剑走偏锋才为稳妥,也幸亏太子跟着池彦,否则我就栽在九牧了。”
池彦遣了人埋伏在陀觉寺,是太子暗中将人替换,玄萧“灭储”的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
“你这棋,当真是险,你手下内奸已除,他也该安全了吧?”宴徽道。
“不,内奸不是侯友章,真正的内鬼另有其人,那日侯友章‘自裁’是老夫在迷惑池彦与他背后的人,若要太子回来,需要将隐患根除。”玄萧暗忖。
“如何做?”
“如果玄铮不死,待太子回来,他就会告诉太子孩子的事,霜儿的事依旧瞒不住。”玄萧不知当日玄辛梓在暗室里是醒着的,且偷听了自己与鹤霜梧的所有谈话。
宴徽听罢,捏紧拳头:“那就杀,同泽的仇一并报了。”
“好,计划我已有构思,不过现在问题卡在你这。”玄萧道。
“怎么说?”
“老夫去九牧前,故意卖你破绽,本来的目的是从沈氏的货下手,让你嫁祸徐公公来个一石二鸟,可被识破了,老夫与你撇清关系自保,现在你要回到原来的位置,难如登天。”玄萧很是遗憾这个计划的失败。
宴徽却忽然笑了:“这个不急,都在我掌握里,你当我这么多年在都察监里吃干饭?我就算人不在东都,也从未放松过内朝,司礼监的那几个秉笔也差使不动我的人的。”
“这么自信?可依旧破不了局啊。”
宴徽美目含着笑意:“嫁祸的手段未免太拙劣,我只听了你的一半,我若事事都只会按着计划走,当初又怎会入得了你的眼,又怎会控制内朝这么多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布了局中局?”
“你留了后手。”听宴徽这么一说,玄萧也放心了不少。
“你当初做手脚,叫翻修的材料出问题,陛下知道后,定然会责察徐公公,但徐公公刚回东都不久,并无势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跟工部勾搭在一块?只要玄铮想查,自然能查出其中猫腻,再顺藤摸瓜,怎么可能猜不出是我不想让徐公公得势,然后故意陷害他而做的手脚呢?”
“所以这时候他再试探老夫,老夫一举‘大义灭友’其实是顺水推舟了,还搏了个信任。”玄萧哼笑一声,暗道这宴徽真是机灵。
“不错,然后我顺手将自己‘贪墨’的把柄推出,替了谋逆的罪名,瞧我与从前一样,并未因刺杀而收敛,他便觉着,我的确不知道当初刺杀我的人是谁,不过玄铮留个隐患在枕边,也不会安心,他便顺势废了我,让徐公公接替内官监掌印的位置。”
听到这,玄萧也能大致猜出宴徽的计谋:“他算的是利害,而你算的,是人心。”
“还得是国师大人,徐公公刚从江南回来,对内廷不熟,我从前对底下人,好处总是少不了的,可最近我听说,他与司礼监几个人回来后,底下他对他们的怨言可不少,宦官中,无人不怀念当初我在的日子。”有时人心所向,便是最好的推力。
玄萧眉头锁了一会,又逐渐松开:“要是这样,孩子们就不得不入宫了,你觉得霜儿会同意么?”
宴徽道:“玄铮现在最怕的便是后继无人,必然会对皇嗣重重保护,出了前面几次事,他大概率会隐藏皇嗣身份,你我并非是让孩子们认祖归宗,你我只需应付过玄铮这一阵子,待皇帝死了,太子登基,我们瞒天过海将人转走便可。”
玄萧点了点头:“不过老夫要修书问过霜儿。”
“好。”
宴徽的计划便是趁宣帝一蹶不振时,顺势推出鹤霜梧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隐藏多年,一直藏得很好,玄铮这次能知道他们的存在,便是因为宴徽的有意透露。
两个孩子信不过别人,只肯叫宴徽跟着,到时玄铮为了皇嗣,不得不重新用回宴徽,到时,他便有了重夺御马监掌印的资本。
———
“巫少侠好气魄,竟然真敢只身赴约。”
巫铭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扎眼的红,山千仞随意地坐在矮榻上,广袖铺在腿上,银白的发丝随着微风摆动。
“我敢来,自然是有后手的。”巫铭坐到了山千仞对面,直视后者眼睛。
“能将三万人悄无声息带进云州,确实有几分本事,只不过不知道是你的人来的快,还是我的剑更快些。”
“东西不要了?”巫铭面色轻松,山千仞也瞧不出深浅,巫铭自突破化境,对旁人的情绪气场的变化敏感许多,对自己气息的控制力也强了不少:“固本藤呢?”
山千仞将一捆青绿的藤蔓放在茶几上:“只带了两个月的量。”
“那以后怎么办?”巫铭一把将固本藤收入囊中,一边道。
山千仞哼笑一声:“你当这玩意不要银子,一抓一大把?我的东西呢?”
“这里。”说着,巫铭从袖中取出半截木簪来:“先前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与我说那些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救玄萧,可我取簪时,忽然就明白了……”
听到巫铭这句话,山千仞去接木簪的手不自觉地也颤了一下。
“你不杀我,也是因为玄萧对么?”
“别多想……”山千仞侧过脸去。
“你知道了他心脏的事,你不再杀我,也是因为这个,什么时候知道的?”
“……”山千仞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从他出西陵,你便一直跟着,盛乐、泠州、漠北,还有……颍都和九牧。你与池彦曲熵都有过交易,还和他们一道坑害玄萧,却又在每次都关键时刻出卖你的盟友,你这么做,到底为何?”
半晌过去,山千仞才开口:“最终的弈者,只能是我和他,其他人,不能……”
巫铭始终不能从山千仞这儿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多时便离开了南樊。
渡了江回到云州,临归正等在对岸。
一下船,巫铭便对临归说:“山千仞将奕逸的行踪告诉了我,他说她就在云州。”
“他的话可信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一番合计后,他们觉得奕逸最有可能在永安,于是买了两匹马踏上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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