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伦回到车桑后就与车师撞在了一起,他用了三年,以少胜多打赢了强大的车师国,却也使得他伤上加伤,之后他听说了李篪将东南一统,便陷入了沉睡。
玄萧终究是坐不住,他掐灭了香,纵是他能跳过巫铭梦境中诸事的诸多细节,但梦醒必让会经历结局,跳不过,他狠不下心看着他再次死在自己手上,哪怕是梦也不行。
他钻进棺材,龙血石贴着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融入他的血脉,针扎一般的感觉迅速裹满了他的全身。
他搂住巫铭,轻声唤道:“阿铭,醒醒……”
白玉棺有稳固元灵的作用,若是在白玉棺中入梦,在梦中“死”后醒来不会受到心境反噬。
沉睡中的桑伦感觉有人在唤自己,可他醒不来,他听到侍女们在哭泣,大地在颤抖,早已是神武帝的李篪兵临城下。
车师已灭,若是要将帝国版图扩张至世界最西,最好的路就是走车桑谷,一城之国而已,神武帝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火声噼啪,风声啸叫着,车桑被攻破,城中哭喊不绝,国王已战死城头。
不知过了多久,桑伦猛然睁眼,周围已是一片火海,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他赤着脚跑出宫殿,此时所有的哭喊声都消失了,只剩风声火声,他跑遍了整个皇宫,没有一个活人,他又钻入民巷,推开门也是一片死寂。
血沿着门缝溢出,他们都自尽了……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桑伦抽出皓月,朝外城跑去。
有太多的士兵向他冲杀而来,他认出这是武国的战甲,那根最后的弦在脑中轰然断裂,泪水夺眶而出,曾经二人的情话成了此刻捅向自己的刀,他从没同他说过自己是车桑的王子,竟就是因为这一点小小的隐瞒使得自己举国覆灭。
他斩杀迎面而来的士兵,踏着被血染红的石块登上城楼。
城下是李篪仰望着自己,他惊愕、惶恐,城上的他,浑身是伤,可他此刻的脑海里尽是两人纠缠的画面。
不得不说,拼杀的血与火有时与鱼水之欢是一样的感觉,在杀人时,神经是兴奋的,可他的国灭了,应当绝望。
本来翠绿的衣裳已经变得漆黑僵硬,他声音不大,城下之人听着却无比清晰,他将手指向内城:“这就是你的道?”
武国复国前,武国之人在他国皆为奴隶,武国复国后,国民们重新做回了真正的人,而最后,他们却成为了他们曾经最恨恶的侵略者,践踏别人的家园。
李篪眼前一黑,滚下马去,咳出一口血,周围的近卫抽出剑指就要去砍扼住李篪脖颈的人。
“住手……”李篪拦下近卫的动作。
“阿铭……”这陌生的声音从李篪口中发出,可李篪明明没有说话。
“你在喊谁……”桑伦掐着李篪的脖子更紧了,李篪被掐得脸色通红。
他松了手……他们有无数个夜,李篪都将他弄得浑身酸疼,他那时的脸会不会就像……
好热……
他松开手,却上嘴狠狠地咬上了李篪的颈侧,李篪吃痛,却不愿放开抱着他的手。
从前李篪撞猛了,他就会这样咬住他,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恨极了自己。桑伦将李篪猛蹬开,无助地趴在地上哭泣,瞬间被一群士兵包围。
“退下!”李篪颈侧鲜血直流,对他们喝道。
近卫看了看地上两眼赤红失智的人,又看向李篪。
“不要让寡人说第二遍!”
近卫只好收了刀,退到他身后。
忽然,李篪“噗”地跪地,将所有人都下了一跳,身后大军不明所以,但反应迅速地纷纷下马,乌泱泱跪了一地。
“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李篪眼里含泪,引颈就戮。
桑伦缓缓起身,惨笑着望那跪了一片的武朝国兵将,捡起地上的剑,对李篪道:“李篪,我曾经说你是可以给天下苍生劈开个新天地的剑,可你这把剑太锋利了……你的剑,该收鞘了……”
李篪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今日不会杀自己,也不会为难他的军队,他要自己从今往后藏锋收刀,不再侵略他国,不再去毁灭别人的家园。
他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李篪两眼发黑,身上满是针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不再是自己,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他大脑中疯狂的叫喊:“是你害死了他……是你……”
桑伦……我是桑伦……可我怎么不记得……为什么刚才我脑海中会有那些记忆?巫铭的意识开始渐渐苏醒,方才自己脑海中与李篪缠绵的场景……他分明不记得,没有发生过!他怀疑起自己,究竟是谁……
这样的意识只存在了一瞬,桑伦又恢复正常,他脑袋空空的,不知去往何处,不知不觉就朝淮阴山走去了。
玄萧吸收完了最后一块龙血石,血液一边融合一边撕扯着他的血管,上一秒七窍流血,下一秒血液又化作雾气回到他的体内。
渐渐的,疼痛消失了,他血脉中融入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他不敢耽搁,当即抱着通体冰凉的巫铭,强行入梦。
山洞里,“白发青年对着桑伦挑眉笑。
“小王子?”
桑伦不想理他,干脆闭上眼睛。
“喂,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好歹理理我,你丹田毁了,修不了剑了,想不想报仇?想不想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白发青年诱惑道。
“滚……”桑伦乱挥着剑,把青年逼退开。
玄萧清醒地进入到了梦境,他一入梦就能感受到似有似无的魔气。毫无疑问,他此刻就待在李篪的身体里,只不过他现在不能控制他的言行,李篪也意识不到玄萧的存在。
玄萧不好在此时妄动去控制李篪,因而他默默地放出神识去追寻那一丝魔气的由来。
在当年的现实中,桑伦化魔是车桑国灭十多年后,在那之前,这世间早已没了魔,而桑伦也成了后世邪修的始祖。
梦境里的这魔气来的蹊跷,玄萧想,有可能是因为山千仞的入梦而引起的。一个人入梦会被封住现实中的记忆,但是却无法改变入梦之人的性格,每个入梦之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发自本心。
桑伦不愿按照白发青年去毁人命格夺人机缘来修炼,更不愿杀鸡取卵搬的夺人丹田。
可就算他不愿,可山千仞已然是把他当做了容纳修炼魔气的器皿,每次在桑伦休息时就往他体内灌注魔气,以梦作引去扭曲他的心性。
现实中,当年的桑伦也的确日日噩梦,最开始的几年他尚能保持本心,可时间久了,淮阴山的魔修和邪气与日俱增,多方催化之下,桑伦终究生了心魔。心魔在上古,对修炼之人乃是大忌,心魔生,轻则在雷劫中跌境界,重则魂飞魄散,有些人则会堕仙成魔。
桑伦体内留有许多神魔精华,生了心魔后魔性被激发最终成魔。
李篪当年并没想到,他神魔相合的龙血就是害死他最爱的人的根源。欢爱时留在桑伦身子里的东西,也成了他种下的因,他又在往后百年千年做了一系列的孽,以至于遭天谴,世世不得善终,又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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