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天上掉下来的公子,甫一开口一群姑娘丫头们齐齐向他望去。年轻俊美的公子眉目如画,神采飞扬,凌平川正噙着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好掺和女人是非,只好寻了个由头打开话题。
“呀,公子今日怎有空来!为何不早说,我们也有个准备!”高盼儿忽然声音柔和了下来,莺啼婉转,不胜娇羞的给凌平川施礼纳福。全无了刚才那副恶狠相,心中隐隐担心,刚才凶相毕露被看到了会不会折损她的形象。
不怕,谁还没个生气的时候,看我如何回转!
“快,快给两位姑娘安排茶汤点心,咱们没准备,公子不要嫌弃。”英若男和舞剑小丫头模样捧着几个食盒跟着,高盼儿只当是凌平川的丫头,也十分的客气。
“不用管她们,都是下人,让她们把东西送给你们各处姊妹。这是街上新制的点心,我母亲想着我在你们家也学堂时多有叨扰,特安排我来道谢,一点谢仪万望笑纳!”
“公子见外,您能来我们家学,是看得起我们。没的还带礼物,费心费心!”喜不自胜,喜出望外!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纠缠,必要抓住他好好谈谈,慢慢谈。
“先给苏姐姐送去,姐姐是客礼应先给姐姐挑,姐姐挑剩下的给我。公子随我来,前几日我祖母还挂念公子……”
生怕人家坏了她的好事,边说边邀着他走。凌平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英若男,四目相对时心领神会。
“公子的糕点想必是好的,我也来尝尝。”柳宝珠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提腿就要跟上,被翠眉眼睛一瞪硬生生的退回去了。
“起开!”翠眉嫌恶的把她一踢,随着高盼儿离去。
英若男品了口茶,折腰杯在手里转来转去。一双眼睛咕噜噜的四处观察屋子,从家具到帐幔、再到器皿,苏锦给她斟茶。
“让你看笑话了,平时还好……”
“可真好,好个屁!”一贯心直口快,气的粗话都骂了出来。
“她打听云就是打你,满嘴的‘投奔’何曾拿你当个客,只差拿棒子把你撵出去了。若依我的性子,立马打回去,再离了这里,喝风饮露也不进她家的门!”
听了这话,听云愈加伤心,哭的眼睛红肿,指头印子越发明显了,正拿了冷巾子捂着脸敷。苏锦心疼不已,要丫头拿药膏给她搽,知道她受委屈了却也无法,只能安慰。
“这膏子是咱家带来的,让听雨早晚给你擦,效果最好。只是别让姑母和姨娘知道,姑母知道了又夜里睡不安,姨娘急脾气再去骂人。那高盼儿今天话里话说嫌咱们,咱们以后少出院子躲着她就是了。好丫头,委屈你了,别气了……”
“在咱们家没被打过,头一遭在她家被打了。凤凰落地不如鸡,我不是说姑娘,只是替姑娘可惜。咱们老爷在时,他家算个什么,提鞋都不配。怎么摊上这么个亲戚,真是、真是……”说着说着呜咽又哭起来。
“走走走,带着丫头们收拾收拾去我府上。你那什么妹妹,戏台上的角儿都没她会演。乌鸡白眼似的要吃了你,这是我看到的,可见你平日里没少捱挤兑。”
“我若走了,姑母怎么想。合了人家的意伤了我姑母的心,姑母为我受了多少委屈,再说哪里是我想走就能走的……哎,只是不出院子就是了。咱们好容易见一面,谈这些干嘛,不说、不说了……”
摆手不谈,再见英若男一身丫头装扮,又看看胖嘟嘟的舞剑,只觉得主仆两个好笑:“你这鬼机灵丫头,这法子也就你能想出做得到。怎么和那‘仇人’一起来看我,真是稀奇!”
“还不是你这个亲戚门槛高,眼睛长在天上。找了你好几回要不说你不在,要不不给通传。逼得我没法子才出此下策,想来天子娘娘也没你难见!”
“姑娘不知。”舞剑正和听雨分糕点,告诉听雨分别是什么味道,哪种甜哪种软哪种是椒盐的。正介绍的起劲,听到这里插嘴进来:“咱们守在凌府好几日,终于见到公子了。公子一听,二话没说就带了咱们来……”
“只管吃,别说话。”英若男连忙拿了块糕塞进她嘴里,舞剑被堵的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惹众人呵呵笑。
“哎?那凌公子被你骂成那样,英姑娘凭什么认为人家会帮你?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去找?怎么你一张口人家就帮了呢?可是怪事!”
“我给他银子就是了。”
“他是缺银子的人?难道那公子爱听骂,还是爱听你骂?”
英若男被说极了,气的一拍桌子:“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说要来,他就带我来了。我费尽心思来看你,你还跟我这里磨牙斗嘴。早知道就不来了,也不听你这车轱辘话!”
“你有心了……”柔柔的攥住她的手,看她着急的样子又好玩又心疼。她如今也算落魄了,她依然穷尽心思来见她,难得的是这份交情。
“你来我就像看到亲人来了似的,我在这里你也看到了,我也十分挂念你。奈何人在屋檐下,出门要禀告,要安排车马,少不得闲言碎语说我周章破费。还有就是元朗哥哥,也不知他如今……”
声音越说越低,知她伤心,英若男打包票:“我让他来见你。”
“想必春闱,正忙着呢!你且等等,元朗哥哥何时食言过,他说来必定来。”
正谈着,有婆子过来请她们。
“公子那边要走了,两位姑娘东西送到了随我去吧!”
英若男走时塞给苏锦一包银子,挤眉弄眼的说:“每月十五,我家马车在那个角门等你,若得空就出来!”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紫色帕子包裹着的还温热的银子,苏锦感动的无以言表。交友交心不交财,她是不缺银子,可这都是若男的心。
凌平川一路把她送回将军府,英若男利落的跳下马车,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回府,似是了却一桩心愿,全无来时的忐忑拘谨。
“姑娘。”凌平川挑帘子喊她,心想不道别他起码给个笑脸吧。
”咕噜”一锭银子扔进了车里,扬声喊道:“车马费。”
女孩古灵精怪的看着他眨眼睛,凌平川心想感情我成她雇的马夫了,一时啼笑皆非。
“谢啦!”
夕阳余晖下,姑娘背手往前走,丫头小跑着跟在后面。鬼丫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他跟她气不起来,看到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周家的花园子里一片绿意盎然,阳光照在绿叶上,油亮发光。余氏心情大好,饶有兴致的逛了起来。自打周彦坤选了翰林,余氏的心口也不痛了,面色也红润了,对下人也和善许多,动不动还赏银子,还真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南省广陵府的何太太打发人过来问夫人安,孝敬许多妆敬请夫人笑纳。”
刁妈妈凑在余氏耳边汇报,余氏心下有疑:“还没到收漕的日子,不年下不节庆不生辰,这个时候打发人送什么礼,难道……”
“让夫人猜中了,想请托咱们给她家姑娘保个媒。说是想找个官家,嫁妆不在话下。”
“我就说,哪有白送的礼。”余氏冷哼一声:“她想找官家老爷婚配,官家也要挑拣更大的官家才是,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有钱是有钱,可惜门第太低了。赚了山一样多的银钱又想找个官老爷做靠山,钱权两得,她想得到美!”
有钱不是也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点头陪笑。光有钱有什么用,网罗个罪名,钱就不是你的了,所以还是要有权,余氏根本不屑。
“且忙不到她呢,先把坤儿的事定了!”
“前日那个马媒婆子跟我抱怨,说为给咱们做媒腿跑细了,嘴也磨破了,话说出去有二斤唾沫星子。我还不懂她的意思,封了一百两给她。她接了钱立刻眉开眼笑,又拍胸脯又打包票,说只要二爷看上没有她说不成的亲。那我要公主她也说的?可见这媒婆子的话不能信,我回她的,只要能寻到中意的,媒金多少只管开口,咱们周家还拿的起。那马婆子笑的褶子都挤在一起,合不拢嘴,拿着钱颠颠的走了。”
余氏慵懒的听着,时不时轻蔑一笑。
“说到底,二爷的事情,夫人还是看中颜大人家的大姑娘了?颜大人家教森严,姑娘会不会太刻板了些。听说长相上也不出众,咱们爷又是个好风情的,能对脾气吗?”
“自古娶妻娶贤不娶色,当家夫人跟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姨娘能一样吗。姑娘守女德女戒,恭顺长辈,佐助丈夫是最难得的。再说了,彦坤肯定是要收姨娘的,到时他爱红花绿叶都随他去,有了主母管理后院,我也懒得搭理他那些事儿。”
余氏掐了一朵花拈在手中,边思索边分析边说给刁妈妈听。
“颜大人人称‘颜青天’,这青天的名头是百姓喊起来的,百姓都知晓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他又是是赫赫有名的清贵名流,死谏忠良。天子还下令群臣以他为楷模,让百官忠言直谏。他走到哪有的百姓就跟他到哪,所以天子也敬他三分。”
“老爷说,前几日圣上又嘉奖了他,升了少师,这下子和天家走的更近了。如此一来,在天家面前为彦坤美言几句。再或者有朝一日太子继了大宝,我儿可就青云直上了……”
余氏说着说着入了神,仿佛看到儿子身着蟒袍腰环玉带、头戴乌纱手捧朝笏。在一众官员中走在最前面,给她磕头请安,入阁拜相只在眼前。如此正圆了她的梦,宗祠族谱上是何等地位,身为母亲的她又是何等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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