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许迁葳生物钟七点半自然醒，爬起来穿好衣服，狐疑，觉得氛围不对。
房间里这么黑？哦对，窗帘没拉开，平时方趁意六点多就起了，因为窗帘遮光太好，他一般打开一小条缝照明。
今天没有打开。但床上也只剩他一个人。
他推开卧室门，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小米粥、煎鸡蛋还有别的什么，一阵阵的气味有温度似的，嗅得人鼻腔暖洋洋的。
许迁葳不敢置信地在原地定了会儿，用两秒排除了自己在做梦的可能性，快步走向厨房，果然，是方趁意在准备早饭。
他更觉得像做梦了。方趁意还系了围裙，不过系的很随便，围腰歪歪扭扭，许迁葳下意识伸手去调整。
“嘶。”方趁意怕痒，侧身一躲，差点把煎鸡蛋的锅扣自己头上。
“...不好意思。”许迁葳后退一步，接受不了自己添乱了的事实一样，道完歉就倒打一耙：“你...干嘛突然做早饭，吓我一跳。怎么，被雇主们集体辞退了，不用上班了？”
他不觉得这话不好，反而他挺希望这种事快点发生，这样方趁意也免得整天累死累活，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病几次，再怎么年轻，身体也要垮了。
哦对了，还有之前因为赌气将错就错给方趁意的旧版协议，得找个时间改过来。
当时拟的每月十万工资现在想想还是少了。许迁葳认为方趁意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种缺乏几乎完全来自于经济压力。
如果是这样，实际很好解决。许迁葳非常乐于用慷慨的合约工资去堆筑方趁意的安全塔，反正他不缺这点钱。
二十万够不够呢？要不五十万？
“托你的福，暂时还都在职。”方趁意重新端正煎锅，倒了点酱油上去，“我请了一天假，今天是完全空出来给你的。”
许迁葳一愣，“空出来给...我？”
“嗯。”
方趁意慢条斯理地开始煎下一个蛋。
许迁葳当即敲定五十万。
许迁葳一直以为方趁意是那种囫囵过日子的人，就像一些热爱炸鱼薯条之类的速食主义，只为赶紧吃饱了事。
但方趁意做的东西竟意外的有看相，味道也不错，连他这种爱挑挑拣拣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火腿瘦肉粥细腻咸香，煎蛋上撒的芝麻也敲到好处。
他边吃边想，怎么，原来方趁意不疲于奔命的时候，私下里居然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吗。
而方趁意说把一天空出来给他就是真的打算陪他一天，尽管许迁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无所谓，他不理解方趁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吃完早饭，许迁葳跟在方趁意屁股后面进了厨房，硬是要一起洗那两三个碗碟。清洗区本来就小，站两个人反而碍事。不过方趁意没有赶他，想了几秒后反而乐在其中。
许迁葳对此感到震撼。
他想烦一下方趁意来着，但是，怎么...方趁意怎么不骂他了，怎么都不生气了？
这是对的吗？
磨磨蹭蹭洗完碗，方趁意就坐到沙发上，坐得很端正，时不时看他一眼，听候指令的样子。
许迁葳被他这种眼神看得脊背发寒，怀疑今晚的约饭会否是他最后的晚餐。
中午也是方趁意下厨。他俩一起去商超采购的时候，几个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许迁葳恨不得他们赶紧上前来问‘你们是不是一对’或者说‘你们好般配’之类的话，那他就会轻瞥一眼然后昂首，挽住方趁意的胳膊高调离去。
设想很丰富，可惜没有。
他俩下午在公寓里投影电影，许迁葳让方趁意选，他选了个有些怀旧的法国电影。阴影画面老旧泛黄，夜雨淅沥，女主头戴羽饰宽帽，在男主的搀护下提起裙摆，足尖轻点**的砖石路，一蹦一跳地远去。
还是个爱情片。
许迁葳想，他的确不了解方趁意，他以为方趁意不会做甚至厌恶做一些慢节奏的事情，比如下厨做饭，比如看浪漫的爱情电影。
现在看来并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时间，没办法去做去看。
他微微侧头，发现方趁意看得很认真。电影情节并不多么跌宕，而他的神情却像是十分珍重小心地观阅别人的一生。即便只是电影人物短暂的一生。
“很喜欢看电影？”
方趁意迟了半秒回过神，答：“没有，第一次看。”
“下次带你去巨幕影院看，效果更好。”
方趁意摇头，“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那是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咯’这种过于自恋的话许迁葳没说出口，但他觉得多半是的。
“咳，谁说电影院一定人多？”
“你要包场？”方趁意猜到了剧情走向。
许迁葳却很神秘的摆摆食指，“用不着，铭城有两家电影院是铭意的产业，跟负责人说声就行。”
“......”好吧，方趁意低估了许迁葳的财力。
但是对于许迁葳这种见识多拥有的也多的人，应该很难对什么事情感到意外或惊奇吧。即便自己绞尽脑汁计划了这场感谢，其实在许迁葳看来...也很庸俗吧。
即使对自己的实力早有预估，但他还是想在今天尽可能的给许迁葳更多的情绪价值。
于是他临时决定。
“去游乐园？”对于方趁意的这个提议，许迁葳更觉震撼。
已知：方趁意今晚要请他吃饭。那个餐厅许迁葳让人查了，均消很高，是方趁意平时死也不会去的地方。
方趁意还给他做了早餐做了午餐，和他一起看了电影，现在又说去游乐园...
突然给这么多甜头...许迁葳感觉，方趁意如果不是过了今晚就要暗杀他...就是要在晚餐时说喜欢他。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多时下起雨，游乐园的行程取消，方趁意明显有些沮丧，问许迁葳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
阴雨天，两个人的公寓，刚播完的浪漫爱情电影...许迁葳脑子里觉得最适合此时做的事情是混账事，既然混账，他也只好想想便作罢，顶着瞬间烧起来的耳朵僵硬地挑选出另一个碟片，继续播放。
“就...就再看一部电影好了。”
“你会不会觉得无聊？”方趁意问。
“不会。”
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时刻，有病才会觉得无聊。
于是他们就像一对年迈之人，倚靠在沙发上看完了两部电影。第二部是悬疑片，许迁葳原本是想选个恐怖点的，抑制一下心里的绮念，结果越看越害怕，心里对方趁意今日异样的猜测更甚。
直到晚餐时间。
方趁意居然不让他开车，俩人站在公寓楼底，几分钟后一辆很气派的加长林肯停在他俩跟前。
许迁葳愣了。这是做什么？要载他俩去婚礼现场吗？
方趁意有点窘迫。他觉得既然要给许迁葳准备惊喜，自然是要超出许迁葳日常使用价值的东西。但他问遍租车公司，在他承受范围内的最佳选择就是加长林肯，即便他查了资料后得知这完全比不上许迁葳的迈巴赫...
车上下来两名穿着得体的车侍，直到引二人上了车，许迁葳依旧是那副惊愕万分的样子，脸上有种灰姑娘上了南瓜马车的局促，好像以前驾驶那些豪车的人不是自己。
他想问方趁意很多话，但一句都没问出口，生怕自作多情变成笑柄，却又急需一个合理的解释来缓解的抓心挠肝的现状。
餐厅到了，装潢格调是他看腻了的欧式风格，他自小参加的饭局都是在这种地方。
但关于吃饭，他和方趁意的共同记忆是那家牛肉面馆，伏在人脚边乖巧打呼噜的小猫，随便加多少的小料台，和方趁意放松的笑容。
落座两秒，许迁葳喉咙一哑，“...不会真的是最后的晚餐吧？”
方趁意本来有点紧张，被他这一句话彻底疏解了，笑，“说什么呢。”他把菜单推到许迁葳跟前，“点单。”
许迁葳扫了眼菜单的价格，他是没什么所谓，但想起方趁意说是‘请他吃饭’，这就有所谓了。
他把菜单一扔，“贵了，换一家。”
“哪儿贵了。”方趁意拿过菜单，嘟囔：“我还觉得有点便宜了...”
生怕选的地方入不了许迁葳的眼，这是他第一回在查询美食点评软件时选了‘价格从高到低’的顺序。
“便宜？”许迁葳狐疑：“你是不是中彩票了？还是找到了别的...”
许迁葳想说别的老板，方趁意却摇头，“没有，都没有，我只是有话要跟你说，所以想正式一点。”
许迁葳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瞬间回笼，安静了。
重要的话？什么重要的话？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会不会太突然呢...他完全没有做好被表白的准备...方趁意会怎么说呢？
早知道穿西装出门了。
许迁葳扯了下薄袄下摆，要风度不要温度，全然不顾室外接近零度的气温，忽然就看身上衣服不顺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