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萧，空调温度要不要调高点儿，我看你有点咳嗽。”

洗漱完的江舒倚靠着门，一手捧着漱口杯，皱着眉看向郑南萧。

郑南萧的目光从手边的书移开，望了眼空调，26度，正好是人体的适宜温度。

“不用，再高就热了。有点咽炎，没事。”

“行，那你要是不舒服告诉我。对了，听说两周后院里要举办个演讲活动，辅导员想让你上去讲讲。主题好像是什么‘人生意义’之类的。”

郑南萧闭了闭眼睛，“不去。想给新生做心理辅导，找心理学专业的人去。”

江舒一笑，“我说也是，按合川大学的招生质量，考到这里的人大概都身经百战了，哪还需要什么人生意义。更何况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郑南萧点了点头，翻起书来。

江舒刚打算收拾收拾，爬上床去，便听宿舍门砰地一声响，那动静，就像地震一样，他斜眼看过去。

“阮牧，你发什么疯？”

酒气和烟的味道瞬间蔓延整个宿舍，阮牧跌跌撞撞地走到座位边儿上，差点摔倒。

江舒在心里暗骂，到大学还是这个德行，简直晦气。造化弄人，他们三个高中便是一个学校的，阮牧是校内有名的混子，因为家里有钱，竟然也不知弄了个什么由头进了合川，还和他们分到了一个宿舍。

郑南萧起身，披上衣服，看了眼江舒，“我出去透透气。”

“好。”江舒点点头，便去查看阮牧的情况，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大家毕竟同学一场。

郑南萧在宿舍门口停住了脚步，有些茫然，继而想起了什么，抬步向走廊尽头的小隔间走去。

窗户底下，不知何人养了几盆多肉，长得圆润饱满，十分可爱。他轻轻俯下身去拨弄了几下叶片，纹丝不动，但那清凉的触感还留在指尖。

他轻轻地笑了。就在这时，隔间的门从楼梯间打开，灯光下，一道瘦长的影子罩了下来。郑南萧抬眼一看，不由得愣住了，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谢时泽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把七白元送他的几个盆栽搬到这个小阳台来晒太阳，到了晚上，莫名有些良心不安，所以上来看看情况。但他和这位学神偶遇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哈、哈喽，又见面了。”谢时泽笑着说，有些挤眉弄眼。

郑南萧站起身，有些眩晕，他伸手扶住了窗栏。

“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你知道你这样很丑吗？”郑南萧皱着眉，轻声说。

谢时泽此时是想笑也笑不下去了，他自认自己长得还行，从小也是被左邻右舍夸到大的，上学时候收的情书也有满满一抽屉——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苦涩，他送给自己女神的情书被拒了，那时他伤心了整整一个月。

“是，学神大人您好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

郑南萧神色黯淡下去，转头看外面外面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的夜光。

“你认识我？”

谢时泽此刻也蹲下身来查看多肉的情况，嗯，一切都好，丝毫变化都看不出来。

“不算认识吧，算是知道。同学间流传着你的事迹，比如得过什么奖项，天才儿童，之类的。”

郑南萧转头看向他，灯光勾勒出谢时泽那好看的轮廓，线条雅致流畅，像是金镶玉一般。他安静地看着，直到对上谢时泽的目光。

谢时泽不笑了，但也没有生气或其他的情绪。他淡淡地对郑南萧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见如故吗？”

郑南萧思索片刻，“没有。命运和上帝都只是人的虚构，是自欺欺人的造物。何谈一见如故。”他说得很缓，语气不重。但不知怎得，谢时泽听来，就像是有一道漩涡要将它卷进去。

“没有就没有吧。你喜欢这些多肉吗，我同学送的，他应该不介意让其他人照顾它们。”谢时泽转移了话题，手指着那些盆栽。

“被养死的几率还是挺大的。”郑南萧认真地说。

谢时泽干笑两声，放在他手里才是百分百会死呢。

“你可以把它们放在这里，我有空过来看看。”郑南萧垂着头，目光停留在窗台处，似乎在透过那些植物看其他的东西。

“好，我也会常过来的。”

两个人之间无话可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谢时泽站在郑南萧的身后，偷偷打量他。真奇怪，这个人有时候那么冷漠，有时候又给人柔软脆弱的感觉，面对那双眸子，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

谢时泽晃了晃脑袋，赶走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开门，没有和郑南萧打招呼，就走了。

两个人，本就不相识，刚才发生的就像是一场梦，或许梦醒了，这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郑南萧看了会儿夜景，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很晚了。他看了看多肉，然后也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个小阳台没有出现过两个人的身影，独一排绿植寂寞坐在窗台上，倘若他们有意识的话，一定会互相抱怨人类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甚至在夜间垂泪哭诉。可惜它们不能说话。

谢时泽开学后一边要忙着上课，一边忙着在校外找兼职。偏偏最近没什么活干，他也只是空耗时间，一天早晨，他正在操场上跑步，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打开兼职论坛，其中的一条信息上有一张小图，下面的评论区热闹得不亦乐乎。他怎么看那张小图都有种熟悉的感觉，点开一看，上面的人是——郑南萧？

标题上写着【找兼职代拍人员，绘画素材收集】，再看评论区，一口一个缪斯，都在蹲图。

「他有一次被星探找到学校去了，口口声声称不进入演艺事业就亏大了。也不想想在那种高中读书的人缺那份钱吗」

「还是个学霸，楼主是喜欢他的小姑娘？」

「虽然偷拍有点不道德，但真他妈的好看，真他妈的艺术啊」

「默默蹲图」

越往下翻评论越心惊，谢时泽有气没处发，攥着拳头没处使。这聚起来的一群人都是变态吧，没有道德，法律也不懂吗，侵犯**权的个个都得被抓起来，还给美术学院抹黑……谢时泽愤然点了举报。

步是跑不下去了，谢时泽转身回了宿舍。

七白元看到他去而复返，一脸的惊讶，看到他阴沉的脸色，也不敢上前问。就在他纠结着怎么开口的时候，谢时泽颇为大义凛然地看着他。

那目光沉甸甸的，有千斤重。

“谢哥，怎么了？”

“你知道郑南萧在哪个班吗，有他的课表吗？”

七白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哲学院大神，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哦哦，你等等，我认识个人在哲学院，他或许知道。”

手忙脚乱之后，表发过来了。

“谢哥，你跟郑南萧有仇？”

“没。”谢时泽脱口而出，没等七白元深入问，他便说，“我去踩踩点，对了，这两天学院的课我就不去上了，麻烦你帮我签个到，有什么作业发我手机上就行。回头请你吃饭。”

谢时泽说得又快又急，像风一样卷出门去，留七白月一个人呆愣在原地，踩点？这是要打架斗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