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冷哼一声,他缓缓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堤月,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出来,我们一十七人,便一起进去抬你出来。”说完,他抛出一物扔进了口中,却是粒花生米。

“一……”

花生嚼碎,他又摸出一粒扔进口中。

“二……”

众人都不敢说话,咀嚼声中,宋公子忽然大声道:“龙门就算势大,终不过是个武林门派,这里是沁芳园,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你们如此恣意妄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赤峰目光斜睨冷声道。

“大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宋公子神色傲然。赤峰不再说话,忽然手一挥。

“宋公子快退下!”

苏堤月急声却已经晚了,寒光一闪,宋公子大声惨呼,手捂胸口倒在了地上。

众人一惊,纷纷向后退去。楚江南也是双眉紧皱,他没料到这些人竟如此狠辣,说动手就动手,就算他有心救援,也己不及了。

正乱间又有人大声道:“龙门如此强凶霸道,残忍好杀,必遭天谴。”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猛地窜出,急奔而去。

“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又一道语声传出,飘忽不定,不知来自何方。

赤峰目光扫视,一声冷哼再次挥手,两名紫衣三虎飞身而去,一人向前,一人跃后。当即‘呯呯’之声大作,片刻一人尸横就地。

“浮幽子,吴荡!”人群中有人惊声。片时,另一名紫衣人回转,挥手将一颗中年男子的头颅扔在地上,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赤峰神色自若,瞧也未瞧,自顾自又摸出一粒花生米扔进口中。

一声轻叹,竹帘掀处苏堤月和柳儿迈步而出。下了台阶,她望了望倒在地上的宋公子和远处的尸首,脸上泛起一丝悲意。

她转过头望着赤峰,缓缓道:“宋公子并非江湖中人,不过仗义直言便惨遭杀害。那两位武林同道,闲言几句也遭毒手,这般滥杀无辜,你们何其残忍。既然是为我,那你们就冲着我一个人好了,再不许杀人,否则我虽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其时已近黄昏,落日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在这昏暗的林中,愈发显得艳光照人。

而如此一个娇弱女子,在面对龙门淫威时却并未屈服退缩,反而义正言辞,当面斥责,这般气概实令人钦佩。

楚江南也在暗中点头,下定决心,若她遇险定要尽力相助。

一声冷笑,赤峰盯着苏堤月道:“滥杀无辜?仙子委实错怪我等了。龙门一向恩怨分明,言出必行,方才刚到之时我便声明,不想死的勿要多言,可他们三个却偏偏不守规矩,这才枉送了性命。仙子不辨是非,躲在屋里拿他们做挡箭牌,现在却反说我们滥杀无辜,真是他娘的好笑啊,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旁边十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难听之极,也冰冷之极。

笑声中赤峰脸一沉,忽然伸手道:“拿来!”

苏堤月一怔:“什么拿来,你要什么?”

“要什么?“

赤峰笑了笑,“仙子真是难得糊涂啊。依我看,你的名号似乎要改一改,不该叫什么花仙,应叫糊涂仙才对。”

说着他脸又一沉,瞬间换了张面孔,又缓缓道,“哼,既然你装糊涂,那我就明说好了,风雨剑中的疾风剑,是不是落在你的手中,以剑换命,这便是我们找你的原因。”

他话音方落,人群中已是一片哗然。

“什么,风侠雨盗的疾风剑竟然落在了百花仙子手中,这是真的吗?”

“应该不会错吧,龙门的消息一向灵通。”

“疾风剑竟然重出江湖,怎么会落到百花仙子的手中,这可真是奇了。”……

沸反盈天中,楚江南也是面带异色。风雨剑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那是在百余年前,一位江湖怪人突然横空出世,他无门无派,独来独往,行事亦正亦邪且武功奇高,听说自出道后只败过两次,一次败在了少林寺方丈鉴空大师的掌下,一次是败给了逍遥宫宫主谢临风。鉴空大师和谢临风都是当时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他虽然败了却能全身而退,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但不知何故,这位异人却有个怪癖,即天气晴和时便化身为侠,救死扶伤,惩恶扬善。倘若阴天下雨则又变身为盗,或偷或抢,杀人越货,行为之怪诞令人难解,是以便有了风侠雨盗的称号。他救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有的对他顶礼膜拜,有的对他恨之入骨,但无论是敬他的还是恨他的,都难觅其踪。

而他所用的兵刃则是两把剑,但非雌雄对剑,而是两把不同的剑,一把名为疾风,专为行侠时所用。一把名为骤雨,只在为盗时使用,二者合称风雨剑。

不过时间不长,他就销声匿迹了,从此再未现身,便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就五六年而己。至于其中缘由却是谁也不知,竟成了江湖中的一个谜。只是在那不久,一则有关他武功秘籍和所盗宝藏的秘闻,却日渐流传开来。

毫无疑问,风侠雨盗是个罕有的大高手,称为顶尖亦不为过。如此能被他瞧上眼的东西自不会是凡品,便是京城皇宫亦曾去过,什么古玩字画、金银玉器,乃至于武功秘籍、名剑宝刀,无所不有。最终他将这些物事,连同自己所修炼的秘籍一道封存,藏在了一处密地,就此遁去,生死不明。

可想而知,这则传闻在江湖上引起了多大波澜,无不垂涎三尺,想尽办法欲寻而得之。但其中最关键的便是风雨剑,因为藏宝图就在剑中,并且只有双剑合璧时,才能尽窥其奥,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徒劳。

于是,江湖上风起云涌,无数人为了找寻风雨剑的下落四处奔波,其中也包括各大门派及皇家密探。然而这两把剑,如同它那神秘的主人一样,也是难觅踪影。数年后,绝大多数人知难而退,但仍有一些坚忍之辈不肯放弃,依然在苦苦寻找。

十余年后,当最后一个寻宝人仰天长叹黯然而归时,风侠雨盗和风雨剑的事,才算告一段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也就渐渐为人所淡忘了。

直到最近十来年,风雨剑却又突然现身,于是江湖沸腾,波澜再起,诸多门派,各路人马,为了争夺风雨剑大打出手,两把剑也是几易其主,最终机缘之下,骤雨剑为五山道盟所得。

五山道盟即鹤鸣、龙虎、武当、青城、齐云,五座道山的联盟,至于骤雨剑究竟藏在了哪座山中,除了几大掌门,无人可知。

而疾风剑在两次短暂的现身后,却又突然消失,这些年来为了追寻其下落,江湖上不知掀起了多少风浪,却一直杳无音讯,而今乍闻此消息,众人何能不震惊。

再者龙门虽然凶名在外,但毕竟也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大派,若无把握,怎会这般轻举妄动,只不过他们既敢当众道出,那定然要势在必得了。

楚江南眉宇紧皱,与别人不同,他想的不是风雨剑,而是担心苏堤月,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更加难以脱身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堤月也是面色微变,旋即脆声道:“赤峰,苏堤月一介弱女子,何德何能,敢染指此剑,你无凭无据陷害我,究竟是何居心?”

赤峰冷笑:“无凭无据?花仙子,你觉得我们来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睹芳容?那好我便对你讲明白,也好让你死心。”

微微一顿,待众人稍静,他接着缓缓道,“大约半年前,魂钩杨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在熊耳山意外得到疾风剑,虽然他立刻隐匿起来,但此事又怎能瞒过我龙门鹰眼。之后他被下了追魂令,虽然数次逃脱却终究被我们找到了,那时疾风剑已不在他身上。杨缄一向孤高自傲,独来独往,却将你视为平生知己,暗中往来。三个月前,你们更是在枫林晚密会,这些事别人不知,我们却是一清二楚,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在龙门追杀之下,根本无暇分身,那么请问,这把剑如果不在你手里,又会去了哪儿?”

“去哪儿我怎么晓得,既然你们什么都清楚,那三个月前为何不出手,却还要大兜圈子。再者江湖中视我为知己者,比比皆是,又岂止杨缄一人,难道他们若有意外,便皆与我苏堤月有关不成,你们牵强附会,胡乱猜测,又岂能服众。”

“那些都是后来才得知,而你也早就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赤峰深吸一口气,又道,“仙子,自来之后我等皆以礼相待,未曾冒犯,这一点你当明了。虽说你一介女流,但在江湖中却颇有美名,而我龙门一向怜香惜玉,也不想辣手摧花。况且你是聪明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一定懂得,此剑在你手上,实为不祥,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不若你把它交给我们,一来既可消灾去祸,二来又能得到龙门庇护,如此岂不是好。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件礼物,乃赤峰临来时,一位至尊大人亲手交给我的,那位大人言道,只要仙子应允,此物即刻奉上,另外再加白银万两,以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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