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只用三天谢不暮几人就赶到了阳城。
李昭瑕家位于一处僻静老山，她们打听了好一番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李家大门上还挂着“苍柳山庄”的牌匾，只是许久没有打理过，镀金的表层已经脱落大半。
白崚川轻叩门环，不多时就有人从里拉开大门。
“……小白？”开门的人正是李昭瑕。
看她神色古怪，并没有一丝惊喜，白崚川正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是不是我们来得太突然了不合时宜？本来准备给你个惊喜来着……”
“没有没有。”李昭瑕换上惯常的微笑，把门彻底打开，“就是你们要来怎么也不提前传个信？吓我一跳。”
“我们和褚翊长老很担心你，专门来看看。”谢不暮从白崚川身后钻出来，手上还提着三个人的包裹，“贸然叨扰，先带我们去拜访一下家中长辈吧。”
“不用啦。”李昭瑕接过一个包裹，将她们带进院子，“我带你们去客房就是，不用打招呼。”
白崚川止住脚步，“那怎么行？不和主人告知一声也太不讲礼数了，更何况我们也算代葬剑峰行事，礼仪不能少啦。”
“这……好吧。”李昭瑕实在拗不过她，随手招来一个杂役，“那个、你过来一下，把这几个包裹放去客房。”
杂役没有多的表示，只是一言不发地靠近。
“谢谢。”谢不暮把包裹交给他，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她从前在谢家和府上的下人相处一向很好，不至于关系如此冰冷。
难道是李昭瑕多年不回家，李家家风又严，他们不太熟悉？
不等她多想，李昭瑕带她们来到了堂屋。
李家夫妇原本应该在闲谈，见生人前来竟莫名有些局促。
明明他们才是主人，这副姿态搞得谢不暮她们也有些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白崚川率先开口：“伯母伯父好，我们是昭瑕在葬剑峰的同门好友，听闻府中出了变故特来看看能否协助一番。”
“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亲戚纠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昭瑕示意她们先坐，又给每个人都斟了杯茶，“对吧，娘亲？”
“李……昭瑕说得对，小友实在太侠义心肠，一些家长里短不必挂心。”李母脸上连忙堆起笑容。
谢不暮下意识捂紧了手中的热茶，明明才初秋，怎的平白在李家感到了一股冷意。
偌大个李府，就好像每个人都有心事，每个人都不熟。
“不过既然各位远赴而来，我们作为东家也会好生招待。”李父抚上自己的胡须，缓缓阖眸，“这几日你们就在李府住下，让昭瑕带你们去山下转转。”
“那麻烦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也请直接告诉我们就好。”白崚川看他面上略有疲态，起身告退。
出了堂屋，谢不暮总算喘上一口气。
席贰叁和她对视一眼，明显有话想说。
谢不暮会意，状似不经意道：“师姐，这几日我和席师姐睡一间房吧。”
“可以啊，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白崚川不解。
“我俩年纪相近嘛，话题总是比较多的。”谢不暮挽住席贰叁的胳膊，笑出健康的牙龈。
李昭瑕也适时道：“既然如此，小白，你和我一起睡吧。”
“好呀好呀，我们好几年没一起睡前讲小话了。”白崚川答应。
“那你们先回房间，我们去找找客房！”谢不暮看她们关系甚好，拉着席贰叁直接开溜。
跟随杂役的指引来到客房，紧闭木门，席贰叁严肃道：“你也看出来了吧？”
“对。”谢不暮点头，“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席贰叁视线乱瞟，有些犹疑，“说出来好像有点不尊重长辈，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
“这有什么好组织的？不就是李师姐家里氛围很奇怪吗？”谢不暮说，“你不会想骂人吧？”
席贰叁走到桌边，双腿岔开，大喇喇地坐下，“不是骂人啦，就是觉得他们家从上到下都不像是活人。”
“你这和骂人也没差别啊。”谢不暮汗颜，坐到她对面。
“不是，我就是突然联想到一种设定，觉得你们这个世界观也能套用得上。”
“没听懂。”谢不暮摇头，“但你说说看。”
“你们不是个武侠世界观嘛，功法秘籍什么的处于科学和不科学的边界。”席贰叁说出自己的猜测，“李昭瑕作为白崚川最好的朋友，必定背着一个剧情点。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家人是活死人，我们走这一趟就是要借这个事件推进到下一个大事件。”
“说的什么东西？你还说人家不像活人，我看你说的也不像活人该说的话啊。”谢不暮满脸鄙夷，“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活死人？你不要胡乱揣测。”
“怎么可能没有，武侠文都会带一些玄幻色彩的！什么多年前的豪杰死而复生、神秘人士长生不老，这都是很正常的！”席贰叁非常坚定自己的想法，“你们不是常说有个邪教叫赤业吗？据说那边邪法甚多，说不定就有制傀儡这项技术。”
听到“多年前的豪杰死而复生” 谢不暮猛地一激灵，但还是反驳：“你说的傀儡确实存在，但是我得告诉你，他们顶多只能算得上行尸走肉，不可能和活人完全一样。”
“难道是我猜错了？”席贰叁将手抵在下巴上，焦虑地咬嘴唇，“那我的角色解析怎么办？李昭瑕是重要角色，她在论文里的分数占比很重，可不能在家人这一环出差池。”
“论文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好像对它很看重。”谢不暮问。
席贰叁目光坚定，语气严肃，“那是我的命，如果做不好，我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谢不暮被她的神情感染，也郑重地点头，“那我在里面的占比重吗？”
“你是主角团的一员，当然很重。”席贰叁说，“不过你放心，你的角色解析非常好写，我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了。”
“……席师姐。”谢不暮沉声，嗓音略带沙哑。
“怎么了？”
“我好像杀人了。”
“什么？！”白崚川心惊胆裂的嚎叫从门外响起，她破门而入，“你杀谁了？”
谢不暮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不是，还没杀呢。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正杀着。”
白崚川满脸不解，她将视线投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席贰叁也只是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谢不暮伸手挡住白崚川的目光，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带泪，“师姐你别看她了，席师姐好可怜。”
莫名被可怜的席贰叁感觉自己好像被踹了一脚，“你有病吧？”
李昭瑕被她们逗笑，轻轻拍了两下掌，“好啦，玩闹停一停。你们来之前府里就在做饭了，刚刚临时加了几个菜也不费工夫，快去吃饭吧。”
“好！我刚好饿了！”“罪犯”谢不暮第一个冲出房间，完全忘了自己背负着别人性命这件事。
然而等她坐到饭桌时热情彻底偃旗息鼓。
甚至有点想逃。
不知为何杂役和丫鬟守在了膳堂四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谢不暮原本试图装疯卖傻活跃气氛，可李母李父说话无比僵硬，让她每一句话都掉在了地上。
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只猴。
“那、那个，白小友，你在葬剑峰生活可好？”李母突然开口。
白崚川被冷不防提到，还有点懵，“葬剑峰很好呀，师长和善，同门相处融洽，我待得很开心。”
“没有一点不适应吗？无为剑法易学难精，不知你掌握得如何？”
“我都来葬剑峰好几年了，早就适应啦。”白崚川一五一十回答，“无为剑法确实复杂，我资历尚浅，要看透其中内核还需要时日。”
“这倒也是。不过你的师傅是褚翊吧，有她教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李母继续问，“不知褚翊长老为人如何？我久居深山颇为好奇。”
白崚川被一连串问题问得无法好好吃饭，尴尬地放下碗筷。
李昭瑕注意到她的动作，用手肘轻轻撞上李母的腰，“娘亲你太热情了，我知道小白合你眼缘，但也不能打扰人家吃饭呀。”
“对对对，我也是太好奇了。”李母不自然地干笑一声，将话题转移到席贰叁身上，“那位小友看着倒是大上昭瑕几岁，不知道你们平常能不能玩到一起。”
“咳咳！”李昭瑕抢先一步道，“我不是和家里传信提到过很多次席贰叁嘛，她两年前来到葬剑峰，和我们是朋友。”
“朋友？瞧我这记性，都搞忘了。”李母端起饭碗，就近夹了几筷子菜送进嘴里。
谢不暮插嘴道：“不知道李师姐有没有和家里提起过我呀？”
“当然了。”这次说话的是李父，“从前昭瑕也……”
李昭瑕往他碗里夹了筷没放盐的淡口菜，“什么从前啦爹，林有木刚来葬剑峰不久，我明明是半月前和你提到过的，你说话也太夸大了。”
李父笑着称是，不再言语。
饭桌重归寂静。
席贰叁实在忍受不了，偷偷在桌子底下拽谢不暮的衣服。
谢不暮把头靠过去，“怎么了？”
席贰叁用手挡住嘴，小声道：“我刚开始的猜想不够大胆。”
“还不够大胆？”
“对。”席贰叁点头，“我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科幻元素，李家人和我们不在同一时间节点上。”
“席师姐，你不是说论文是你的命吗？”谢不暮又换上了那副怜惜的表情，“以你这种写法，你是要自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