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醒了。”
一声清脆的敲击音将谢不暮惊醒。
“火、谢家……”一个中年女子坐在她置身的塌边，拖长的语调里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小友，我好像一不小心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谢不暮坐起身，手指点上自身几处穴道，把昏厥造成的不适感强压下去，“九霄楼楼主？”
“是我。”楼主起身，于房内的书桌前坐定，“江湖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寥寥无几，但你有这个荣幸。林有木，幸会，我叫谭千。”
“叫我过来做什么？”谢不暮一条腿放在床上，一条腿悬在床沿，姿态十分不客气。
谭千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又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孟修杰是你杀的吧。”
“是，怎么了？”谢不暮微微仰头，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要向我寻仇吗？孟修杰的母亲？”
谭千眸底生出一分惊诧，“你认识我？”
“元千潭，听白瑾说起过。被你们那辈人糊弄得我现在看人第一件事就是分析样貌，孟修杰的眉骨和你有些相似。”谢不暮跳下床，站到书桌对面，“更何况你这假名取得也太没诚意了吧，名字换个顺序就敢出来？”
“江湖中认识我的人都只当我已入土，九霄楼也无比神秘，谁会联想到元千潭和谭千是一个人呢？”谭千浅笑，“你放心，孟修杰那孩子该死，你做得好，我很满意。”
“满意还把我叫过来恐吓？到底想做什么？”
“说话何必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是想请小友帮我一个忙。”谭千一只手撑着头，神情轻松，气势丝毫没有因为位置低了一头就被压制，“既然你清楚我过去的事，应当明白我对孟崇有多恨。葬剑峰我不便进入，还得请你替我杀了他。”
谢不暮态度淡漠，“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
“小友，你真的和我想象得很不一样。”谭千惊讶和惊喜交织，比起不悦更多的是满意，“你在外行事如此小心必是有一番筹谋，你说如果我把你杀了孟修杰的事抖露出去，或是无意提及你谢家后人的身份……”
“楼主，我帮你就是。”谢不暮适时地弱势下来，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我本来就想杀了孟崇，你这委托我接了。”
“好孩子。”谭千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子，“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
谭千的狐狸眼弯起，“杏林道的噬心毒，刚吃下去不会有任何异状，只是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感到被虫子啃噬心脏的疼痛。你为我做事，每个月我给你解药。”
她说着，房间的暗处走出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摆明了要谢不暮强行就范。
谢不暮吊儿郎当地点了两下头，“哦——还有这好事。”
谭千怀疑自己听错了，凑近了问：“你说什……”
还不等她说完，谢不暮回身卸掉两个男子的手臂，两脚将他们踢了出去。
看着被男子撞飞的房门，谭千面上终于浮现惊慌，立刻站起身准备逃离现场。
谢不暮抢过噬心毒，将书桌掀飞，把谭千摁在座椅上。
“你说你，已经掌握我两个把柄了为什么还是要做这么绝呢？本来就是单方面的合作，对我已经很不公平了不是吗？”谢不暮抽出瓶塞，将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倒进谭千嘴里。
谭千当即要吐，谢不暮哪能给她机会，左脚狠狠踩上她的大腿，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吞下去！原本我还在想怎么才能和你达成平等的合作，可现在好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人果然还是得处于高位才爽啊。”
感到手下传来吞咽的震感，谢不暮满意地松开手，从谭千身上找到解药后把她从座椅上提了起来。
谭千脱力倒在地上，艰难地克制想呕吐的冲动。
谢不暮反客为主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她，“每一瓶噬心毒的解药都不一样，哪怕现在你去杏林道找药王也没用，真是多谢你为我找来这么个好东西。”
“咳、咳！”谭千满脸通红，怨毒地瞪着她。
“现在轮到我和你做交易了。”谢不暮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首先，我做事有自己的步调，杀了孟崇是迟早的事，你别想着指挥我。”
“其次……”她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微微弯下腰，“冭周东南面的海域上有一座岛叫远州岛，我要你在上面建一座比九霄楼豪华十倍的楼。”
“你疯了吧！”谭千双目赤红，声音还带着嘶哑，“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年才建起九霄楼吗？你现在是想让我把钱全部砸给你？”
“有什么问题吗？你现在的钱足够多了，帮我建个楼要不了多长时间。”谢不暮说，“而且你觉得你这九霄楼能成什么大事吗？不如把钱都投在我身上，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成大事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武林盟想再将你一个谢家人抹杀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谢不暮歪了歪头，似是认同她的说法，“可我是在和你谈条件吗？我是在威胁你，钱和命哪个重要自己想清楚吧。”
说完，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我师姐她们呢？没事的话我可就带她们先走了。”
“你走可以，白崚川她必须死。”谭千咬牙切齿地走到回廊边，冲楼下望去，“元正雲的孩子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谢不暮大感不妙，三两步跑到她旁边，只见白崚川和席贰叁还在昏迷，被捆住手脚丢在了一楼大厅置景的假山之间，她们身边正站着一个举刀的男子。
“啧！”谢不暮粗略估计了楼层高度，没有丝毫犹豫地从六楼翻身而下。
在空中她抽出渡魂，对着男子迎面就是一刀，然后把他踹出三丈远。
一楼的房间顿时涌出数十个暗卫，从他们的步伐就能看出皆是高手。
其中两人飞掠上前，持剑和谢不暮缠斗起来。
谢不暮先是一刀砍断一人的气管，然后夺过他的长剑，左右开弓解决了另一个人。
渡魂太短不适合同时对付多人，好在她的左右手都很灵活，双手刃不在话下。
在下一拨人攻来之前，谢不暮扯下断气暗卫身上的外衣大手一挥盖在了白崚川和席贰叁的头上。
虽然也没什么用，但多少能挡住一些声音，也能防止她们睁眼的第一瞬间就看见她手起刀落的骇人模样。
又五个人赶到，谢不暮右手快速翻动，用剑意织成一张网，给领头的人劈得血肉模糊。
意识到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后，她使刀剑都换了种方式，尽量减少直接的兵刃相接，更多采用缠斗的打法。
这几个暗卫配合默契，仗着人数优势不断变换身位接近白崚川。
谢不暮用刀柄直接击碎了离白崚川最近的那个人的牙，然后脚步一移，挡在两个女孩面前，稳住脚步，重心下沉，一掌携带内力而出，把连着的一串人轰飞了出去。
谭千不知何时赶到了一楼，对她大喊：“你为什么这么护着白崚川？她流着赤业教主的血，迟早会变成元正雲那样的祸害！”
“嘘。”谢不暮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小声，“整个九霄楼的人都不一定能打败我，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折损人手。”
谭千紧咬牙关，浑身颤抖地下令：“你们都停下。”
谢不暮环顾四周，见暗卫们确实收敛了杀意，扔掉长剑放心地走上前。
她的表情不似之前那边高傲，竟意外柔和了起来，“我理解你对孟崇和元正雲的怨恨，也明白你对白崚川的连带。但是她是我的师姐，她真的很好，我不能让你杀她。”
“那我呢？元正雲亲眼看见我落入魔爪时、孟崇杀害我时，有谁来为我说一声无辜？”谭千眼中的怨恨似要化为实质，凝结成泪盈于眼底。
谢不暮轻叹了一口气，撕下裙摆的一片布递给她，“原本的筹码，我再给你加一个。”
“什么？”谭千紧皱的眉头标示着她的不解。
“孟崇我会杀，元正雲我也会杀。”谢不暮说，“不过必须声明，元正雲也许会在被我杀害之前死于白崚川之手，所以请你起码现在先放过她，好吗？”
“怎么可能？”谭千看向远处的白崚川，“她只不过是个还看不清世间黑白界限的小丫头，被元正雲以亲情之名糊弄两句就会投身赤业，你竟然让我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不是我希望，是你必须这么做。”谢不暮正色，挪动脚步挡住她的视线，“我肩负的重任你清楚，我和白崚川必定不是一路人。她的目标就是元正雲，行动必然会在我之前，所以比起相信我，你更应该相信她。”
“……我答应你，再给她一段时间。”谭千紧握双拳，被指甲划破的皮肤渗出血，沾染到那块裙摆上，“但老实说，要不是你的武功过于高强，能凭一己之力掀翻九霄楼，我不一定会接受你的提议。实话告诉我，你真的只是谢家后人吗？”
谢不暮看着满地狼藉，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瞒过，干脆笑着承认。
“你心底应该已经有想法了吧？我就是谢不暮本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