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什么东西?”白崚川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不暮第一时间蹲了下来,抱住谭千的腿开始干嚎:“楼主,你就放了我师姐吧,她真的不是刺客啊!”
白崚川把脑袋上的衣服晃掉,疑惑地看着她们,“你们在做什么?我怎么被绑起来了?”
“师姐,刚刚九霄楼闯入了刺客,就是你周围倒在地上的那些。”谢不暮回过头,满目恳切,“好在楼主的人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不过楼主怀疑这些刺客和你们是一伙的,非要绑了你们。”
白崚川看着眼前景象总觉得诡异,“可是为什么楼主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你喊得倒是凶,看着却不伤心啊。”
“楼主是被气的。”谢不暮轻轻戳谭千的腿,“我是天生就喜怒不形于色。”
谭千全身僵硬,机械地点头,“啊,对。”
“不过好在刚刚我已经和楼主解释清楚了,师姐你放心。”谢不暮放开禁锢谭千的手,转而给白崚川和席贰叁松绑。
“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吗?”白崚川问。
“先把席师姐叫醒吧。”谢不暮捏着席贰叁的脸颊肉使劲往外扯。
“你这样也太过分了。”白崚川按住她的手,“分一边脸给我。”
席贰叁被两颊火辣辣的疼硬生生唤醒,“嘶,好痛,谁揍我了?”
谢不暮把双手背在身后,视线朝右飘忽,“不知道啊,被蜂蛰了吧。”
白崚川也把双手背在身后,视线向左飘忽,“不知道啊,被鸟啄了吧。”
看着两人强装镇定的样子,席贰叁肯定道:“我怎么感觉被狗咬了呢?”
远处围观了全程的谭千暗自感叹自己被鬼糊弄了。
眼前那人功力倒是像极了谢不暮,智谋到底哪里像啊!
谢不暮似是听到她的心声,转过头来,“楼主,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谭千冷冷看了一眼白崚川,强行把目光移开,“……滚出去。”
“师姐,我们快走吧。”谢不暮扯了扯白崚川的衣摆,眉毛撇成八字。
“好。”白崚川把两人拉起来,又按住谢不暮的肩膀来回检查,“怎么这么多血?是不是被刚刚的刺客打伤了?”
“我还好,不痛的。”谢不暮咬住下唇,活脱脱一副把委屈吞进肚子里的坚韧少女模样。
要不是注意到了谭千打的手势,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高手早就想爬起来诉苦。
“你装什么呢!”席贰叁一掌抽向谢不暮的后背,对白崚川指指点点,“你看不出来这人又在装可怜吗?啊?!”
白崚川被她的手指指得连连后退,“她为什么要装啊?对她又没好处,你这么揣度别人不太好……”
“嗯啦。”谢不暮点头。
谭千咬紧牙关,脖颈间的青筋暴起,她接受谢不暮的提议不是为了在这看她们师姐妹过家家的。
“滚不滚?”
白崚川打了个寒颤,恭敬地连连鞠躬,一手抓住一个人的后衣领往大门退,“这就滚。”
看着三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谭千把手中的裙摆碎片丢在地上,叹出一口浊气。
早知道谢不暮和白崚川都是痴呆蠢货,她一开始就该从席贰叁下手。
起码那人看着格外正经,头脑也好。
密林中,头脑很好的席贰叁打了个喷嚏。
“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哦席师姐。”谢不暮贴心提醒。
“好像不是冷了,感觉有人在念我。”席贰叁吸了吸鼻子,“你人这么好,把你外套给我呗。”
谢不暮拢紧自己的外衣,“有病啊!给你了我穿什么?”
席贰叁耸拉着眼皮狠狠瞥她一眼,“不愧是无cp频,连配角都没点浪漫因子。”
“无西皮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次在华京好像也听你提起过。”谢不暮问。
“就是主角没有恋人,整篇故事直到大结局都不会收获爱情。”席贰叁解释,“白崚川就是天定单身,现在看来你也是了。”
“真的假的?哪怕有我这么漂亮的姑娘突然出现也影响不了那个什么剧情吗?”谢不暮指着自己的脸,憨笑一声,“哈哈,师姐你可不要喜欢上我哦,席师姐会崩溃的。”
“滚啊,我喜欢猪都不喜欢你。”白崚川额角突突跳,踹了她一脚,“多大年纪的人了,还麻烦我这个师姐帮你把关人际交友,下次再和孟修杰那种货色走近我就把你当猪圈里的猪赶。”
谢不暮捂住自己被踹的大腿,小声嘟囔:“不是说喜欢猪都不喜欢我吗?那还说我是猪……”
白崚川抽出清流剑,“我现在就要转行屠户。”
“好了别玩了,又不是小孩子,猪来猪去的幼不幼稚。”席贰叁抻开双手,隔开她们的距离,“九霄楼位于晔中郡东北部,你家也在这边,顺路的话带我们过去一趟?”
“师姐你是晔中郡人啊?”谢不暮问。
“嗯哼,没告诉过你吗?”白崚川斩断挡路的藤蔓,“我家离这不远,不过在山上,没必要特意过去。”
“不行!我就要去!”
“对!我要收集资料的,一个人的性格构成和原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我非去不可!”
谢不暮和席贰叁把脑袋凑到一块,双眼放光,就像一朵诡异的双头蘑菇。
白崚川常常会想,这两个加一起大她十二岁的人真的正常吗?
于是在被吵了一路的情况下,出了密林白崚川还是带她们来到了自己人生前十年生活的地方。
她的老家位于大山深处,是一座很普通的石砖小院落。
“这边实在太偏了,周边两个小县一直没规定我家的归属问题。加上我小时候比较活泼好动,山下很多人把我叫‘碧溪的野人’。”白崚川指着家门前那条清澈的小溪,“喏,这就是碧溪。”
野人……
谢不暮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小白崚川拽着藤蔓在树林间荡来荡去大叫“哟吼”的场景。
“好几年没回来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今天就凑合着过一夜吧。”白崚川推开陈旧的木门,抬手挥散飘落的灰尘。
席贰叁兴奋地冲进院子里,见着什么东西都要使劲地连眨三下眼,身上连续不断地传来奇异的“咔嚓”声。
白崚川嫌弃地瞟了她一眼,继续往屋内走,“家比较小,没什么好介绍的,你随便看看就是。”
谢不暮注意到屋内随处可见的江湖杂谈,随意抽了几本,“师姐,你从小就喜欢看这些啊。”
“是啊,我识字就是通过看这个本子,我娘带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白崚川走到她身后,伸手去指书本上画的各种标记,“看吧,这些都是我做的笔记。”
还真是快乐教学哈。
不知道这俩母女从前的日子过得有多快乐。
谢不暮余光注意到一本兵器谱,它的书页已经老旧泛黄,需要用手指搓开,“这本书都快被你翻烂了吧?”
“可不是吗,谁家小孩不喜欢看这种有图画的东西。”白崚川得意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学剑的呢。”
“是吗……”谢不暮无所事事地翻看兵器谱,在翻到其中一页时停下,“你喜欢的是明明是剑,为什么要在这做这么多标记啊?”
白崚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一页记载的是撼海刀,旁边还附赠了她的一篇小文章,以及一个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真情实感的“帅”字。
看着这个超大号的丑字,她莫名感到一种羞耻,“呃,就是小时候觉得这把刀简直太厉害了,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刀,几十年来都没刀能撼动它的地位。”
“这倒还好理解。”谢不暮指着被着重标记的“谢不暮”三字,“你标这个干嘛?甚至专门写了一句表示感叹的‘呜呼’。”
“你这个时候倒是识字了哈。”白崚川撇着嘴角说,“这人风评不好,但我私下还是很佩服她的,尤其是小时候特别喜欢听她的故事。就是因为她,我连带着对刀这个种类都很感兴趣。”
“那你怎么不学刀?”
“哎呀你这话问的,真是戳人心窝子。”
白崚川走到摇椅边,拍了拍灰躺在里面,“如果说剑道成功者令人心生向往,这个谢不暮简直强到让人望而生畏。我也只是个会有愱忮心的普通人啦,江湖中谁不都存着侥幸,觉得自己是能于武道登峰造极的佼佼者。如果知道路上有一个自己不可能超越的对象,还不如老老实实换条路呢。”
谢不暮拿着兵器谱在摇椅的扶手上坐下,“我能撕下这一张纸收藏吗?这个‘帅’字简直太棒啦。”
“你撕呗。”白崚川无所谓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师姐最厉害啦,那个谢不暮比不过你’呢。”
“说什么呢。”谢不暮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叠放进衣服内袋,“谢不暮是全天下最强的人,我不允许有人忤逆她。”
“倒是忘了你是个冭周人,应该比我对她更有好感。”
“不过强归强,你可要活得比她久才行。”谢不暮双脚一撑,带动摇椅吱呀吱呀摇晃起来,“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书写故事。”
“我也想活长久一点。”白崚川说,“不过生死的事谁说得准呢,小说走向和赤业那边都是谜团,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出意外啦。”
谢不暮没说好听的场面话,因为她清楚江湖的危险,在这种时候安慰反倒有些虚伪。
“身边能信任的人竟然没有多少。”白崚川仰头看她,笑意很轻,“你也知道我家的路怎么走了,如果以后我出了意外,麻烦把我葬在碧溪吧。”
谢不暮双手撑着扶手,竟然有种想摸一下她头的冲动。
一定是因为白崚川的头发毛茸茸的,看着手感很好。
她这么说服自己。
“可以吗?”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白崚川再问。
谢不暮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她现在能信任的人好像也不多了,如果她出了意外,也没人给她送葬。
“师姐,说不定我比你先去世呢,席师姐不是说我这种配角是注定要出事的嘛。”谢不暮侧过头,上半身向着白崚川倾靠,“如果你走在我前面,我把你葬在碧溪。如果我走在你前面,就麻烦你把我葬在冭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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