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所求为何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应当是发现了入侵的痕迹,走路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谢不暮坐在书桌上,把匣子里谢展的玉镯套进手腕,并没有给推门而入的孟崇眼神。

“林有木?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崇面色阴沉地瞪着她,杀意外露,“我的居所乃是禁地,你擅闯至此可知罪?”

谢不暮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语气淡然道:“你知道这个镯子是谁的吗?”

“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孟崇蹙眉,“你还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啊。”谢不暮看向他,“这个镯子是谢展的,谢家倒数第二任家主的。”

“你怎会知道?”

渡魂从袖口滑出,谢不暮单手撑着桌面站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因为她是我娘。”

感受到强烈的杀气,孟崇心下陡然一惊,“谢展的女儿?谢不暮、谢无书?你究竟是谁?”

“谢家最后一任家主,特来取你狗命。”谢不暮把剑架上的琐忆剑丢给孟崇,“不知如今武道的登峰造极者功力如何。”

孟崇下意识接住剑,“谢不暮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你何故假借她之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世上总有奇迹,告诉你身份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谢不暮携渡魂攻来,“你认为谢不暮死了,其实我没死;就像你以为元千潭早在二十五年前被你杀害,她其实也还活着呢。”

孟崇接下她第一击,眼瞳震颤,“你怎么会知道元千潭?她早就因难产而亡了!”

“你的一切腌臜事我都清楚,白瑾、元千潭、孟修杰……”谢不暮嘲讽地放慢语速,“还有,元正雲。”

听到她一个个列出那些名字,孟崇惊异万分,更是在“元正雲”三个字被说出来之后由惊转怒,凶相毕露。

他今天就要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两人都怀揣着十足的愤怒,在狭窄的空间内大打出手。

孟崇手持琐忆剑,将无为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剑招刚直有力却不失灵活。

他借长兵之利反复拉开身距,在谢不暮渡魂触及不到的地方试探。

谢不暮后撤两步,一脚勾起书桌的桌腿,将它送到孟崇身前。

孟崇一剑劈裂桌面,谢不暮从裂隙间直冲而来,刀尖对准他的眉心。

孟崇迅速回剑,强行挡开渡魂。

渡魂在谢不暮的手上转了一圈,调转方向,被抽了回来。

谢不暮咬住刀刃,一只脚踩上孟崇的肩膀,借力从他上方翻了过去。

其间,她双手摁住孟崇的肩膀,硬生生凭力道将他抡圆了摔倒在地。

还没等孟崇起身,她利落又是一刀刺下。

孟崇凭借习武的直觉就地翻滚硬躲过这一杀招,左肋下还是不可避免被豁开一个大口。

不管他现在信不信,都必须得承认眼前这人是谢不暮。

两人又过了几十招,刀光剑影间,房间内的装潢全被毁成碎渣。

他们一个是用刀的佼佼者,一个是使剑的翘楚,代表着武林的最高水准。

可孟崇竟平白生出一股畏惧,他和眼前人的功夫仿佛不在同一层面上,对战这么久,对方还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外伤。

他破窗而出,想去向山下长老求援。

谢不暮眸光一闪,恶鬼一般从他身后缠上。

孟崇想回身给她一剑,却被躲过。

谢不暮强行把他扯了回来,用内力浑厚的一掌打向他的心肺。

孟崇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失力栽倒。

谢不暮一脚踩上他胸口,迅速夺过琐忆剑和渡魂一左一右钉住他的双手。

她想孟崇也许搞错了,她不止是用刀的佼佼者,她是令整个武林望尘莫及的存在。

自她之后,江湖百年来都再也没人被称作“奇才”。

这个世道可以污蔑她的道德、抹去她的功绩,可唯独实力无法被掩盖。

“你知道元千潭现在活得很好吗?”谢不暮蹲下身来,头依旧抬得高高的,“她就是那位神秘的九霄楼楼主。”

“怎、怎么可能!”孟崇艰难地咳血。

“女人比你想象得要聪明,更比你这样故步自封的人有能力,我就是接了她的委托来杀你。”谢不暮说,“哦,不过我本身也对你有意见来着,她不说我也会杀,你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孟崇双手颤抖,试图挣脱束缚,然而刀剑入手的位置十分巧妙,他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

谢不暮瞧着这画面有点眼熟,才反应过来似的轻轻“啊”了一声,“你儿子也是我杀的,没想到吧。祝樊只是我顺手杀了用来迷惑你的幌子,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她轻握住渡魂的刀柄,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刀刃,“当时我就是像这样,把刀插进他的手心,然后挑断他的手脚筋、卸掉他的膝盖、毁了控制你们男人思考的器官。”

孟崇的额角和颈间冒出成股的冷汗,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你倒是比他有志气,当时要不是被我堵住了嘴,不知道他得叫成什么惨样。”谢不暮无聊地把渡魂使劲往下按压,不再摆弄,“长优剑里的钥匙是我拿的,我已经从白瑾口中知道了你们那辈人所有的真相。下一个死的就是元正雲。”

“你休想伤他!”孟崇青筋暴起,浑圆的眼珠仿佛能挣出眼眶,“毒妇!就算你八十年前逃过一死,这一次也不会善终!”

“这就叫毒了?女人复仇为民除害就是毒?”谢不暮狠狠抽了他两巴掌,“那你杀害发妻、囚禁好友、用权势相助邪教教主算什么?面对元正雲你胆小如鼠,只敢换把剑取名琐忆用来纪念你和他的回忆,也不知从哪生出的胆子让你残害无辜的女人。”

孟崇挣扎着要起身,神色癫狂,再也瞧不见半分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我要杀了你!你和元千潭两个可恨的女人都该死!”

谢不暮用手掐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脑袋重重按在地上,“你这样的货色,不配说恨。”

孟崇的愤怒浮于表面,殊不知谢不暮心中怒火更甚。

关于谭千的部分她也算是处理完了。

“接下来,我问你答。”谢不暮语气冰冷,似带着刺骨寒意,“葬剑峰和谢展到底是什么关系?”

“贱人,你该……”孟崇话还没喊完,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止住。

“我说了,我问你答。”谢不暮拿起拳头,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孟崇的鼻骨被打断,鲜血从鼻孔涌出,他出于生理性忍不住恐惧,却还要用怒吼掩饰自己的内心,“你娘能和葬剑峰有什么关系?找事也该找对人!”

“孟岳在当年谢家灭门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谢不暮继续问。

“孟岳……?”孟崇比刚刚平静了一点,“他是我曾祖父,他的随笔我看过,曾经也听长辈提起过他痴恋你娘。他一个痴情者能对你们谢家做什么?!”

“好好说话。”谢不暮又给了他一拳,“仔细回想你的长辈和你说过的话,我要知道点我在密室里没找到的信息。”

孟崇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只能顺着她的话竭力回想,“武林盟当年联合众派讨伐谢家根本就没有通知权势滔天的葬剑峰,正派各道暗怀鬼胎,当然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功绩。孟岳知道这个计划时已经晚了,他不可能携整个葬剑峰与武林作对,只能独自一人前往谢家。”

他说着说着,越发无法组织语言,毕竟当年长辈说起这事时也不清不楚,“总之他尽力了,他为了保护谁,挥了一剑……”

谢不暮心头一空。

结合孟岳的随笔。

“我不知道我做的有没有成功,那个孩子的结果如何。我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原来,是他对谢宁下了杀手。

恐怕当年他为了让谢不暮能够在复生后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决意对一个会告诉她真相的小孩痛下杀手。

只是出于密室关闭等不知名缘由,他没成功,只来得及在谢宁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凭什么?

他凭什么替谢家人做决定?他凭什么认定谢家人是不会复仇的懦弱者?他凭什么让一个五岁孩子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苟活八十年?

谢不暮竟荒谬到笑了出来。

孟崇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准备扬腿攻她下盘。

谢不暮动作比他更快,一言不发地抽出渡魂,从他的左肋下刺了进去,顺着胸骨的形状剜碎心脏。

孟崇瞬间没了气息,惊惧的神情随着死亡被定格。

谢不暮颓废地瘫倒在地。

周遭一片死寂,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噗通、噗通、噗通。

沉重而缓慢,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托举着它起伏。

谢不暮常常觉得自己是死了的,本应归于寂静的心,是枉死的谢家冤魂用无数双手起伏下坠,维持着它的律动。

当初推动灭门的根本不是葬剑峰,孟岳不过是故事中的一个过路者。

那她这大半年来潜伏在葬剑峰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年的犯案者们早已入土,她该向谁报仇?谢家人的命让谁来偿?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谢不暮僵硬起身,在院子脏污的雪水里滚了几圈,掩盖衣服上的血迹。

她来到白崚川的寝舍,原本只想随口报个平安就下山,却在进门的那一刻顿住。

白崚川正跌坐在地,由于角度原因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她的手上似乎有血。

谢不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自己不约而同出现一样的姿态。

席贰叁站在一旁,眼中有悲痛和不忍。

听到开门的动静,白崚川缓缓转过身,露出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彩灯。

她双眼无光,泪水顺着脸颊划过,甚至无法覆盖之前的泪痕。

“林有木,我的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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