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识趣的耳珰

谢不暮正式成为外门徒生,剑招还没学会什么就被指派了新的任务。

临近傍晚,六个新进徒生在山脚等待指令。

山门处传来脚步声,反应快的徒生已经率先打起了招呼。

“前辈们好!”

谢不暮循着他们的声音望去,一眼锁定了队伍中间的白崚川,她扬起笑容,“师姐,你好呀。”

白崚川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回揉搓自己的手臂,“好奇怪,被你叫师姐好奇怪。”

“只是还没有习惯啦。”谢不暮走到她身边,“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内山的前辈也下来了?”

“我们要去帮周边的农民播种。”李昭瑕说道,“越州地广人稀,百姓常常忙活不过来,每年播种季和收获季葬剑峰都会组织去帮忙。”

谢不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葬剑峰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派,如此心系百姓,难怪声望如此之高。”

“这次的带队是孟师兄,到时候播种也是自己忙自己的,你离他远点。”白崚川放低声音指了指前方的孟修杰。

孟修杰正在队头和其他人交代着什么,突然福至心灵地望了过来,“这次有好几名新进的徒生,大家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这个领队师兄。”

语毕,他顿了顿,还是佯装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林有木,知道了吗?”

谢不暮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无语凝噎,控制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又略显疏离的笑容,“谢谢孟师兄。”

孟修杰带的这队负责的村子并不远,来到菜地听农民大致说了些注意事项后大家就各自忙活了起来。

四五月正是北方播种黄豆玉米的时候,谢不暮几人负责玉米的播种。

土地已经深翻过,种子也被提前晒好,他们只需要进行之后的工作。

白崚川分给谢不暮一把锄头,“虽然我们也懂一些种植相关的操作,但是应该比不上你这个农家女吧。”

“那、那是当然了,你们就准备好坐享其成吧,我干活可利索了。”谢不暮接过锄头,信誓旦旦地保证。

其实她从来没参与过农作。

从前在冭周她处理事务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和农业最近的接触应该是划分田地和调整作物价格这类宏观调控。

谢不暮试着随便锄了两块土,席贰叁嫌弃地问:“你干嘛呢?玩泥巴?”

“好久没拿锄头了,试一下手感。”谢不暮哈哈一笑,扛着锄头跑了,“你们在这边种着,我一个人负责那边哈!”

“那也太夸张了吧!”白崚川伸手挽留,却没拽住她的衣角,“唉,真是……”

谢不暮飞快来到田地的另一头,细细询问了农户播种方法才开始快速实操。

别人都是边忙边闲聊,只有她,为了不暴露农家女身份拼命干活。

没过多久,谢不暮就已经开完了两条沟,红日下落,刚好晃着她的眼睛。

她跳到沟对面,开始播撒、覆土。

“一直弯腰可真累啊……”谢不暮直起身子,一手撑着锄头,一手握拳敲打后腰。

远处的白崚川和席贰叁正挨在一起同时挖沟,李昭瑕隔了她们一段距离。

谢不暮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她看李昭瑕的动作有些磨蹭,明明手头没有停下来,但好像心有旁骛影响了速度。

谢不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白崚川和席贰叁。

由于隔得太远,谢不暮也看不清她的眼神。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很容易为了友情而吃酸醋,想必李昭瑕就是如此。

谢不暮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头干活去了。

将近入夜,在这么多人的帮助下这片地已经种上了一半。

白崚川看见谢不暮的劳动成果连连赞叹:“果然术业有专攻,林有木你太利索了,速度是我们的三倍啊。”

“三倍?”谢不暮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早知道她们这么慢,她就放缓点速度了。

“我们回去吧。”白崚川拿过她的锄头递给来收农具的孟修杰,“这个村子离葬剑峰不远,我们就不外宿了。”

孟修杰搭话:“师妹,我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去镇上处理,还得劳烦你带大家回去。”

“行。”白崚川带着谢不暮离开。

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距离,谢不暮突然停下来,惊呼:“坏了!”

“怎么了?”席贰叁问。

“我的耳珰好像落田里了!”谢不暮摸着空落落耳朵,语气焦急。

“明天再来找吧。”白崚川说,“天色不早了,这时候去也不一定瞧得见。”

“不行,万一被什么野猫野狗叼走怎么办。”谢不暮面上惊惶,着急地直跺脚,“那是我家里人留给我的,我得回去看看!”

站在她前面的李昭瑕回过身来,“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已经记住回去的路了。”谢不暮哪料到这人这么热心,直接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挪转回去,“你们快回去吧,我就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说完她立马就跑了出去。

其他师妹师弟见队伍迟迟不动,问白崚川发生了什么事。

白崚川狠狠叹了口气,重新出发,“没事,回去吧。”

谢不暮离队后就直接运起了轻功,如果孟修杰是靠走路的话那她还能追上。

据她留意,葬剑峰最近没什么需要亲传徒生处理的事件。为了最快打入葬剑峰高层内部,她得多接近孟修杰,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把柄,她都要掌握。

在临近镇口时,谢不暮看见了孟修杰的身影。

她敛下气息,跟在他三丈之外。

孟修杰进入镇子后走的不是大道,他拐进了小道胡同,熟稔地穿梭于暗巷之中。

不多时,他驻足于一座灯火璀璨的楼房之前,大楼门口数位美女俊男正在招揽路过的百姓,见孟修杰来直接给他拉了进去。

谢不暮耸拉着眼皮,无言地看着乐在其中的孟修杰,好像在看一只恶心的虫子。

她绕过正门,从隐秘处借路边的树翻进了二楼的窗子。

进入花楼后,谢不暮跃置房梁上,重新锁定孟修杰的位置。

他似乎是常客,和老鸨聊得十分开怀。两人没再多说,孟修杰举起右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来回摩挲,老鸨顿时会意,向不远处的两个壮汉招手。

壮汉离开片刻,从房间架出来一个女孩。女孩被他们扔进孟修杰怀里,挣脱不开。

谢不暮想起自己从前乐此不疲地做过一件事,那就是踹花楼。

冭周的花楼开一间她踹一间,她的双生姐姐谢无书常常指责她往家里带回太多姑娘,谢家要人满为患了。

谢不暮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只是默默多开了许多店铺,再放出招工的消息。

回忆的空当,孟修杰已经钳制着女孩上了二楼,二楼似乎是专门供客人过夜的包厢,人要比一楼大堂少很多。

女孩拼尽全力掰他的手,边哭边喊:“你放开我!我是被拐进来的,我不接客!”

孟修杰常年练武,没有被撼动分毫,他手上力道越发大,勒拽着女孩进了走廊边的房间。

谢不暮长叹一口气,跳出花楼,重新跃上这间房的窗户。

孟修杰似乎正在沐浴,女孩啜泣着掰扯门上挂着的铜锁,钥匙被孟修杰带走了,她无助地转身,准备从窗户跳下去。

谢不暮正站在窗前,在女孩抬眼的片刻竖起食指举在唇边。

女孩看呆了眼,僵硬地点了两下头。

谢不暮指向窗外,嘴巴一张一合,但没发出声音,“有守卫。”

女孩精致的眉头皱成一团,眼泪汹涌而出,当着她的面,谢不暮躲进了旁边的屏风。

孟修杰迫不及待,只穿了里衣就从隔间走了出来,他用手勾着钥匙的挂绳来回转圈,在女孩渴望的目光下将它抛出窗外。

看见女孩因钥匙绝望的眼神,孟修杰满足地笑了,他强硬地拽过女孩,把她扔在床上。

谢不暮就是在等这个行为,床和她藏身的屏风是正对着的,此刻孟修杰正好背对着她。

谢不暮闪身而出,两指点上他的睡穴。

孟修杰身形一顿,直直栽倒在床上。

女孩惊慌地从他身边离开,躲到谢不暮身后,“他、他死了吗?”

“没死。”谢不暮说,“他这人还有用,现在还不能死。”

“那他醒来又要伤害我怎么办?”女孩无助地扯住谢不暮的衣袖,因为着急而有些过于大力,把质量不好的衣服扯变了型。

谢不暮从桌子上拿过一壶合欢酒,将孟修杰翻过身,把壶口直直塞进他嘴里,“他明日午时才会醒来,醒了你就告诉他他喝醉了,以他的脑子发现不了蹊跷。”

“真的?”

“真的。”谢不暮把灌完的酒壶扔在一旁,“他明天还有事,没时间在这纠结。”

“你……”女孩钻到谢不暮身前,和她对视,“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谢不暮顿住了,沉默片刻才道:“可以救,但要等。你可以等吗?”

少女点头,泛红的眼中满是坚定,“我可以。”

“那就做好准备。”谢不暮走到窗边,“这里的库房在哪里?”

少女思索片刻,道:“好想是在一楼西厢房的最里间。”

“行。”谢不暮干脆利落地翻走了。

回葬剑峰的路上,谢不暮心满意足地数着手上的银票。还好这个花楼存的大多数是银票,否则银子她还带不走。

靠近葬剑峰,谢不暮察觉到山脚处的人影,她收起银票,换回林有木的走路方式。

离得越来越近,谢不暮看清那道人影正是白崚川,她开心地小跑上前,“师姐,你怎么在这呀?”

白崚川靠着路边的野松,双手抱臂,臂弯中夹着清流剑。

她语气欠佳,“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你了。”

“这不是东西太小不太好找嘛。”谢不暮双手放在身后,吊儿郎当地歪头冲她笑。

“找到了吗?”白崚川问。

“找到了。”谢不暮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只耳珰放在掌中。

白崚川转身朝山门走去,“找到了就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帮忙播种。”

“师姐,谢谢你。”谢不暮还举着那只耳珰。

白崚川回头看她,“谢我做什么?”

“本来我是找不到的。”谢不暮笑得眉眼弯弯,“可这只耳珰告诉我,它知道师姐在等我,就自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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