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末疮疤

锦华堂内,解舒坐在堂屋中,听掌柜给他介绍民间流行的服饰。

一个身穿玄色骑装的人独自走进店内,将马鞭随意扔在柜台上:“掌柜的呢?最近可有什么好的料子。”

掌柜有些两难,尴尬地向解舒请示。

那人见掌柜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迎上来,心里顿时升起火气,正要发作,便见前方一堆恭敬站着的仆从向两边散开。

仆从或捧着画册,或抱着衣料,往两边排开,仿佛舒展的绿叶,衬着一朵妖冶鲜艳的花。

“好久不见,赵大少爷。”

赵靖看见是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环萧啊。”

解舒笑盈盈地,眼神却阴冷:“本王不喜欢你叫我这个字。”

赵靖是司徒赵继丘的独子。

赵家簪缨世家,自大盛开国始,家族中人在朝中世代为官,哪怕是偏得不能再偏的旁支,也能捞个官当当。不知为何,到了赵继丘这这一代,主家里面只出了赵靖这一个男丁。

赵害怕家族后继无人,催着赵靖早日娶妻生子,但赵靖却喜欢男的。解章裴即位后,赵求过他给赵靖赐婚,赐了两次,被赐婚的官家小姐死了两个。赵现在也不求赵靖能成家立业了,哪怕赵靖纳个烟花女子,只要能生出孩子就好。

赵靖跋扈惯了,尤其是在解舒面前。

“今时不同往日了,环萧。”赵靖伸手拍了拍解舒的脸,“你是如何当上摄政王的,不用我多说吧?”

解舒冷漠地看着他。

赵靖不喜欢别人对他冷脸,哪怕是美人也不行。

“解环萧,我听闻陛下即位后,你至今没有上过朝啊。”赵靖有些得意,“你是不敢吗?解颢雯不在,还有谁能保你呢?”

今晨,王剑屏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中午,陛下的赏赐就到了解舒的端王府中。在此之前,端王解舒失踪了三月有余,除了有传言说,陛下登基前夜,曾见过他夜中秘密入宫,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朝中有人猜测,解舒正领命寻找逃亡在外的解颢雯。王剑屏提及此事,想必也是有意试探陛下对解颢雯及其党羽的态度。如今,解颢雯还未逃到封地,朝中虽然仍然有解颢雯的势力在,但谁也不敢确定,解颢雯能活着回到封地。陛下此举,已经是在明示对解舒捉拿解颢雯的支持了。至于那些藏在中/央的解颢雯的党羽,都不确定解颢雯能不能活着,尚处在观望之中,也许会因陛下此举,暂时自乱阵脚,甚至于分崩离析。

可赵靖蠢得可以,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觉得是解舒如今没有了倚仗,躲在外面,连上朝都不敢。陛下给他赏赐,就是为了引他出来,再把这个摄政王杀了。解舒在外面躲久了、没钱了,陛下给他钱,自然能把他引出来。这样的手段,他早在解舒身上用烂了。

解舒在心里叹气。今日之后,朝中谁人不会知晓,端王就是皇帝一派的呢?只有赵靖,还以为自己是解颢雯的跟屁虫,是听话的、能被解颢雯当作漂亮物件送出去的礼物。

在解章裴面前,解舒还需要装一装,但在赵靖面前,解舒完全没有装的必要,因此心里想什么,面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赵靖这个蠢货。

赵靖见解舒沉默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勃然大怒。

“解舒!我看你是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赵靖攥住解舒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

解舒却莞尔一笑:“不错,你现在说话都能用上典故了,读了不少书吧?”解舒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讽刺,全是发自内心的赞扬。

赵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是。”

他说完,解舒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至于为何他知道解舒这是看傻子的眼神,因为他真的见过傻子,当时解舒也是这样看那个傻子的。

赵靖怒火复燃,靠在解舒的耳边,用他自以为低声的声音说:“要不是我,现在这个端王,就是那个傻子在当,哪里轮得到你?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杂种!”

赵靖嗓门大,他低声说话的声音,和别人正常说话的声音,没有区别。因此,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解舒的那些仆从们大概见过世面,还安静的站着,假装没有听到。可怜了掌柜,直接吓得瘫倒在地。

虽说赵靖说的有一半是事实,但无论谁被骂小杂种,都会生气,解舒也不例外。

一个巴掌落在了赵靖脸上。

赵靖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他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哪怕是他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司徒,都没打过他的脸。他死死攥着解舒的手腕就往外走。

解舒也不怕他,还笑吟吟转身,让掌柜记得给他做衣服。

端王府的仆从是见过世面的,任由解舒被拉走,然后叮嘱掌柜不可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赵靖将解舒扔在马背上,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街上的人不认识解舒,但几乎都认识赵靖。赵靖强抢民男之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好在这样的事赵靖干得多了,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赵靖将解舒带进了就近的一处专谈风花雪月的酒楼,提溜起他直接往最奢华的一间上房走。

这个地方,解舒来过很多次了,赵靖将他带过来,要做什么,自然不必多说。解舒倒是无所谓,赵靖这个人除了脸能看,其他方面,样样都不行。可赵靖自己不知道,因为他身边那些伺/候他的人,不用想也知,肯定都是夸他威风的。解舒以前也这样夸他,虽然和他睡一觉,解舒什么感觉都没有。

解舒被他摔在床上,干脆就安静地躺着,反正赵靖干正事用不了多久,索性懒得反抗了。

接着,赵靖俯下身来扒他的裤子,衣袍刚被掀开,解舒就感觉不到赵靖的动作了。

解舒撑起身子去看,就见赵靖愣愣的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解舒这才反应过来,赵靖是在看那些解章裴留下的痕迹。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解舒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快点。”

也不知道赵靖在想什么,解舒感到腰上一痛,伸手去推他。

突然,房门“砰”一声被打开。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后,床帘被猛然掀开。

韩襄黎带着僵硬又尴尬的笑站在床边:“端王殿下,我找你有一点事情呢。”

又看向塌上,赵靖将解舒禁锢在身下,解舒则满脸痛苦地将手抵在赵靖脸上,往外推。很明显,赵靖想强迫解舒,解舒在奋力犯抗、宁死不从。

赵靖见是这个小古板,心烦意乱地起身,扔了床被子在解舒身上:“又是你。”

“真是不巧,赵公子。我找端王真的有急事呢。”

赵靖一直很烦这个笑面狐狸:“你不许告诉我爹。”然后回头不满地看了一眼躺着床上装死的解舒,摔门而去。

他走了,解舒坐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道:“韩襄黎,你又帮了我一次,为什么?”

韩襄黎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经历过解舒在朝中翻云覆雨的日子,也见过解舒早些时候更不堪的样子,但他和解舒,不熟。

解舒起身走到韩襄黎面前,认真地发问:“韩襄黎,你喜欢我啊?”

“不喜欢!”韩襄黎连忙否认,又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那你为什么帮我?”解舒直勾勾地盯着他,“两次了。”

韩襄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第一次,解舒是被解颢雯带来的这间房,当时,房间里还坐着好几个权贵家的公子,他不知解舒是先帝的四皇子,他仅仅是觉得,这个人太漂亮了,怎么能被一群人糟蹋呢?至于今天这所谓的“第二次”,自己也仅仅是奉命行事。

韩襄黎说不出口,他没有救风尘的癖好,更别说,解舒不是风尘。他只能恭恭敬敬地开口:“端王殿下,我送你回府吧。”

“不,我不走。”解舒牵着韩襄黎的袖子,“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若是以前,解章裴登基之前,倒还罢了,但现在,韩襄黎畏惧解舒的亲近。他的态度强硬起来:“端王殿下,为人臣子,你明日记得去上早朝。”

解舒是聪明人,韩襄黎相信他能知道自己的言外之意。祖宗!你和陛下什么关系!你别害我!

果然,解舒放开了他的袍袖。而再度看向解舒时,只见解舒湿润着眼睛,安静地落泪,泪珠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世上没有人会这样哭。解舒落下的,不是眼泪。只有这样精心设计的泪珠,才会激起涟漪。而事实上,这些涟漪是那双眼睛激起的。

韩襄黎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陛下会觉得那一盒金珠不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韩襄黎只能无奈地说:“殿下天人之姿,能得见殿下容颜是微臣的福分。”我看你一眼就是我的福分了,能帮你,那就是我祖坟冒青烟!

解舒发现自己这一套在韩襄黎身上不管用,便不装了,起身便走:“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回去。”

他虽然这么说,但韩襄黎不放心,还是远远跟着解舒。

等解舒进了端王府,他才放松下来,想着待会儿进宫,怎么将此事告诉解章裴。他在端王府前的街上站了片刻,街上熙熙攘攘,他正要离去,府中有下人出来叫住了他。

“韩大人留步。”下人小跑过来,将一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

韩襄黎掀开筐上的黑布,见里面是橙子,朗声道:“微臣最爱这些鲜物了,这橙子圆润可爱,多谢端王赏赐。”然后开心地接过筐,一路兴奋地回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府中,韩襄黎摈开了下人,兴冲冲地把面上的橙子拿出来,发现下面还是橙子。他有耐心,继续把这一层橙子拿出来......直到木筐见了底,韩襄黎才失落地摊在椅子上。

还真的......就是一筐纯粹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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