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里多了一架钢琴。
它就摆放在西侧厅的窗边,那里阳光最好,能俯瞰到一小片顽强生长在墙壁上的、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钢琴是黑色的,款式古老,但保养得极好,光亮的漆面能倒映出窗外流动的云。
苏凌第一次发现它时,有些意外。这座古堡里的一切都带着阿拉斯特冷冽的印记,这架钢琴却透着一丝格格不入的、属于人间的艺术气息。
她没有去碰它。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她路过西侧厅,听到里面传来了琴声。
琴声并不流畅,甚至有些生涩、滞缓,像是弹奏者的手指许久未曾触碰琴键,带着一种摸索的、回忆的意味。弹的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低沉而动听。
她悄悄走到门边。
阿拉斯特坐在钢琴前,背对着她。他依旧穿着日常的黑色礼服,但背影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红发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近乎铜色的光泽。
他没有弹完那首曲子,在某个节点,手指重重按下一个不和谐的和弦,琴声戛然而止。
苏凌下意识地想退开,脚下却不小心碰到了门槛。
阿拉斯特立刻回过头。看到是她,绿眸在阳光下显得清澈了一些,“要试试吗?”
苏凌犹豫着。
他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最终,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她走了过去,在琴凳的另一端坐下。琴凳很长,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阿拉斯特伸出手,示意她将手放在琴键上。苏凌照做了,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象牙键。
他的手随后覆了上来,轻轻压住她的手指。他的手掌依旧冰凉,但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像这样,”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比琴声更低沉,“轻轻按下去。”
苏凌的手指在他的引导下,笨拙地按下一个琴键。“Do——”一个单音在空旷的厅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他没有评价,只是移动她的手,按下另一个键。“Re——”
他就这样,带着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按过去,组成一段最简单、最基础的音阶。单调,重复,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但苏凌的心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的触感上,集中在那冰凉的琴键和他微凉的手掌之间。他的气息环绕着她,不再让她感到纯粹的恐惧,反而像这琴声一样,成为一种背景,一种……习惯。
弹完一段音阶,他松开了手。
“你自己试试。”他说。
苏凌依言,生疏地回忆着刚才的顺序,用手指去触碰那些琴键。她的动作很慢,偶尔会按错,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阿拉斯特没有纠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专注的眼神。他的目光不再带有侵略性,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和的凝视。
当苏凌终于磕磕绊绊地弹完那段音阶时,她轻轻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
阿拉斯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不是他平日里那种艳丽或危险的笑,而是一个简单的、带着些许赞许意味的弧度。
“很好。”他说。
只是两个字,却让苏凌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再让她弹,自己也没有继续。两人就那么并排坐在琴凳上,看着窗外那片在微风中摇曳的白色野花,听着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靠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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