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云栀意收拾好书包，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条消息：栾彧同学，今天在哪里上课？还是逸夫楼305吗？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回复简洁得只有一个字：嗯。

云栀意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惜字如金的风格，背上书包便朝着逸夫楼走去。

来到305门口，那块烫金的“彧”字门牌依旧醒目。她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云栀意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烟草气息率先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只见栾彧正姿态闲适地靠坐在那张黑色皮质沙发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神有些放空，缭绕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难以言喻的沉郁和距离感。

听到开门声，栾彧转过头。当看清进来的是云栀意时，他眼神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刚吸了一口的香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干脆利落。

紧接着，他长臂一伸，拿过旁边的智能控制面板，快速点了几下，房间内隐藏的新风系统立刻发出低微的嗡鸣声，开始强力置换空气。

他甚至还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让傍晚微凉的清风更多地涌入，驱散那本就不算浓重的烟味。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并非刻意表现，更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在女士面前抽烟，或者说，不在云栀意这样的“好学生”面前维持这种在他看来或许不够“良善”的形象。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云栀意，脸上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抽烟的沉郁少年只是她的错觉。他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云同学，今天什么计划？”

云栀意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微微一动。她走到他对面坐下，一边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资料，一边抬起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了然的笑容，回答道：

“和之前差不多。”

她的笑容里没有指责，也没有好奇，仿佛他刚才抽烟以及之后迅速收拾的行为，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栾彧看着她这个平静的笑容，和她那句“和之前差不多”，不知怎的，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扰而升起的不耐烦，悄然消散了些。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她摊开的笔记本上。

窗外的新风系统低声运作着，将最后一丝烟味彻底带走，只剩下书本的墨香和窗外清新的空气。两个身影再次坐在了书桌的两端，开始了新一轮的、一个认真讲，一个看似随意听的独特互助时间。

两个小时的辅导课程终于结束。

云栀意合上笔记本，长长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充实的放松。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眼睛微微一亮，伸手从书包的侧袋里掏出了一块用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

她小心地剥开包装，将那一小块深褐色的巧克力放进嘴里，随即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像一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简单而纯粹的愉悦感。

栾彧原本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恰好捕捉到了她这毫不掩饰的、因为一颗巧克力而心满意足的模样。他的视线在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和那弯起的嘴角上停留了片刻。

云栀意察觉到他的目光，含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问：“嗯？”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巧克力，又看了看他，恍然大悟。

她以为他也想吃。

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刻又从包里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巧克力，递到他面前，那双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清澈见底：“给你。很甜的，很好吃，你试试？”

栾彧看着递到眼前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她真诚而带着点分享意味的眼神，沉默了一瞬。他其实……不爱吃甜食。

从小到大，他接触的都是米其林主厨定制的甜品，精致却从不逾矩，甜度永远控制在最克制的范围内，他早已习惯了那种近乎无味的“高级感”，对普通意义上“甜”的东西兴趣缺缺。

但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接过了那颗带着她掌心微微温度的巧克力。

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撕开金色的包装纸，将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浓郁的、带着点奶香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确实很甜，甚至对他而言有些过于甜腻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云栀意期待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栾彧迎上她亮晶晶的目光，将口中那过分甜腻的巧克力咽了下去，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评价道：“很甜。”

他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巧克力？”

“特别喜欢！”云栀意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尤其是学习累了或者完成一件难事之后吃一颗，感觉所有辛苦都被甜味融化掉了！”

栾彧看着她因为热爱而闪闪发光的脸庞，没有再多说什么。

云栀意并不知道，这个看似平静地吃下巧克力并给出“很甜”评价的少年，其实并不爱吃甜。他只是……不习惯拒绝那样一双充满分享热情和纯粹快乐的眼睛。

那过于甜腻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但看着对面女孩心满意足收拾书包的样子，栾彧觉得，偶尔尝一次这样“超标”的甜，似乎……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