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结束，两人一同离开了逸夫楼305室。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沉闷。他们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

周围是喧闹的、赶着回家的学生，但他们这一小片区域却显得有些安静。云栀意还在回味着刚才顺利结束的课程和那颗美味的巧克力，心情不错。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神情一如既往淡漠的栾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问出了口。她的语气很真诚，带着纯粹的不解和一点点惋惜：

“栾彧，其实……我觉得你思维逻辑很好的，反应也快，刚才那道题我稍微一点你就能明白关键。如果你愿意把打游戏或者运动的一部分精力放在学习上，你肯定会很厉害的。”她顿了顿，轻声问，“为什么……你好像就是不爱学习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在她看来，学习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钥匙，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尤其是对栾彧这样拥有优越资源的人，更应该好好利用才对。

栾彧闻言，脚步未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偏过头，垂眸看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是么？”

这句反问像是一句轻飘飘的羽毛，落了下来，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没有解释。

云栀意看着他这副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立刻明白了自己可能触及了对方不想谈论的领域。她虽然好奇，但也懂得分寸和尊重。

“嗯！”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便不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指着天空说：“你看，今天的晚霞真好看。”

栾彧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天边确实铺满了绚烂的彩霞。他收回目光，余光瞥见身旁女孩恬静的侧脸，她似乎已经将刚才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只是单纯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他依旧没有回答那个“为什么”。

有些东西，扎根在骨血里，与生俱来，并非一句“为什么”就能解释清楚。他的世界，她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她眼中的“厉害”和“意义”，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和无趣。

但，有人会这样认真地觉得他“如果愿意学，会很厉害”，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倒是很新奇。

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一个不再问，一个不再答，气氛却并不尴尬。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一同融入了放学的人潮，走向各自截然不同的归途。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的分岔路，一边是通往公交车站的寻常街道，另一边则是通往专属停车场，那里停着栾彧那辆招摇的红色Apollo IE。

栾彧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身旁准备往公交车站走的云栀意，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那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随意：

“要不要送你回去？”对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句基于“同学”或者“互助搭档”身份的、最基本的客套。

云栀意几乎是想都没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辆引擎轰鸣、所过之处必引来百分之两百回头率的红色超跑。

让她坐在那样的车里穿行在回家的普通街道上？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尴尬。

她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拒绝：“不用不用！谢谢啦！”

话音未落，她像是生怕栾彧会坚持或者下一秒那辆跑车就出现在面前，赶紧抱着书包，小跑着就往校门外冲去，脚步匆忙，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栾彧看着她几乎是“逃”走的背影，挑了挑眉，倒也没觉得意外。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就在云栀意跑出校门几步后，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那一刻，恰好是夕阳最为浓烈的时刻，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晚风调皮地拂起她颊边的几缕碎发，在她身后舞动出柔软的弧度。

她脸上带着刚刚跑动后的微微红晕，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满了干净的笑意和一丝告别时的友好。她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地穿过傍晚微凉的空气：“栾同学，再见啦！”

那个瞬间——转身的灵动，笼罩全身的暖光，被风扬起的发丝，以及那毫无杂质、灿烂得如同此刻晚霞的笑容——像一帧被无限放慢的电影画面，带着不容抗拒的冲击力，猛地撞入了栾彧的眼底。

栾彧心口莫名地、轻微地一窒。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在夕阳下朝他挥手告别，然后再次转身，轻盈地汇入放学的人流，渐渐远去。

他原本淡漠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澜，像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极小却清晰可见的石子，漾开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涟漪。

那句“拜拜”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个在夕阳金光中转身挥手的笑容，带着一种他周遭世界里罕见的、纯粹的温暖与生动，短暂地，却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站在原地，过了两三秒，才仿佛回过神来，敛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转身，朝着与自己那辆骚包跑车相反的方向，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