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万里无云,隐约能听见蝉声响起。
飞机划过,留下一道直直的云线。
送走苏郁后,缪苡沫和纪柏宇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水果店,买了一整个大菠萝,让老板帮忙削皮切块后拎在手里,一步一步,牵着手慢慢走回家。
听到输入密码的声音,躲在一堆纸箱后面的三角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迎接回家的家人。
缪苡沫和纪柏宇在离市中心五站地铁距离的地段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奶牛猫也被他们接回了家,取名三角。
至于为什么要租有两个房间的房子,这是缪苡沫坚持的。
她曾看过一篇报道,一对住在只有十平米公寓里的夫妻,在婚姻走到尽头后还是像以往那样睡在同一张床上。因为女方没有找到工作,暂时无法自给自足,前夫便收留了她。
看似有情有义的举动,可谁能体会她半夜吵架被赶出家门,蹲在门口哭完又得敲门回去的悲哀?
虽说缪苡沫承担了一半的房租,也不认为纪柏宇会这样对她,可她还是希望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搬进去的第一晚,纪柏宇就向她发出了共枕邀请。缪苡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她本就有认床的习惯,刚到新的环境,还是希望先把自己的床睡熟悉了再说。
纪柏宇“嗯”了一声表示尊重,但也只给了她一次机会,从第二天晚上开始,缪苡沫就被他用各种离谱的理由骗进房间,直到天亮才出来。
客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纸箱,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是没了落脚的地方。整理好厨房后,缪苡沫端着买回来的菠萝去投喂正在挂窗帘的男朋友。
“这个菠萝好酸,那家水果店的老板坑我,还说这个是最甜的。”
“是吗?”纪柏宇干完活,去阳台上洗了个手,慢悠悠地走进来,“我尝尝。”
缪苡沫选了一块颜色最深的,估摸着这一块应该会好一些,送到他嘴边。纪柏宇撇过头没去吃,反而捏住她的下巴,拖过来亲了一口。
“不酸啊,很甜。”
缪苡沫撇了撇嘴:“有难不能同当是吧?”
纪柏宇嘴角噙笑,扶着酸痛的脖子转了转:“吃了有什么奖励?今晚和我睡?”
“不行,”缪苡沫转过身,不接他的招,“说好让我自己睡三晚的,我才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天,连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要找半天。”
纪柏宇往前迈了一步,将人转过来抵在墙上,干燥温热的手指在她的腰上前后摩挲,暗示意味十足,“我明天就要去训练了,整整三周,就这样你还舍得拒绝我?”
他说得很慢,尾音拖得很长,黝黑的瞳孔湿漉漉的,像被遗弃的小狗那般往下耷拉,看起来可怜的不得了。
缪苡沫犹豫了,这人还真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走这个路线的?”
纪柏宇没跟上她的脑回路,挑眉问道:“什么路线?”
“就......很会勾引人的类型。”
“......”
“还以为你是老实本分的伯恩山呢,原来是被九尾狐妖附身后的男版苏妲己。”
纪柏宇被她控诉的样子可爱到,垂头哑笑。
他抱着她的腰将她提起,让她站在自己的脚背上,紧接着挑起她的下巴,低头与她四目相对,眉眼越发柔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照这么说,你就是女版的纣王?被我这个男版苏妲己一次次色、诱,以至于自己的房间怎么走都忘了。”
“什么忘了,是你不让,唔——”
等缪苡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空调输送合适的凉意,身上盖着的蚕丝被轻柔、透气。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再摸摸身上,干爽舒适,应该是纪柏宇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擦过了。
她支起些许酸痛的腰和双腿从房间里出来,发现客厅变得无比整洁干净,原先放在这里的箱子全都不见了,被压扁后整整齐齐地摞在阳台,里面的东西也井然有序地摆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
而默默做完这一切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缪苡沫闻到了白灼蛏子的香味,按照她的口味,白灼或者清蒸是处理海鲜最为恰当的方式,蘸点酱油,在增添风味的同时又保留了海鲜原本的鲜美和甜度。
她倚着门,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纪柏宇,恍惚间有一种天长地久的觉悟,
又或者说是,
——错觉。
*
这天,缪苡沫为了赶稿下班比较迟,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好在地铁还在运营,人也比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少了很多。她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纪柏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一天的疲惫缓解了一大半。刚要接起来就响起了即将关门的预警声,只好耐心等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
“怎么,又来查岗?对我这么没信心?”
电话那头传来纪柏宇含笑的问候:“我百分之百相信你,这不是看你又加班了,不放心才打来确认你的安全。上地铁了吗?”
“嗯,还有三站。还好租的房子离地铁站近,不然到家都好晚了。”
他们住的地方本就是闹市区,从地铁出来是大片住宅,十分钟内就可以走回家。另外会路径一条商业街,几乎都是餐饮店,吃夜宵的地方也很多,基本上到凌晨两三点还很热闹,按理来说是非常安全的。
只是最近那片地方在整改,不仅要装上天然气的管道,门头也要换成统一的风格。店面基本上都关了,要至少等半个月后才会陆陆续续重新开始营业,所以近段时间冷清了不少。
纪柏宇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只要她加班就会打来电话,陪她走完那十分钟的路程,直到听见门上锁的声音才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下地铁后你记得,”
“我知道,”缪苡沫接过他的话,“不要挂机不要说话,注意前后左右。”
其实回去的那段路也没这么可怕,到处都有监控,偶尔还能遇见小年轻带着狗狗出来散步。只不过有了前几次被埋伏的经历后,纪柏宇的担忧会更多一些。
下了地铁后,缪苡沫就没再讲电话,而是把手机开了免提握在手上。她站在路口观望了一会儿,确保没被人尾随后才继续往前走。
他们住的房子对面是另外一个小区,年代相对要久远一些,每户人家的窗子外面还装着防盗护栏,看着无比压抑。
走到该小区某单元楼楼下时,缪苡沫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以及求饶声——她又被丈夫家暴了。
住在他们楼上的那户人家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一位老太太怒气冲冲地开了窗,与正巧抬头的缪苡沫四目相对。
老太太将头伸出窗外往楼下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便迅速关上了窗。缪苡沫等了一会儿,以为至少会有邻居去敲门劝阻,可等了足足五六分钟都无事发生。
“怎么了?”
纪柏宇察觉到了她这头的情况。
“是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我们对面小区的一户人家,那个男人又在打他老婆了。”
纪柏宇记得。几天前缪苡沫也碰上了这情况,当时也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她发现后第一时间去按那户人家的门铃,来应门的是那个男人,缪苡沫警告了他,说他要是再打人就报警。
可那家伙毫不畏惧,骂了几句脏话后让她滚,说要是再遇见她多管闲事,就冲下来连她一起打。
纪柏宇当时被喊去做药物检测了,没能和她通上电话,事后听她说起捏了一把汗。还好缪苡沫当时没有冲上去和他继续理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屋内响起一声重重的击打声,在那之后,女人本就孱弱的求饶声渐渐低下去,直至什么都听不到了。缪苡沫握紧手中的电话,心提到了嗓子眼:“纪柏宇,她好像被打晕过去了。”
又或者更糟。
上次按门铃之后,那男人虽然威胁了她,至少后面没再动手,估计是知道被人听见后心里多少有了顾虑。那么这一次,如果所有人都袖手旁观的话,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
缪苡沫在想什么,纪柏宇不难猜到。
“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我想进去。”
“不行!”
太危险了,纪柏宇不是不同情被家暴的女人,可是把缪苡沫置于危险,他万万不能同意。
缪苡沫最后选择了报警,另外把救护车也叫来了。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社区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出来了不少看戏的人。楼上的老太太又一次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是刚刚那个女孩在和警察对话,表情微怒。
门被打开后,几名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冲进屋里去检查受害人的情况。她满头是血,没有休克,但已经是翻白眼意识不清的状态。
家暴男被这阵仗吓到,愣在哪儿没动作,他甚至以为是楼上某个老人去世了都没想到是有人举报了自己。
另一边,受了重伤的女人被抬上了担架。缪苡沫守在救护车后门,想确认她的情况后再离开。
这时,屋里传来了男人为自己狡辩的声音。也许是条件反射,担架上的她在听见丈夫的声音后有一瞬的清醒,害怕得浑身颤抖。
她用手捂着肚子,睁着惊恐的双眼四下搜寻男人的身影,这也恰好让缪苡沫看清了她的脸,怪不得她会觉得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喜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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