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裂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缪苡沫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去管周雯娜的事,可当她在公园长椅上发现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身影时,先前立下的决心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即便她们之间没有校友这一层关系,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带着满身伤痕出现在你面前,那种本能的关心就像呼吸一样无法抑制。

周雯娜花重金买的热搜在榜单上仅仅停留了23分钟。精心准备的爆料图文还没来得及在吃瓜群众指尖传播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连带着她的个人主页、只有一行的作品列表,甚至连那张模糊的定妆造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砸出去的真金白银换来的只有一场彻头彻尾的封杀,连秋笠传媒都收到了措辞严厉的警告信。

周雯娜:“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

“你想哭就哭,不用憋着。”缪苡沫将一个印着药房LOGO的蓝色纸袋递过去。可周雯娜不领情,她的眼神缓缓扫过纸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后突然抬手狠狠推了缪苡沫一把。

缪苡沫踉跄着后退,仰倒的瞬间瞥见树干上一处狰狞的断枝。她将相机死死护在怀里,任凭粗糙的树杈撕开掌心的皮肤。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神经窜上来,缪苡沫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将袋子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砸在周雯娜脚边,而后转身离开。

周雯娜披散着一头长发,十指紧紧攥成拳,像是在拼命维持最后一点体面。纸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创口贴、活血散瘀的喷剂、一个洋葱培根贝果,还有一个盒装的柠檬茶。她看着滚到脚边的贝果面包,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崩溃大哭,像个疯子,像个被暴雨淋透的稻草人。

*

金旭贤在训练场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纪柏宇身边凑,一会儿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请教动作要领,一会儿又缩着肩膀小声嘟囔自己太笨拙,怕给团队拖后腿。他的每个表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是排练过无数遍,搞得纪柏宇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看似单纯且友善的新队友,却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偏偏其他人都没觉得他哪里有问题,反而因金旭贤过往的遭遇尤为照顾他,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同情,还责怪纪柏宇和徐冬冬对新战友不够热情。

纪柏宇懒得搭理他们,训练结束后便和徐冬冬回了公寓。谁料才过了一个小时,这人竟又来敲门,准备的借口离谱得可笑——借沐浴露。

“你到底想干嘛?”徐冬冬倚着门,语气里透着不耐烦,“整天跟个臭屁虫一样粘着别人做什么?你不会是看上纪柏宇了吧?我跟你说人家铁直,而且有女朋友!”

“我知道。”金旭贤扯了扯嘴角,露出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纪柏宇女朋友的名字是缪苡沫,缪苡沫欠我的债一直没还,所以......”他耸了耸肩,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我只能来找她男朋友先还一部分了。纪柏宇打球技术好,我想让他教我。”

浴室的水声停了,纪柏宇擦着头发推门而出,刚好捕捉到门口飘来的“缪苡沫、欠债”几个字眼。他将毛巾扔到椅背上,大步朝门口走去,随后一把揪住金旭贤的衣领将他抵在门上,“我警告你,缪苡沫不欠你的。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你要是再敢骚扰或者威胁她,那我也不介意多管闲事向教练组如实反映你的技术水平。你也不想走到解约那一步吧?”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像两把出鞘的利刃,迸发出无形的火花。“我知道了。”金旭贤收起嬉皮笑脸,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这场无声交锋的余波仍在继续。

*

午后,缪苡沫如一阵裹挟着怒气的旋风冲进领导办公室。她原本在工位上整理“已婚影后包养小白脸”的照片,整理到一半的时候,颈侧突然传来一阵电击般的刺痛。

显示屏的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色,那些偷拍的照片在视线里模糊又清晰。一阵恍惚后,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得发抖,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我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在谋杀我的生命!我手里攥着这样一个新闻,每拖延一秒,就会多一个无辜者被那些肮脏的权力游戏碾碎!我不能再等了!”缪苡沫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和领导谈判,哪怕会被开除也无所谓,今天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小姑娘脾气还挺急。”老薛脱下眼镜,揉了揉山根穴,“安排给你的工作都是已经收到预付款的,我们组缺人,所有人的工作都排满了,所以才让你把那事先放一放。”

“我也知道A组的绝大多数新闻没有价值,但架不住现在的人就爱看这些。我看这样吧,”他叹了口气,“新来的那个小伙子虽然人钝了些,但精力旺盛。你带带他,等他能上手了,就把你手里的工作全移交过去。”

*

因为伤口不能碰水的关系,缪苡沫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超市。货架前,她的目光在两种手套间犹豫不决——一次性塑料手套轻薄,橡胶手套结实耐用,最后两样都扔进了购物篮。

纪柏宇得知女友受伤的消息便请了假赶回来,但他并没有事先告诉她,以至于缪苡沫踏进玄关闻到食物的香味时还以为家里遭小偷了。工作上了了一桩心事,回家男友又在,一整天的心情从极坏到极好。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光影,纪柏宇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来。平底锅里的三文鱼表皮煎得金黄酥脆,滋滋作响的油花声里飘着迷迭香的清冽。一天的疲倦被他的笑容抚平,所有郁结都化在了这缕烟火气里,像被温水浸透的茶叶,慢慢舒展而开。

缪苡沫鞋子都来不及脱,冲过来扑进他怀里,把纪柏宇撞得后退了半步。拖鞋打滑在瓷砖上擦出短促的“吱呀”声,纪柏宇险些滑倒,手中的厨具还举在半空,却下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稳稳接住她。

他的手掌在她后背收拢,隔着衣服传来稳定的热度。缪苡沫靠着纪柏宇,缓缓闭上双眼,默数他心跳的节拍。厨房的灯光在相贴的轮廓间投下毛茸茸的光晕,给这持续了五分钟的无声拥抱镀上了一层琥珀色的浅影。

“纪柏宇。”缪苡沫窝在他怀里娇声娇气地撒娇,“我好累啊!你喂我吃饭好不好?上次那部电影才看到一半,你今晚必须陪我看完。对了,还要哄我睡觉。”

暮色透过亚麻窗帘照进客厅,将他垂落的长睫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看着怀里倦懒的小猫,眼眶被逐渐染红,仿佛刚刚咽下一块正在融化的夕阳:“缪苡沫,谢谢你爱我。”

狼的身影如一道灰褐色的闪电劈开密林,荧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电影不过才放了十分钟,缪苡沫已经靠着纪柏宇沉沉睡去。她的一绺碎发滑落到鼻尖,随着呼吸起伏晃了晃。纪柏宇撇过头看她,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数起她的睫毛来。

数到第八根的时候,怀里的女友忽然弯了弯嘴角,大概是梦到什么好事了。纪柏宇也跟着笑了,轻轻用口型对睡着的小猫说:“小笨蛋,不是你让我陪你看电影的吗?”

睡梦中的缪苡沫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像是真的听见了那句不好听的“笨蛋。”她的嘴唇微微嘟起,不服气地反驳,连攥着纪柏宇手臂的手指也紧了紧。

小木船像一片被海浪哄骗的叶子,懒洋洋地左右摇晃。缪苡沫躺在船底,看光斑如何从云层的缝隙中漏出。海浪的声响成了睡眠曲的节拍,直到某一刻,节凑忽然乱了。

海水从木板的缝隙间渗进来,打湿了头发。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摸到了满手的海盐。大海先是试探,继而放肆地涌向木船,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梦里的缪苡沫竟不慌不忙地坐起来,一边用木瓢将越涨越高的海水泼回海里,一边感叹——碎在水面上的阳光简直比钻石还要耀眼!最后一瓢水扬起时,海水骤然褪去,化作浴缸壁的冰凉触感。原来那些比钻石更耀眼的光斑,不过是浴室顶灯在塑料手套上的反光。

她的后脑勺垫着一块厚毛巾,受伤的右手被包裹在两层手套里,内侧是橡胶手套,外层的透明塑料手套因密封过紧而绷出褶皱。

舒缓紧张情绪的玫瑰浴盐在热水中漾开甜暖的香气,像一层柔软的纱裹住她的皮肤。纪柏宇的指腹正揉搓着她的发根,温水顺着脖颈流下时,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恰好迎上他俯身的吻。意识到什么的缪苡沫羞红了脸,咬着唇紧盯上方的某人。

“嗯,我脱的。”某人厚脸皮地承认道,“之前买的那瓶沐浴露,你说成分表里添加的矿物油比例太高,就没再用了。就是这瓶,”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那个因为假滑被缪苡沫打入冷宫的灰色瓶子,“我觉得这样有点浪费。不过刚刚帮你洗澡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能消耗掉它的办法。”

“什么办法?”缪苡沫扶着浴缸壁坐起来,水面突然退去一截,泛着玫瑰色的起伏曲线破水而出。蒸腾的热气里浮动着细小的泡沫,如同她急促的呼吸接连破碎。

纪柏宇并没有回答,反而握住她挡在胸前的左腕,轻轻挪开。缪苡沫微微一怔,湿发甩出的水珠在空气中划出晶亮的弧线。她抬起湿漉漉的脸,看见它不受控地鼓动着,在两人骤然缩短的距离间拉出一道颤巍巍的银线。

纪柏宇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他用毛巾仔细擦干她手上的水珠,然后从灰色瓶子里挤出一泵粘稠的琥珀色沐浴液,缓慢而均匀地涂抹在她的掌心。

缪苡沫计划的电影之夜和十小时睡眠,最终在某人不知疲倦的索取下蒸发得只剩短短六个钟头。水汽在磨砂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交叠的暗影随着水声晃动交融。此起彼伏的喘息和细碎的呜咽交织攀升,又混着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敲出凌乱的节奏,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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