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同意了她的徐徐图谋，实在是这位是个重量级。知道任务目标后她安静了，没再给建议，高中时多少青春少女铩羽而归，现在更是，万千女孩的美梦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他把微信？手机？都给你了，你在他心里肯定不一般！”她下了结论。

“希望吧。”江晚和举杯的方瑶碰了一下。

两人聊了很多，方瑶问了她是怎么个心理路程，江晚大致说了下，自己也才意识到，方瑶说她真该高中就把人拿下，现在难度地狱级。江晚说：“曾经的江晚不会这么做。”

“也是。”

方瑶还说了她高中那段初恋，虽然现在还对那个前男友忿忿的，但那段时光回忆确是美好的。

让她抓住机会，现在不是高中了，时间不会专门等一个人。

“曾经以为你是不开窍，结果没想到是个痴情的！”

痴情吗？

只是年少遇到过于惊艳的人，后来再没遇见罢了。

江晚沉吟，倒是让她发现了方瑶潜藏的内心，她已经喝醉了。

“回家了。”她摇摇方瑶胳膊。方瑶没有反应。

江晚摇头，站起来结账时也有点晃，真是喝多，不知不觉聊天时喝过了头。

结完账，江晚准备叫个朋友出来帮忙抬人，微信打开，仍第一眼看到那个醒目的simon，江晚点开了。

“你给了我你的微信，还有你的手机号，我可以联系你吗？”她发的语音。

那边这次回的挺快，也是语音：“现在？”

本来被风一吹清醒了一点，结果听到这萧瑟夜晚醉人的声线，像一道雷，劈开荒野，燃起了火，她重重摁了按键。

几道乏善可陈的铃声后——

“喂。”

江晚的呼吸打在屏幕上，氤氲出了雾，她攥住手机，想了什么，又似乎没想。

“江晚，你现在在哪？”

随酒精飘散游离的意识回归，江晚找到自己的声音：“在烤鱼店，已经吃完了准备走了。”

“你们几个人，都喝醉了吗？”他抓住了关键。

“两个人。我还好，说话慢是因为喝的有点多，但没醉，方瑶醉了。”她慢吞吞地说，却能条理清晰的解释，晏今朝眼底染上点笑。

“能把地址发给我吗？我叫小松去接你们，在原地等一下好吗？”

“好……”江晚想了想，她本来就是要找人来帮忙的，“谢谢。”

江晚抓握着手机直愣愣站着，就这样一呼一吸看热气凝成白雾。晏今朝也没有挂断电话。

一会儿，低沉的男声响起：“小松大概20分钟到，你和方瑶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的地方不暖和？……我听见你那边的声音了，你也是在外面吗？”

晏今朝站在露台看雪簌簌落下，银装素裹的天地，苍翠与云霭环绕，四周更静，也更显空落的冷。

但手机微不可察地震颤，另一端有人在说话，温度从这个小物件上散发。

“不算，在露台上，四周是玻璃。”

“能看到下雪吗？是下雪的吧？你在山庄里。”江晚语调微微上扬。

晏今朝把手机递到外面，雪落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唔……听到了，你出去了吗？进去吧，外面好冷。我也想进去，但方瑶好像睡着了。”

“让老板帮你一下，换个位置。或者——”晏今朝从宽大的露台走进，挑高三四米的空间拥有巨幅的落地窗，他在沙发上坐下，“试着叫醒她，车马上来了。可以拿你冷的那只手贴上去。”

江晚唇角泄露一点笑音，缓了缓，她道：“晏今朝，你似乎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双腿交叠，抬头看窗外的景，说得很慢好像是在思考：“和高中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江晚也变得慎重起来，她认真地想，说：“我不知道，记不清了，但你好像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以前……你很耀眼，现在也是。”

“只有高高在上吗？”他问，“就没有好一点的形容？”

“嗯……我记得你画画很好，有次月考，你拿草稿纸画了一幅山水棋局图，参考的是桌上的语文书，你还记得吗？”

那边沉静，江晚陡然清醒，冰雪似乎穿透了距离，她舔舔干涩的唇，“你高中时还是很友爱同学的。现在呢？是给老同学送温暖吗？”

平且淡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晏今朝还是听出其中晦涩之意，晏今朝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突然转变。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内外的温度差让视线受阻，外界都是蒙蒙胧的。

“江晚。”“嗯。”

“我不会给每个老同学都送温暖。”晏今朝揉揉眉心，道。

只剩呼吸声，接着是她极快的说：“小松来了，我先走了。”

“再见。”

她挂断了。

晏今朝沉思，她比预想的要更冷静，但那有一颗火热的心。晏今朝转头看见壁炉里柴火噼里啪啦燃烧，连在露台待久了的身体都很快回暖，他盯着跳跃的火，袅袅黑烟，眼底似乎迷雾重重。

*

江晚又失眠了，她和小松把人扶上车，方瑶就醒了。回家后她盘问一阵，没分析个什么，人倒先睡着。

江晚看着她的背影，好像上次也是两人同张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不过从方瑶的公寓换成自己家。

晏今朝为什么要这么说？醒前方瑶就一直问，没有结果，这问题一直盘桓于脑中。

方瑶说他绝对对她有意思，他是勾搭她吗？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彼此。江晚一阵挫败。

那是什么原因？

一定是有原因。

暂时想不到，强制被抛到脑后，江晚朝起上班日暮回家，创作的剧情有点卡顿，她在构思新的剧情。

和齐选女士安排的新任相亲对象见了一面，是个IT男，polo衫，头发剃到贴头皮，沉着腼腆，符合她的刻板印象。

没什么波折的吃完，对方对她的印象倒是挺好，但江晚觉得没有继续接触的必要。在又一轮爆发出来的唠叨声中，江晚说：“妈妈，我有心仪对象，但不是他，没在一起，我需要好好思考，您别催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带我喜欢的人回来见您和爸，但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我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和母亲通完电话，江晚后知后觉，其实很多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是否是钟意的他，这么多年，她好像只对晏今朝有过探索的冲动。

那他呢？也会是吗？

年关将至，所有人的步履都在加快，终于到了公司的年会。

这天，所有人都焕然一新，男生西装革履，女生也都晚礼服加身，灯火辉煌的大厅，盏杯交错。

作为人力部的一员，江晚也参与筹备，策划活动。除了常规的总经理提问互动，游戏抽奖环节，还有一个特别的内容——

是一场表演，也是一个求婚。

男主角在舞蹈的队列之中，厅内暗下来，荧光在变幻、跳跃、旋转，炫酷的动作吸引了目光又逐渐趋于暗淡，光辉在起时，已经围绕到女主角的身旁。灯光打下，男生单膝跪地，女生成了全场焦点。

起哄声不断，大家都乐意作为见证，有拍下视频发朋友圈，女生接受了戒指。

后半场这个就作为了谈资，有人调侃这小子真会，单身的羡慕不已，年龄大的也感叹一句感情热烈。

董事长上台抽最后的大奖也凑了个热闹。

人力总找到江晚：“Wendy，你找信息部把大屏改一下，董助刚说最后环节做PK抽奖，背景弄温馨点。”

什么是PK抽奖？还要温馨？江晚琢磨，人力总就说了个概念，匆匆走了。

江晚找到角落的信息部同事，电脑音响设备都连接到大屏幕，她灵机一动，让同事找点基础素材，背景还是通用的主题背景，光圈还是花瓣，待会儿看情况加特效，还可加上BGM，什么温馨、严肃、激昂的根据董事长的状态随时切换。

一番安排下，董事长上台。他笑眯眯说改了规则，为了不辜负大家的热情，大奖抽五个人，五人分别寻求一名场外援助，五队回答五个问题，每队每题一次作答机会，每题限时一分钟且仅前三队回答作效，回答正确的数量累积奖金。

一道题10万现金的奖励点燃了现场空前热情。

大屏幕开始抽取人选，数字开始滚动，在董事长喊停后定格在一个数字上，178。

幸运儿是营销部的一个女同事，她兴高采烈地上台。

然后有76，253，08。

巧的是253号是刚才被求婚的女生，又一阵呼声。

97。

主持人在叫人上台。

同事碰碰她的胳膊，“哎，江晚，97号是不是你？”

江晚正打着瞌睡，昨晚熬夜写稿，一般这种靠运气的项目都与她无缘，她将攥成一团的纸条拉开，正是97。

幸运女神眷顾，江晚被同事推一把上去了，还有点懵。

董事长今天看起来是个和蔼的胖老头。他给他们说了加油坐回第一排的坐席，由主持人来主持游戏。

主持人打开看了一眼题目，这题好像还是大佬团刚集思手写上去的，江晚看到了明媚但促狭的笑意，有了不太妙的感觉。

主持人拿起话筒：“大家可以把场外援助请上来了，场外援助只能异性，最好是伴侣答题更加事半功倍哦！”

几人面面相觑。主持人又说：“如果外援不在现场，也可以场外连线。”

253号有她刚出炉的准老公，一个男生拉了自己女朋友上来，还有一个直接手机连线求助另一半。研发部女同事犹豫了一下，叫了她本部门的男同事。

剩江晚，她看到近处的徐想和部门内小伙，但徐想有老婆，另一个才来公司没多久的男大学毕业生倒是兴冲冲向她招了手……

江晚迟疑，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躺在列表里有一阵没联系的人。

点开，江晚目光微凝，她的手指敲击出字：【在吗？】

等待过程中，她想着这样冷不丁地找他，和上次一样突兀。

其他人都找好了外援在等着，江晚手心微微发汗，再发一个小猫乖巧等待的表情包。

良久，江晚心沉了一下，头顶聚光灯，熄灭的手机屏映照的是自己波澜不惊的脸，无人应答。

江晚抬头往台下逡巡一圈，手机震了一下，她垂目，信息的气泡弹出来。

【在。】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