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圣诞。

节日的气氛在初雪的烘托下到达极致，阳城不南不北，下雪要看老天爷的心情。这天老天爷应该心情不错，雪纷纷扬扬，有越来越大之势，铺了薄薄一层在树丛房屋之上，落到扬起笑脸的人群和热闹的车流中。

Jingle bell的美国童谣在街巷间响起，路过一家放在门口招揽客人的缀满商品的圣诞树，带着红色圣诞帽的小姐姐热情招呼她去进店选购礼物，任意消费就可以在这颗圣诞树上挑一个带走。

彼时江晚正在边走边啃苹果，晚餐因临时加班没吃，这个昨晚收到的平安果就对付上了。她本来没有心思，对于她这种已出社会的上班族，哪天放假哪天才可能算过节，显然圣诞节不在江晚日历之上，但是，她跺跺脚，望一下天，想着或许能给自己和方瑶买个暖手脚物件。

进去，暖气开着，她松松围巾，开始慢慢挑选，因为不急，所以她一一看过去。

“阿姨，麻烦让让。”

先是被撞了一下，然后接一道年轻的声音，江晚循声望去，是一个女生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见缝插针往里挤，拉着她的女生就被迫横冲直撞。

江晚侧身让开，然后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在大红大绿主题和精美包装礼盒里，是显得寡淡了些，满屋青春洋溢，但自己应该“罪”不至阿姨吧。

两人到了另一个女生身旁，那人抱怨：“干嘛带你的妹妹来，我们可是要和靳川他们去看电影啊。”

牵着小孩的女生回：“我也不想的，我妈非要我把她带上。”

小女孩睁着懵懂的大眼：“要跟姐姐玩。”

“小屁孩。”女生脸上都是烦恼。

江晚视线在琳琅商品之上，耳朵却收入了她们的谈话。这是姐姐和小拖油瓶妹妹的故事。

想到小时候自己倒是挺希望有个妹妹或者弟弟的，能分散妈妈的注意力，要知道有个火眼金睛当小学班主任的妈妈，有时候对小孩来说是件很恐怖的事。

“靳川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游戏厅吧，让他来就不来，礼物都不想给他了。游戏可比我重要多了！”

“那你手织的围巾，还是男款，不给他给谁？”

“给我爸呗，做一个贴心小棉袄，正好冬天了。”正好电话进来，一声没过，被摁没。

旁边女生嗤笑，都看在眼里，说你俩就一个作一个闹吧。

织围巾。这唤起了江晚古老回忆，每年冬天班上总有同学在课间手指翻飞，织出条条饱含心意的围巾，给闺蜜给男友，想不到现在也还流行着。

电话再来，这次没挂，女生就看着铃声在响，哼声，对另一个女生道看他能坚持多久。

仿佛是一重考验，要考验对方对自己的在乎程度。

江晚看到一个水晶球，是一个画画的女孩，她身侧蹲着一只狐狸，感觉很像自己剧本的小兮和小纪，摇了摇，雪花飘洒，就决定把它买下来。

她还准备买两个暖手袋，拿起来端详。

两个女生还在说话，铃声在响过一阵后就被静音了，可能是拉扯了够久，女生接起了电话，先发制人：“你干嘛？”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越发不耐烦。往外走去，路过江晚身边，江晚零星听到了男声，“……你在哪？”

这声音挺好听，江晚闲想，对比一番后，最终挑了两个独眼怪兽的暖水袋。

结完账，要了一个袜子外形包装的圣诞树礼品，出门，抬头看见刚才在店里说话的两人，正站在树下，她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去，今天限号没开车。声音飘来，是一个在安慰另一个：“靳川是在乎你的，你看他都打了多少电话了，你也给人家一个台阶不就得了。”

“谁稀罕？他那态度，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好听，唱歌有点像我偶像，我会和他在一起吗？”

江晚眨了下眼，这理由倒是新颖，不知道是不是气话。

“靳川当然没有晏今朝帅，有钱，性格好，还多才多艺，这种堪称完美的男人哪里在现实能找到，想不了，想了都是亵渎！是只可远观咯……”

原来是晏今朝的小粉丝，择偶的条件都是依照他本人来，这多少有点夸张，要把人供上神座，但……晏今朝就这么多小迷妹吗，随便走在路上就能遇到？

她最近都没想他，礼物还了，没有消息，觉得心如止水，很良好。

车打了一会儿没打到，江晚走去公交站，车站的灯箱竟也有晏今朝，是阳城的公益广告宣传，应该就是他上次去校园拍的内容。

江晚拉着车内吊环，看了一路的他，车上也在放。车上大妈也在感叹这小伙真俊，江晚无言以对。

回去后就和方瑶聊了，方瑶爆笑，说：“你吖情敌遍地，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垂髫小儿，不分公母……你真该高中就把人拿下，少多少难度！你就是太温婉了，对男人可不兴怀柔政策，还是晏今朝这种极品，晚啊，不是，晚晚，你这名……上次过后他是不是一直没动静，要不咱再探探他什么态度？我可以献计！”

江晚温柔一笑：“哦，谢谢，但不用。”

*

“Wendy，走嘛，人多热闹啊，跨年还是要有仪式感的！还是你有安排了？”Ella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他们几个初出社会的小年轻商量了一下，就准备一起到盛林广场跨年，一吆喝，部门一小半人应下，都是没成家的。

江晚本不想掺和，回去追追剧写写剧本怎么也比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倒数跨年的体验感要好，但奈何有个小徒弟缠着，她无奈看着她。

“没有安排那肯定跟我们一起呀，仪式感！纪念意义！Wendy你还说我不要叫你姐，那你就是要和我们年轻人一起玩啊，心态年轻很重要，是不是？”

另一个市场部同事蒋庆川，也是和Ella同一批进来的毕业生附和道：“是啊，一起啊Wendy。”

可能是要跨年了，就像Ella所说的意义，她表现得很兴奋，最终，江晚还是松口答应下来。

行程安排先是去隔江的芳菲顶层餐厅吃饭，那里视野极好，可以观看江上的烟火秀和无人机表演，然后到盛林广场跨年，倒数，许愿放气球。

公司也了解员工心情，早早宣布可以提前下班，五点，约着跨年的一行人就出发去芳菲，但路上堵，近七天才到。

本来蒋庆川已经早半月预约上了这家很火的餐厅，到了才发现只是订了最多坐四人的小桌，一行八人面面相觑。

餐厅经理解释：“我们的餐厅只开放预订四人桌，包间和靠窗雅座暂不接受对外预订。”

蒋庆川：“但你们官网没写啊，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餐厅经理不卑不亢：“实在不好意思，官网下单界面有使用须知，您可以看一下。”

蒋庆川点开手机查看，Ella也凑过去，果然看见下方几行小字，嘀咕道：“你们这个提醒字也太小了吧……”

蒋庆川挠头，冲江晚尴尬笑了笑，江晚说没事，对餐厅经理道：“我们已经到了这，花了太多时间在来的路上，现在去其他地方也来不及，你们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实在抱歉，但客人您应该知道今天跨年，位置已经订满了。客人可以下次再来，预订会为您保留……”

“姜小姐？”

江晚看见了一个不算熟的人，是之前在首映礼上见过的吴总，他揽着一个女人走过来。众人也随之看去。

“吴总。”江晚扬起个笑。

“你们这是？”

“没什么事，不小心订错餐厅，正商量怎么解决。”

“这不简单，这里环境味道都不错，让经理安排一下不就好了。”吴总眯眼一笑，拍拍江晚的肩。

同事们诧异，这是个什么意思，江晚……这个吴总一看就很大款，身旁跟着的人从身段就能看出来是个美女，不过戴了口罩，好像还有点熟悉……

江晚轻躲，表情仍旧柔和，眸子却冷下来：“不用了，吴总。”本来简单一说就想应付过去，结果这位无头发的吴总却开始动手动脚。

江晚上次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纯，脸蛋美，性子却滑不溜秋，对他胃口，怎么也得拉她“深入”聊聊，吴总越想越心痒，他对经理招手：“给江小姐他们安排一个包间……”

经理为难：“吴总，今晚跨年夜，所有位置都已经订出去了。”

吴总脸一拉，当即觉得被下了脸子：“就不能腾出位置来？”

“今天真的不行……”

江晚转头对Ella道：“我们已经定好了那家餐厅了是吧？”

Ella：“啊？对，那边有位置。”

身段妖娆的女人终于找到机会，掐了一把身旁老色批：“吴总，这位小姐和她朋友都说了已经找到吃饭的地儿，我们也赶紧去吃饭吧，我饿了。”

“行……”吴总犹豫，看经理实在不像撒谎要开罪他，就准备借坡下驴。想到这家餐厅隶属的大集团，不是他的小娱乐公司能比的，有固定的规章流程也说得过去。

“江小姐。”

众人再次转头。

今天是怎么了？不大的地总能遇见熟人，江晚暗叹，表情得体，朝着迎面走来的人：“小松。”

小松开朗招呼：“真巧，江小姐是和朋友来这吃饭？”

江晚勾唇：“本来打算，但没有空位，就准备去另一家了。”

面对小松，江晚就像面对普通朋友，他可不像吴总这么企图不良，他们就只是因为晏今朝有了点交集，所以她就自然作答。

“没位置了吗？”小松微讶，餐厅经理还没走，还态度友好地冲他解释：“确实没有了，宋先生。”

“那就把东山居给他们吧。”

吴总两人准备在侍者带领下往里走，听到这也回过头来。江晚轻蹙眉，同事们讶异看向他。

经理：“那晏先生……”

小松摆手：“没事，他今天又不来。”

得到准确信息的餐厅经理点头：“好的，那江小姐，还有几位客人请跟我来。”

“其实不用……”

之后江晚还是坐到了这个位置极佳的东山居包间，一是众目之下，她也不能说太多，她不知道为什么小松还这么热情，明明她和晏今朝都不联系了；二是现在这点确实难以找到合适吃饭的地方。

都是年轻人没什么拘束，就传阅点菜，同事给她，她说不用，晚上一般她都随便吃点，给了下一位。

Ella坐她旁边平时和她交流最多，关系也最近，试探问她刚才情况，江晚面对这炯炯有神的大眼，轻描淡写：“第一个工作上认识的，另一个是朋友。”

“那个吴总说实话，油腻了。”Ella满眼嫌弃。

另一个女同事眼底闪烁八卦之光：“嗳，他身边的是不是哪个明星啊，我看有点眼熟。”

有人说：“我看像是那个网红出生的段薇薇！”

男同事：“口罩遮住了没看到，不过身材确实辣，有钱人可真会享受！哎，江晚你怎么认识这个吴总的？”

“是啊，还有那个宋先生，还把这个包间让给我们，别说我刚才一进来都惊了，这巨幅观景的落地窗，这包间是最豪华了吧！”

江晚淡淡的：“偶然认识，其实不太熟。”

“真的嘛？宋先生是不是之前送香奶奶的有钱哥哥，看起来不错哦！”Ella暗示性眨眼。

“小姑娘别这么八卦，还是你喜欢？要不我帮你问问他？”江晚瞥她，应对自如。

“啊，一点不好玩，Wendy你嘴也太严了叭！”Ella悻悻，又凑近：“那就是还没男朋友哦！”

江晚诡异地看着她，这妮子今天尤为反常，果然，吃饭的时候，坐她另一侧的蒋庆川殷勤给她夹菜，还叫她晚晚姐，这还看不出来就不可能了。

她捏了Ella的胳膊警告，面色不显对蒋庆川说可以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