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秦若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江边的。引擎熄火,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呜咽的江风。
脑海里反复闪现着画室里那一幕——姜妍染对着旧素描本落泪的样子,那些细腻描绘着另一个女人的笔触…每一个画面都像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原来不止是记忆,连痕迹都保存得如此完好。
那她算什么?一段空窗期的慰藉?一个用来忘记旧爱的工具?
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让她窒息。骄傲和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猛地抓过手机,开机,无视那些疯狂跳出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直接拨通了姜妍染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若瑜?!”姜妍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急切,还有浓重的鼻音,“你在哪里?!你…”
“姜妍染。”秦若瑜打断她,声音冷得像是浸透了江水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几秒钟后,姜妍染的声音传来,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烈的颤抖:“…你说什么?若瑜…你…你回来,我们当面说,好不好?事情不是…”
“没什么好说的了。”秦若瑜闭上眼睛,眼泪却依旧从眼角滑落,语气却决绝得近乎残忍,“我看到你的画了。保存得很好。很深情。”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不是的!若瑜!你听我解释!那些画是…”姜妍染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
但秦若瑜已经不想再听了。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下个月,你的艾丽莎就要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祝你们…旧情复燃。”
说完,不等对方任何回应,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迅速将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世界,彻底清净了。
也,彻底冰冷了。
她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背里,任由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心,好像真的死了。
不知道在江边呆了多久,直到车窗被敲响。
秦若瑜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车窗外卢妤曦那张写满担忧和焦急的脸。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秦若瑜机械地降下车窗。
“小瑜儿!”卢妤曦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样子,吓坏了,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天!你怎么在这里?!姜姐姐快急疯了!她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你们到底怎么了?!”
秦若瑜看着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卢妤曦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碰到她冰冷的手,又是一惊:“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手这么冰!走!先跟我回家!”
秦若瑜没有任何反抗,像个人偶一样被卢妤曦塞进了她的车里。
回到卢妤曦的公寓,热茶递到手里,温暖的毛毯裹在身上,秦若瑜才仿佛一点点找回了一点知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卢妤曦蹲在她面前,担忧地看着她,“姜姐姐在电话里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只说你误会了,要分手…到底什么误会能闹成这样?”
听到“分手”两个字,秦若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卢妤曦,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她有个前女友…叫艾丽莎…下个月就回国了。”
卢妤曦愣住了:“前女友?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要分手?小瑜儿,谁还没个过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只是过去!”秦若瑜猛地激动起来,眼泪再次决堤,“她瞒着我!她为了那个女人的一个电话就情绪失控!她把我推开!她到现在还保留着那个女人的画!画得那么仔细!她对着那些画哭!卢妤曦!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将积压了所有的不安、委屈和痛苦尽数倾泻出来。
卢妤曦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赶紧抱住她:“好好好,不激动不激动…我明白了,明白了…”
她轻轻拍着秦若瑜的后背,眉头紧紧皱起。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隐瞒前任的存在,还为前任保留旧物甚至落泪…这确实触及到了底线。
“可是…”卢妤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这样判死刑,会不会太武断了?万一…真的有误会呢?姜姐姐不像那种会对感情不忠的人啊…你要不要…至少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秦若瑜凄然一笑,推开她,眼神灰败,“解释她为什么珍藏回忆?解释她为什么为她哭?解释她下个月要怎么和旧情人重逢?卢妤曦,我不需要这种解释。我嫌脏。”
她的心已经疼得麻木了,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自我保护般的坚硬。
卢妤曦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心如死灰的样子,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好,我们先不想这些。你累了,先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她扶着秦若瑜躺下,像照顾孩子一样帮她掖好被角。
秦若瑜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真的累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卢妤曦在客厅压低了声音打电话,语气焦急:“…姜姐姐,她在我这儿,暂时没事了…情绪很不好…你们到底…唉…她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你先让她冷静冷静吧…”
后面的声音渐渐模糊,她沉入了不安的睡梦中。
接下来几天,秦若瑜住在了卢妤曦家。她把手机关机,隔绝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了起来。
她不去公司,也不理会任何工作,整天要么发呆,要么昏睡,吃得也很少,迅速消瘦下去。
卢妤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她试图联系姜妍染,那边的情况似乎也同样糟糕。
直到第三天晚上,卢妤曦拿着一个快递文件袋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复杂。
“小瑜儿…”她犹豫着开口,“有你的快递…同城闪送,寄件人是…姜妍染。”
秦若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扔了。”
“…你看一眼吧。”卢妤曦把文件袋放在她面前,“就一眼。她说…如果你不看,她会一直等在你公司楼下,直到你愿意见她为止。”
秦若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了解姜妍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沉默了很久,她最终还是僵硬地伸出手,拆开了那个文件袋。
里面没有信,只有几张纸。
最上面是一份泛黄的医疗诊断报告的复印件,法文的,但关键的诊断结果处用红笔做了标注和翻译——【重度抑郁症伴有自杀倾向】。患者姓名:Elisa Martin。时间是在七年前。
下面是一份心理咨询师的跟进记录摘要,提到了患者因感情破裂导致病情恶化,多次试图轻生,需要密切监护。
最后,是一张近期从法国发来的电子邮件的打印件。发件人是艾丽莎的心理医生,措辞焦急,说明丽莎近期状况极不稳定,停止了服药,执意要来中国寻找一位对她非常重要的“Yan”,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邮件发送时间,就是姜妍染接到那个电话的前一天。
所有的纸张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
上面是姜妍染熟悉的笔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仿佛用尽了全力:
【若瑜,我从未爱她如爱你。保存画作,是怕刺激她。哭,是怕旧事重演。瞒你,是怕你多想。是我错了。对不起。求你。】
秦若瑜拿着那几张纸,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
那个电话,不是旧情复燃的纠缠,而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求救?
那些画,不是深情怀念,而是…不能刺激病人的无奈之举?
她的眼泪…不是因为难忘旧爱,而是…害怕悲剧重演?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因为猜忌和骄傲提出分手、躲起来自我折磨的时候,姜妍染独自承受着来自过去的阴影和可能出人命的压力,还要面对她的误解和决绝离开…
巨大的悔恨和心疼如同海啸般瞬间击垮了秦若瑜所有的防线!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机!妤曦!把我手机拿来!快!”
她怎么会这么蠢!这么武断!甚至不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卢妤曦赶紧把充好电的手机递给她。
秦若瑜颤抖着手开机,无视所有跳出的信息,直接找到那个被拉黑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对面传来姜妍染沙哑脆弱、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若瑜?”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秦若瑜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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