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冬雪消融，春意渐浓。当枝头绽出新绿时，离姜妍染启程前往威尼斯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最后的准备工作进入了最紧张的阶段。部分完成的作品需要提前进行专业的包装和海运，相关的文件、保险、宣传资料需要最终确认。姜妍染频繁地与策展人、评论家进行线上会议，反复打磨展览陈述。秦若瑜则协调着各方，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甚至细心地准备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
公寓里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忙碌与兴奋，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即将分离的淡淡愁绪。
出发前夜，所有行李终于收拾妥当。巨大的画作木箱已被专业的艺术物流公司取走，只剩下随身携带的行李箱立在玄关。
家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拿铁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不再满屋子疯跑，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妍染，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腿。玛奇朵则更直接，跳进行李箱里窝着，用那双湛蓝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姜妍染，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下。
姜妍染哭笑不得地把小猫抱出来，亲了亲它的额头：“乖，在家要听若瑜妈妈的话，不许欺负拿铁哥哥。”
秦若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着，酸酸涩涩的。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姜妍染的腰，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松节油和柑橘香气的颈窝里，闷闷地说：“它肯定想你比想我多。”
姜妍染放下玛奇朵，转过身，回抱住她，手指插入她脑后的发丝，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声音温柔：“那你想不想我？”
“想。”秦若瑜毫不犹豫地回答，抱得更紧了些，“现在就开始想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分别，虽然知道这是为了无比重要的梦想，但习惯了她无处不在的气息和温度，想到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时间要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公寓，失落感便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姜妍染感受着她难得的依赖和黏人，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何尝不是？习惯了每晚相拥而眠，习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在身边，习惯了她冷静沉稳地为自己处理好一切…即将到来的分离，同样让她忐忑和不舍。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用更温柔的力度抱着她，开着玩笑试图冲淡离愁：“那我每天给你打视频？早上叫醒服务，中午查岗，晚上哄睡？让秦总也体验一下跨国监工的感觉？”
秦若瑜被她逗笑，抬起头，眼睛微微发红，却故意板起脸：“一言为定。漏掉一次，扣一分，满分一百，扣完你就等着回来跪搓衣板吧。”
“这么严格啊？”姜妍染挑眉，眼底却满是笑意，“那看来我得定个闹钟了。”
两人相视而笑，离别的愁绪在玩笑中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那一晚，她们相拥而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仿佛要将对方的气息刻进骨子里。
第二天清晨，机场告别。
秦若瑜坚持要送她到安检口。周围是熙攘的人流和广播声，更衬得分别的时刻格外清晰。
“到了那边，随时保持联系。酒店地址和紧急联系人电话我都存在你手机备忘录最前面了。布展别太累，注意休息。威尼斯早晚凉，外套随身带着…”秦若瑜事无巨细地叮嘱着，仿佛送孩子出远门的家长。
姜妍染一一应下，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唠叨和紧张，心里又暖又酸。她伸手，仔细地帮秦若瑜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衬衫领口，指尖拂过她的下颌。
“知道了，秦总管。”她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也是，按时吃饭，别光喝咖啡。盯着拿铁减肥，别让它又偷吃玛奇朵的粮。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进秦若瑜眼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嗯。”秦若瑜重重点头，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快进去吧，别误机。”
姜妍染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通道。走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回头，看到秦若瑜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后毅然转身，消失在通道尽头。
秦若瑜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才缓缓吁出一口气，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回到公寓，安静得让人心慌。
拿铁蔫蔫地趴在猫爬架上，玛奇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秦若瑜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那股强烈的失落感，逼自己投入工作。但效率极其低下，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手机。
直到傍晚，手机终于响起特殊的视频提示音。
秦若瑜几乎是秒接。
屏幕亮起，姜妍染的脸出现在那头。背景似乎是酒店房间，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
“宝宝~”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和明显的撒娇意味，“我到酒店啦！一切顺利！刚开完一个会，好累哦…你想我没？”
看着屏幕里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听着她软糯的语调，秦若瑜感觉心里那块空掉的地方瞬间被填满了。她靠在沙发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故意慢悠悠地说：“嗯…我想想啊，从安检口分开到现在…大概想了那么五六七八次吧。”
“才七八次啊？”姜妍染在那边故作失望地撇嘴，“我可是从飞机起飞就开始想了，想了起码一百次！”
秦若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骗人，飞机上不是要关手机吗？”
“心里想不行啊？”姜妍染理直气壮，随即又把镜头转向窗外，“你看，威尼斯的夕阳，好看吗？就是有点凉，还好你让我带了外套…”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路上的见闻，酒店的布置，窗外的风景…琐碎而日常，却奇妙地驱散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千里距离。
秦若瑜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拿铁和玛奇朵也凑了过来，对着屏幕里的姜妍染“喵喵”叫着。
“它们也想你了。”秦若瑜把镜头对准两只猫。
“妈妈看到啦~你们要乖乖的哦~”姜妍染隔着屏幕哄了哄猫，又把镜头转回自己，看着秦若瑜，眼神柔软，“最想的还是你。”
接下来的日子，视频通话成了两人之间最固定的仪式。
有时是威尼斯清晨，姜妍染带着设备出门勘景，镜头里是荡漾的河水和高耸的古老建筑；有时是国内深夜，秦若瑜刚结束会议，背景是书房温暖的灯光。
她们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碎片——姜妍染拍下布展的进展、威尼斯的特色美食、其他艺术家的有趣作品；秦若瑜则汇报拿铁的体重（又重了）、玛奇朵的新技能（会开门了）、以及自己今天有乖乖吃饭（虽然可能只是沙拉）。
距离并没有让她们生疏，反而因为这份刻意的、高质量的分享和陪伴，让思念变得更加具体和甜蜜。
秦若瑜甚至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睡前，会把手机支在床头，听着姜妍染那边传来的、偶尔夹杂着意大利语背景音的呼吸声入睡。仿佛她从未离开。
半个月后，威尼斯双年展即将正式开幕的前夜。
姜妍染的声音透过视频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紧张：“明天就开幕了…今晚最后的调试…若瑜，我好紧张…”
“别紧张。”秦若瑜的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你准备得那么充分，作品那么棒，一定会惊艳所有人的。我的姜妍染，是最闪耀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温柔：“可惜，我不能在现场亲眼看着你发光。”
屏幕那头，姜妍染沉默了几秒，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没关系…很快就能见到了。”
“嗯？”秦若瑜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展期要持续好几个月…”
“秘密。”姜妍染眨眨眼，卖了个关子，“等你明天看了开幕式的全球直播就知道了！我得去忙了！宝宝晚安！爱你！”
视频匆匆挂断。
秦若瑜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隐隐的、难以置信的期待。
第二天，秦若瑜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会议，准时守在了电脑前，点开了威尼斯双年展开幕式的直播链接。
盛大的开幕仪式在历史悠久的主展馆外举行。红毯、媒体、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名流…镜头扫过一张张兴奋或矜持的面孔。
秦若瑜的心跳随着流程的推进而加速。终于，镜头切换到了主题展单元的展厅内部。
当姜妍染的作品《向阳》系列和她的新作《未来之演》出现在镜头前时，秦若瑜屏住了呼吸。
灯光下，那些画作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色彩、构图、蕴含的思想…通过高清镜头清晰地传递出来。解说员用充满赞誉的语气介绍着这位来自中国的、才华横溢的新锐艺术家。
秦若瑜感到无比的自豪和激动，仿佛站在那片荣耀之下的是她自己。
镜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作品前方站着的、正在接受媒体采访的姜妍染身上。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礼服裙，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和清晰的下颌线。她脸上带着从容得体的微笑，眼神明亮而自信，用流利的英语回答着问题，姿态落落大方，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
秦若瑜看得有些痴了。这是她的爱人，她的艺术家，此刻正站在世界艺术的巅峰，接受着属于她的荣光。
就在这时，直播镜头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
秦若瑜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姜妍染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熟悉身影！那人正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正在发言的姜妍染，嘴角噙着温柔而骄傲的笑意。
是卢妤曦？！她怎么会在那里？！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镜头里的卢妤曦忽然转过头，精准地看向了直播镜头，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抬起手，悄悄指了指旁边的姜妍染，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秦若瑜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测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卢妤曦发来的无数张现场照片和一段小视频。
照片里，是姜妍染在聚光灯下的各种特写，是她们的作品前簇拥的人群，是…
最后一张照片，是卢妤曦搂着姜妍染的自拍，背景是熙攘的展厅。卢妤曦笑得见牙不见眼，姜妍染也对着镜头温柔地笑着，手里拿着一张第二天回国的机票！机票上的日期，赫然是明天！
视频点开，是卢妤曦压低了兴奋的声音：“惊喜吗小瑜儿！你老婆让我瞒得好苦啊！她非要给你个惊喜！开幕一结束我们就溜！明天的飞机！准备好接驾吧！”
秦若瑜看着手机，又看看直播画面里那个光芒四射、却悄悄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个巨大惊喜的女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嘴角却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
这个傻子！
竟然偷偷安排了这一切！就为了提前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直播还在继续，但秦若瑜已经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巨大的喜悦和期待像烟花一样在她胸腔里炸开！
第二天，秦若瑜提前处理好所有工作，几乎是数着秒针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她亲自去超市采购了最新鲜的食材，把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还换上了姜妍染最喜欢的那套床品。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时，门锁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秦若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瞬间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到了玄关。
门开了。
姜妍染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眼睛却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威尼斯的星光。她手里只拉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显然大件行李都还没到。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
姜妍染放下行李箱，张开手臂，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倦意却无比灿烂的笑容，声音软糯而思念满溢：
“宝宝~可想死我了！”
秦若瑜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异国风尘和熟悉柑橘香气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失而复得的哽咽：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