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有人性的人的角度来讲，林寒溪一方面实在不想知道““更难接受””的世界会癫成什么样，另一方面又本着五分知己知彼五分好奇的心态，开口发问：“你说的这个难以接受，具体是指的哪个方面？”

过了几秒副系统回答：“当前权限不足，无法访问具体讯息，您可以通过修复卡牌的方式来逐步解锁权限。”

“怎么才能修复？是必须要像上次那样复仇吗？还是说要...”她把剩下的字咽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副系统回答：“您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进行卡牌的修复，复仇只是其中一种。”

林寒溪：“那其他的方式呢？”

“目前尚未检索到，遇到了我会及时提醒您。”

林寒溪：“...行吧，最后再问一遍，我是真回不去了是吗？”

副系统：“暂时无相关信息，您可以在解锁权限后查询。”副系统拉了一个光屏在她身前，林寒溪从跑路的忙碌中扫了一眼，满目的权限未解锁的灰色。

她飞速思索着从昨晚到现在的事情，维尔哈招生启事，杀死原主的“幕后人”，以及原主养母死于非命的医疗计划，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脑海中的地图上，那些代表着追踪者的明蓝光点遥遥缀在她身后，各自循着路线搜寻，像深夜里洒进海里的、诱捕鱼儿的大网。好在这条鱼足够警惕，那张网很快被她遥遥甩在了身后。

副系统精准地发出提示：“您已离开危险区域，可以稍作休息。”

历来各种故事里，主人公绝大多数都是趁天黑跑路，大白天跑路的主角还是头一次。她从善如流地放慢了步伐，观察自己身处的这座城市。

近处的一切依然破败，低矮的楼宇之间垂坠着乌压压的电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到人头顶上，脏污不堪的地面还留着污水坑。与此同时一道高架桥从城市中心横贯而过，摩天大厦群立在地平线那一侧，一轮白日正隐于楼群之间。

一座贫穷和富有并立、繁荣与腐烂共生的城市。

副系统贴心适时地提交来了相关资料，林寒溪飞速点开，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标题就令人震惊。

“浮空岛第四批迁移工程已于今日正式开始启动，被列入附录中的高层次人才请于即日起登录官网申请居住。”

林寒溪点开了那个附录，鲜红的三等公民及以上几个字映入眼帘。

公民等级、异能、污染物、维尔哈、医疗计划，一堆有的没的资料看完下来，林寒溪伸手揉了揉脑门，开启暴风吐槽模式。

“我真的想跪下来求求你们搞点资本主义吧，都公民了还分等级，都异能时代了还搞这种姓制糟粕？上等公民人均脖子够硬是吧？下层公民出个能打的给你们全扬咯。”

“还有这个污染物又是怎么回事？物理污染物就是各种放射性垃圾我了解，精神污染物又是什么，搞克苏鲁宗教崇拜是吧？这么能缝你缝点先进的行不行？”

“维尔哈，军校，守护联邦的荣耀为己任。大哥你别惦记着守护联邦荣耀了，你守护守护联邦好吧，照这个压迫的架势我看你们联邦也没几年好活了。”

副系统适时弹出一张异能者的通缉令出来，白底的照片上是张明艳动人的脸，今天早上才见过，底下的罪名列了一长串，军火走私、破坏公物、扰乱治安，举报能获得多少多少钱，请公民们及时联系。

林寒溪看了刚刚那一长串，对于这个世界有了基础了解，遵纪守法的本能和获得信息后的震惊相互拉扯，迟疑了一下，决定把这通缉令当放屁。

副系统又适时弹出一份文件来，标题上赫然写着：维尔哈学院军医部招聘启事。林寒溪大致扫了一下招录条件和待遇，又看了一眼已经盈满指缝的、泛着绿光的绿草团，和副系统沟通：

“我有一个想法。”

她的想法还没出口，就听见近处一声呼哨。林寒溪激灵一下，下意识拔刀抬起头，看见那对双子中的其中一位挂在半空，把指节咬在口中，正准备对她吹出第二声。

“这么大反应？吓着你了？哦对，老板说过你现在是比较脆弱，要我们对你好一点。”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老板让我出来找你，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块走。”

之前情势紧急没注意过，现在看起来这对双子居然有着还不错的相貌，半短不长的金发草草地塞进帽子里，眼睛的颜色是宝石的浓绿，一只手里手里捏着扁扁的金属罐，正表情轻松地以一个很考验核心力量的姿势单手半挂在那里。

如果林寒溪本人的年龄仅有十五岁，那么她可能会三观跟着五官跑，第一时间选择相信这名帅哥的话。

但二十五岁的林寒溪已经饱受各种摧残，于是她只是谨慎地和他对视，并且一言不发。

“啧，早就猜到你不会信，真麻烦。喏，这个给你，接着。”他随手掷下个什么东西，林寒溪条件反射躲开了，那东西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地，林寒溪才看清那是个手环一样的东西。

“标配版的光脑，老板说让你拿着，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系，里面有信息，你看完再说。哦对，她让我跟你说，昨天晚上的事情算你救她一命，这些就不问你收钱了。”

副系统也下了它的判断：“制式标配民用光脑，判定安全。”

林寒溪这才上前拾起，依据系统的指示录入虹膜信息，蒋老板的影像第一时间跳了出来：“我让他们查了一下，你接下来好像没地方去，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走吧，先别急着下决定，附近有个安全屋，让莱尔带你去休整一下，明天见面之后再做决定。”

林寒溪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跟副系统飞速沟通：“我真的要去吗？或者我可以尝试一下睡垃圾堆呢？我总觉得不是很安全。”

副系统不语，只一味地刷刷刷往外弹了几十个案子，犯的罪从小偷小摸到纵火放火再到杀人越货，区域很近，日期新鲜，而且罪犯都没抓到。

这些案子甚至都是从附近论坛上截取的，当地治安管理部门的官网平静安宁，如死水一潭。

林寒溪只好妥协，和莱尔对了个眼神点点头。对方冷笑一声：“现在总算能相信我了吧？走吧，跟紧我。”

林寒溪跟着他走了几步，没忍住开口问：“你不在她身边没关系吗？这里这么危险，她昨天还受了伤。”

莱尔居高临下扫她一眼：“你还担心上她了？”

大概是看林寒溪的面色实在不善，他顿了顿又补充：“没问题，你放心，老板好得很，走吧。”

又补充：“你不如猜猜老板为什么让你明天再回去呢？”语调里带着隐隐的恶意。

林寒溪觉得这人带她去安全屋的行为是好的，就是说话实在是有点欠了。

她冷笑了一声，针锋相对回去：“当然是因为她今天在忙啊，忙着...做我昨天晚上没有做完的事情。”

莱尔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没意思之后就不说话了，安静地在前面带路。

真的是用走，林寒溪原本以为他会狂拽酷炫地拉出来一辆小型飞艇或者什么花里胡哨的飞行器之类的，没想到莱尔带着她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狭窄昏暗的地下街道，越往前走街道的岔路就越多，副系统适时给她拉出了这里的俯视图。

从俯瞰的角度来看，这些道路像是长满在地下的、密密麻麻的血管，而道路的尽头被抹掉了，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色，这些血管齐齐长进了深渊。

林寒溪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信息，与此同时副系统长滴一声重新检测，两秒后地图再次刷新出来，仍然是一片黑色。

“尝试比对地上地图，信息获取失败。重新获取，信息获取失败。”失败声反反复复地响起，副系统似乎和这片神秘的黑色杠上了，提示音不再响起，但林寒溪脑海中的一个小角落里，进度条反复冲上顶部。

大概是因为现在还早，周围看起来空旷无人，只有各色招牌上的霓虹灯不分昼夜地闪烁着。他们在血管的中途停下，莱尔带着她认证了虹膜，让她自己注意看光脑上的信息，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林寒溪扫了虹膜开门，安全屋装潢简朴，但物品一应俱全。她飞快地摸索了各种物品的用法，火速收拾完了自己之后，叼着一包营养液，半躺在安全屋柔软的床上刷光脑。

新闻和官方网站还是歌舞升平，附近的论坛上看起来却不大太平。林寒溪咽完了那包营养液，把光脑丢在一旁，一边反复地回想着那个医疗计划的名字，一边反复把手里的小火苗搓出来，灭掉，搓出来，灭掉。

副系统嗡鸣一声，她缓过神来，看见脑海里那个小进度条终于读满，地下和地上的两张俯视地图重合在一起，那片深渊的地上建筑有一个普通的名字：瑞德大厦。

一个让林寒溪眼熟的名字。

“副系统，查询原主跟随原主母亲看到人体实验计划的地点。”

“该地点位于浮云区，瑞德大厦。”

“副系统，我会死吗？”

“凡人终有一死。”

“很有哲理的回答，那我换一个问法，我如果去调查瑞德大厦，会死吗？”

“根据过往瑞德大厦的相关信息做出判断，您在行动中保持谨慎，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很高的概率了。”

“但是如果您不去，您保持健康安全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啊...”林寒溪没说话，只摆了摆手：“吃饱了，现在我要再睡一觉，请于今晚20：30分叫醒我。”

林寒溪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却没有很快地睡着。她细数着自己的底牌：三次使用的红线、异能“不熄的烈焰”、还有一把复仇的利刃。

还有一具异能等级不明、但有一定治愈系异能的身体。

安全屋里的安静是温和而柔软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说话：“其实我还是有点怕。”

副系统应声，这次声音来自房间的广播设备，那华丽而冰冷的声线包围着她：“需要我为您取消计划吗？”

林寒溪卷在被窝里晃了晃头，于是她被卷成毛毛虫的身体也轻轻摇晃：“但是有些事害怕也要去做。请为我播放一些白噪音吧。”

“您需要什么样的白噪音呢？”

“一个长满荷花荷叶的、盛夏的雨天。”

“已播放。我依据您的指令，于今晚20：30分叫醒您，计划继续进行，后备资源调动中，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