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第六

客栈一如既往没什么人,老板也还在算他那本永远也算不明白的账。

莫琅提笔又写下一串符号,忽然抬起头,看向房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他随手从旁边的盆栽上揪下来一片叶子,一吹,叶子化作粒子状飘走了。

“有好戏看了。”他自言自语道。

听得旁边正拼拼图的秦抚一脸莫名其妙。

……

彼时,锦书和秦云雁的房间。

茶香沁人心脾,一人问着对方这些年在隙间的经历,一人避着那些伤痛,说着些有意思的故事。

但光从这面武器墙中散发的杀气就知道那些故事断没有锦书吐露出的那般美好。

“这个怎么玩?”秦云雁忽然对武器架上的一把枪起了兴趣,问在泡茶的锦书。

枪体纯黑,不大,看着就像普通的手枪。

但秦云雁知道能被锦书摆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货。

“这个啊……”锦书放下茶壶,走过去,抬手按了两下玻璃,除了抑制杀气外形同虚设的保护瞬间消失。

他将枪拿起,递给秦云雁。

“拆一个试试?”

秦云雁照做,发现整把枪浑然一体严丝合缝,如天生天长般无法拆卸,就连扳机也是形同虚设,像是个模型。

“这个也要认主?”锦书这面墙上很多武器都要认主才能用,而锦书习惯用自己的灵体凝结成的灵器,也懒得契约那么多东西。

万一被人以某种方法拿走破坏他还得遭反噬。

所以这武器墙更像一个藏品展示栏,朋友哪个跟某个武器有缘就拿走,锦书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当然要武器需要点诚意,最好多拎几壶酒来多夸他几句,不然锦书直接唤个灵给扔出去。

“不完全是。”锦书道。他持枪面向窗户,身边忽然出现云雾般的锁链与锁链之中处于有形无形之间的影子。枪体被注入某种能量,由黑色变得纯红,一道血一般的射线直直射穿窗外漂浮的巨石,连个渣都没剩。

影子爬上了锦书的半边脸庞,看着有些可怖,仿若十八层地狱镇压的恶鬼重现人间。

秦云雁一点没拍,反而试着去抓锁链里面的人影,被躲开了。

“这枪名为‘休还’,是以使用者的杀气为能量,可以转化杀气为使用者想要的攻击形态,比如子弹、炮弹又或者是网。很多使用者用着用着就没了杀心到最后连打架的动力都没了,所以大多被敌人反杀。”锦书说着,将自己的灵收了回来,“因为杀意是有明确目标的,所以它的攻击能在一定范围内锁定跟踪,除掉它的前任主人费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算是件不错的武器。”

除了武器架外,锦书的储藏空间内还有好多兵器,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搁在其原本世界被称为神器仙器什么的,到了隙间也跟凡物没什么两样了。

武器架上东西换来换去,休还却一直放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它多么强,而是因为其特性能吸收其他兵器的一部分凶煞之气,达到平衡的效果。

抹除那些凶煞之气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锦书觉得那么做和毁掉武器没什么区别,也就不会干了。

“它只有这个形态吗?”秦云雁拿在手里好一阵摆弄,休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漆黑的颜色。这也难怪,在秦云雁这里,杀心才是个稀罕东西。

“这种武器都是有灵智的,诞生灵智时是什么状态基本上都不能变了,所以一直是这个样子。”锦书摇头道,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叶子,带来了莫琅的一句话:“十九出关了。”

他立即把休还放回了架子上,拉着秦云雁出门,边走边解释道:“你的异能太超常了,我找了个专家给你检查一下,别是出有什么问题。”

“怎么超常?”

“依我对异能的了解,你这种封印类的异能总该有什么限制的,哪见过你这种能随便封印概念类的东西还没限制的异能,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于是乎,秦云雁就看到锦书拽着自己出了房门,转身又敲了这同一扇门。他刚想问,就看到房门自己开了,里面的景象完全变了。

屋里的景象很怪,一个字形容就是乱,一个词形容就是乱中有序。

脚下踩的是云,四周飘着各种书和点心,几把椅子在前面跳着整齐的踢踏舞,天上还下着淋不到的雨。

雨滴晶莹又缥缈,像是雾,又让人能听见一滴一滴的落地声。

一个不可见真面的人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手中还拿着一条晶莹的骨鞭。

“好久不见。”无面朝锦书打着招呼,朝秦云雁伸出了手,“幸会,看来锦书终于能安心了。”

秦云雁看着那倒着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握。

“开个小玩笑。”无面的身影应声消失,不远处多了一张茶桌和三把椅子,她也出现在其中一把上。

锦书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牵着秦云雁的手来到桌旁,打招呼道:“其实也没多久,你又捡人回来了?”

无面随意地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面前出现了一瓶装在咖啡杯里的汽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对面二人身边则是出现了两杯新茶。

“是啊,我多了两个小徒弟。异能出了点小问题,不然就拉出来让你们都见见了。”

两人聊了几句,话题很快被引到秦云雁身上。

“我可不是医生,可不能保证能查出来个所以然。”这是无面的免责声明。

锦书却道:“你查不出来就没人查得出来了。”

无面愉悦地喝了口汽水,“成,家属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你丈夫聊聊。”

锦书敛了眼眸,轻轻拍拍秦云雁的胳膊,一缕无形的灵力从他指尖进入秦云雁体内,又汇聚在耳畔。他不明所以道:“他胆小,你别吓他。”

诡异的空间里很快只剩无面和秦云雁二人,相对而坐,没有言语,只有沙啦啦的雨声。

安详又令人舒缓,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在此刻停转,只剩无人的暗爽。

看得出来,屋主人很喜欢这种感觉。

秦云雁喝完一杯茶,光明正大地观察面前这个他记不清样貌的人,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或者视线。他想或许自己该是那个打破僵局的人。“对……”

“如果你是想对我救锦书这件事表达感谢的话,我心领了。”无面像是看穿了他似的,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还贴心地满上了茶。

“我这人活得太久,与世间的关系太淡,所以经常闲得没事干捞人。也不擅长聊天,所以哪里有冒犯请见谅。”

这也是客气话,隙间强者为尊,无面的实力在锦书之上,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主。

秦云雁点头,礼貌地笑了笑,“你很喜欢听雨声吗?”

“算喜欢吧,反正现在不讨厌。”无面的身形变了起来,变高变瘦,脸庞也渐渐有了真形。秦云雁惊讶地发现对面多了一个自己,除了衣服没变之外完全一样。

也幸亏无面平时穿的衣服都偏中性,不然秦云雁还得想想自己该怎么面对女装的自己。

无面的手里多了一本封面为红色手掌的黑书,秦云雁猜她是翻到了自己的那一页。

无面顶着他的脸和声音道:“你倒是有意思,这么多信息都是‘阿锦’。”

“谢谢夸奖,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我的一切,没有他我也不会存在。”秦云雁对此非常骄傲,他差不多猜到那书里是什么内容了。

他也没有说谎,若没有荣沧,顾雩风早就长眠于寒潭之底,又哪会有秦云雁的存在呢。

无面继续翻着,面庞和身形几度变换,从秦云雁的十世到锦书莫琅几人,声音也一个字一个音色,道:“是挺不错的。”

“都说情劫为天底下最难渡的劫难,我倒觉得不然。情字一诞生,劫与不劫皆为无解,渡与不渡都有收获。”无面转了转手指,文字从书中脱离出来,一横一竖一笔一划,神奇地变成了他们曾经经历的画面。

还是缩小版立体画面。

秦云雁看得入神,喃喃道:“这和阿锦的能力好像。”

“像就对了,来源都是那座黑历史馆。”

“黑历史馆?”

“一个我给起的外号。”无面道:“很少人知道那个地方,就算是隙间之人,知道的两手就能数过来。”

“阿锦知道?”

“他异能的依凭,自然知道。”无面如老师那样说着:“掌握一样能力最基本的就是弄明白其所有底层逻辑,包括但不限于灵力的运转与异能存在的条件。”

“受教了。”秦云雁知道这是在教自己异能掌控,做势要行礼。

无面却打断了他:“还没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

书上的画面再次变换,重现了当年锦书被五大组织加妒倚面围剿的画面。中心那个小人的身体渐渐散去,喃喃道一句:“对不起。”

完后周围的一切被泯灭,无面的身影也出现在画面里,将他带离。

“在我看来,锦书在隙间的这百年时光之所以活着,到处流浪找寻自己的过去,全全是因为情之一字。你也见过他代表自毁的那个灵,很强,在没被分离出来之前与其他情绪一直是一半一半互相争斗,很多时候还会占优势。我问过他为什么在我见到他之前他没死,他说他潜意识里知道有个人在等他。”无面喝一口汽水,继续道:“他因情而活着,在这隙间受活着的苦,为追寻过去的缘三番五次耗尽自己的灵力动用【档案馆】,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蹦迪,每次救他都得花好大力气……”

无面吐槽了很久,最后总结了一句:“要不是他把自己捣鼓成了现在这种有点本源就能无限繁殖的特殊灵体,连我都救不了他。”

秦云雁刚想答谢,又被打断。

“又说远了,好在找回了你,这道情劫的灾也算落下帷幕了。他过去过于执着,往死胡同里钻,自己堵上了很多条路。现在好了,依他的悟性与天赋,修行之未来无阻。只不过……算了,这个一会儿再说。”无面抬起头,用那张与秦云雁一般无二的眼睛平淡地注视这位吐槽对象的对象。

“可你呢?如何看待你的情与劫。”

无面要听秦云雁的看法,由此便能窥见这人的心境。在她看来心境不稳的早早送回原世界吧,不然在隙间这个鬼地方待着就是找死。

面前这人要是扛不住还要连着锦书一起疯魔,再加上锦书身上的因果,损失太大了。

秦云雁扛着这平淡的审视,慢慢饮一口茶,道:“渡劫什么的是神仙的义务,我是凡人,他救我育我爱我都是我的幸运,和谈劫字。”

“在我这凡人与神仙并无区别,不过是个称谓。活着又或者是死了都可被称为修行,遇到的事情都可以称为劫。”

“那如你所言,情劫无解,无论渡与不渡皆有收获。我如何看待情劫又有什么区别呢?”秦云雁同样平淡地看回去,坦坦荡荡。

无面微微笑了笑,“我听说你等了锦书十世轮回,不觉得苦吗?”

秦云雁摇头,手中茶水的水波一圈圈荡开,全都是完美的圆圈,同心圆一层叠一层,未有缺陷,功德圆满。

“这第一世是我们的缘起,他命不久矣,说山水之中自有胜他者,让我不必挂念。天师说未来我们会再相见,我便弃了随他而去的念头,守百姓江山,走他想让我走的道。中间八世是见他让我去见的苍生,让我去找自己的道。我见了,并无一人一物入我眼。我悟了,更加确信他就是我的道,一日日盼着重逢,又怎会苦。这辈子我们重逢,又知道我的坚持未白费,处处有回响,只有欣喜。”

“换句话来说,我爱他,他爱我,这就够了,我平生所求只有这个。若爱他是劫,永不解又如果?”秦云雁放下茶杯,发现无面的笑容放大了许多,从中他读出了欣慰。

“如何看待乱世与盛世,又如何看待秩序与混乱?”

这是在说隙间的情况吗?秦云雁想,他依照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答:“同一空间以不同时间而同在,同一时间则以不同空间并存。盛世有盛世的秩序与规矩,乱世有乱世的混乱与机遇,无论怎样都有活下来的方法。说白了,不过是对立又易于相互转化的两面,我经历过也缔造过,于我而言并无区别。”

“若偏要二选一呢?”

“那就中庸,看看这天平朝哪边倾斜。”

“我以为你会选乱世,听说你很擅长将乱世变成盛世。”

听谁说?秦云雁有些意外,也只能是听阿锦说的吧,他怎么还说这些陈年旧事啊!有种被翻了相册的感觉。“我是无所谓的,什么救百姓于水火也干过不少次,但我更宁愿他们从不在水火中。极盛易极衰,还是中庸最好。”

他的责任感仅限于自己手底下的人,一国之君则管一国,一方豪强则管一方,一公司领导人则管一公司。最开始人都挺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做大做强创造辉煌,尤其在乱世。

所以秦云雁更愿意少点事,平庸些。

无面的笑容愈发和蔼,赞同道:“中庸最好如果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

她合上书,四肢忽然如沙子般散落一地,紧接着一生二二生三,房间里密密麻麻爬满了许多的肢体,有男女老少飞行走兽神话传说,各式各样的肢体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而在其中央的秦云雁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肢体又变成各种器官异位的神兽怪物,像什么龙首凤尾的麒麟,鲲鹏的骨头架子,披着岩石皮肤的三足金乌……有种捅了精神病窝的荒诞美感。

“接受能力和胆量都不错。”无面恢复了正常,又是秦云雁那张脸。

秦云雁捏起桌上的点心,就着茶尝了尝,也评价道:“味道不错。”

他知道自己的考验算是通过了。目的心性胆量都没问题,结合阿锦和那个阻拦的墙的态度来看,似乎还考对怪异的接受程度和对隙间的接受程度。

似乎身处隙间的人都不大愿意让别人也来趟这浑水,这地方有那么恐怖吗?

秦云雁抬手与无面对视,那慈善的笑,让他忽然幻视老丈人审女婿,这种情况他十辈子都没经历过,忽然有点紧张。

“有品位,我自己做的。”无面笑道。说来也神奇,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沉稳淡然,一个噙着和蔼的笑。

秦云雁忽然想起“锦书”这个名字是面前这人提出的,问:“你喜欢书?”

“算是吧,客栈一楼的图书馆是我的。你若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对你掌握异能只有好处。”无面又往汽水里加了一片柠檬,清香与雨的湿润混在一起,莫名和谐。

周围的场景缓缓变换,一切奇观消失,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会客室,雨则出现在了窗外。

无面隔空朝秦云雁的耳垂一点,那耳饰忽然暗了下来,她淡笑道:

“你应该很想问问锦书的情况吧。不用紧张,只是让他暂时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就当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

就算秦云雁本来不想问,无面刚才那些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也足够勾起他的兴趣。

秦云雁闻言放下茶杯,没有让碰撞发出声音,点头平静道:“看来我通过了测试?”

“事实上,”无面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声音中含笑:“锦书把你带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够了,刚才只是我的恶趣味。”

“啊?”秦云雁惊讶地微微张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锦书的那句话,“有意思,隙间都是这样的人吗?”

“差不多吧,一群神经病。”无面用食指抵在手掌上,中指以食指为轴画了个圈,道:“咱们原归正传,你真的不好奇锦书的情况吗?”

秦云雁没有评价这个谐音梗,“说不好奇当然是假的,但若他不想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愿知道呢?”

“那若是这关系到他的生死呢?”无面浅笑着,一步步提出诱惑,将天平向另一边偏倒:“这可不算什么秘密,我们这帮人基本上都知道。而且,他又不会因为你关心他而生气,不是吗?”

秦云雁沉默不语,他经历过这种情况,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被濒死的恐惧蚕食,脆弱的神经在陪伴与解脱之间徘徊,最后竟是让自然灾害给了个痛苦的解脱。

他曾只能痛心地看着,甚至有时自己的行为也会成为对方痛苦的源泉。而现在……秦云雁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的纹路换了又换,只有姻缘那条线毫无分歧,深深刻在手掌之上。

“可以挽回吗?”他问。

无面的话玄而又玄,并不给出准确答案:“过去非永恒存在,现在正在发生,没有人能真正看到未来。”

并非现在出问题吗?防范于未然也是好的。“那麻烦您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

诈尸了,这篇番外拖了俩月终于有时间写了,后面还有几篇,主要是关于隙间和赵泉墓碑的后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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