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底下的空间狭窄，许博被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半蹲在一处坍塌的预制板旁，他侧过头耳朵贴近墙体仔细辨听。
林印拎着消防液压剪靠近：“位置确定这堵墙后面？”
“听声音方位距离面前这堵墙还有些距离，先破墙过去再看情况。”许博回头一看，微微蹙眉，“怎么只有液压剪？”
“裘队听说我们这儿发现被困人员也过来了，刚在通讯频道里说让我们尽量不要在底下空间进行墙体破拆，担心动到受力点造成上方二次坍塌。”
许博点头认可，又转头调整头顶探照灯方向。
“试试从那边的缝隙能不能绕过去。”
“好。”
两人探索行进路线，从一处狭窄的钢筋缝隙间扭动身体通过，终于成功绕过刚才那堵墙。
许博竖起双耳，敏感察觉到：“敲击声更明显了。”
“在那边！他们被压在那片脚手架下面。”
林印眼神犀利，在昏暗混沌的光线中，寻找到被压在一处钢筋与脚手架之下的被困人员。
两人艰难地靠近，查看情况，只见有两名人员被困，其中一名陷入昏迷状态，另一面虽还保持意识清醒，但似乎也受了重伤，说话十分费力，所以刚才为了自救一直握着一块石头有节奏敲击身旁的金属脚手架。
搜寻到被困人员，林□□中欣喜，不禁露出笑容。
“果然还是裘队救援经验更丰富，让小觉他们把液压剪吊下来，这东西在这儿派上大用处，比其他破拆工具更好用些。”
林印笑望向许博，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他立即低下头避开许博的视线。
“我先联络裘队。”林印逃避似的扭过头，用头盔内置耳麦联系裘轲。
一阵电流声后，通讯频道响起裘轲的声音。
“我是裘轲。”
“报告裘队，我是林印。我和许博已经找到地下被困人员，一共两名工人，其中一名伤势较重已经昏迷，另一名工人失去行动能力。我们现在准备转移伤员，请派同事在上方支援。”
“裘轲收到。立刻会派人在你们刚下去的地点上方进行支援，你们自己也多加小心。”
“收到，没问题。”
林印和许博配合，避开被困的两人，在他们上方空间用液压剪进行钢筋部分破拆。
这两名工人也算福大命大，脚手架坍塌时他们所处方位正好在一个地势凹陷处，当所有物体倒塌石块钢筋从天而降时，脚手架和一堵墙替他们阻挡住大部分致命危险，这才等到被救援的机会。
破拆开一个口子后，林印因身材比许博纤瘦，他主动钻进钢筋之下托举起被困人员，那名昏迷的工人头部被碎石砸伤正流血不止，需要尽快将他转移出去，而另一名还保持意识清醒的工人则是伤了腿，肺部呛入大量尘埃，暂时无法开口说话。
两人分别将两名工人驮在背上，几乎以爬行姿势在地下的残垣断壁间挪动前行，艰难地返回到他们下降时的口子正下方。
林印朝上方喊：“小觉，我把安全绳绑在伤员身上，你们把他吊上去时小心点，他头部有伤。”
“知道。”付小觉应了一声。
众人配合把昏迷的工人先吊上去，紧接着换另一位伤者。
“小心点，他腿受伤了，用不了力。”
林印边叮嘱边和许博一起把受困人员托举抬出地面。
正当此时，第二次坍塌骤然发生。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林印和许博只感觉眼前昏天黑地，金属撞击声和坍塌扬起的巨大粉尘铺天盖地。
“林印！”
“许博！”队友们焦急大喊，他们刚才站的那片地方已被下陷的脚手架彻底掩埋。
付小觉和董亚杰冲上前想扒开钢筋水泥，却被赶来的裘轲、石晋添等人拦住。
裘轲呵斥：“你们两个还要不要命？”
“放开我，我要去救林印和许博！”付小觉挣扎呐喊。
董亚杰双眼通红：“裘队，林印和许博就在废墟下面，我们必须要救他们！”
“我是队长，我不可能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救人是这么救的吗？平时训练我就是这么教你们？一个个遇事都跟莽夫一样，就你们这熊样，怎么救林印和许博？都给我冷静下来！”
***
废墟之下。
林印和许博分别被卡在两处墙体的缝隙间，他们之间隔着约莫一臂的距离。
林印摸到一块石子，在面前的钢筋上敲击。
“许博，你在哪里？在我附近吗？”林印连续敲三下，停一停，再敲击三下。
一直没等到许博的回应，林□□里有些发慌。他强制自己保持冷静，继续有节奏的敲击金属。
“许博，能听到吗？”林印继续呼唤。
一会儿后，不远处终于传来许博的声音。
“能。”许博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虚弱，“你还好吗？”
林印听见许博的声音，瞬间打起精神：“我被卡在墙体和钢筋之间，现在动弹不得。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暂时没有。”许博捂住自己手臂，隐瞒下伤势。
刚才发生二次坍塌时，他和林印从上方脚手架空隙处坠落，掉落过程中许博的手臂多处擦伤，血液正缓缓从他体内流失。
林印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我们坚持住，裘队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的。”
“嗯。少说话，保持体力。”许博面色发白。体内血液不断流失，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林印握着小石子的手隐隐收紧，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开口。
“许博，如果这次能出去，我不会再跟你生气。”
许博双眼半眯着，嘴唇开始泛白，他勉强坚持着不让自己昏厥。
他低声应道：“好。”
林印没发觉许博声音中的虚弱，他兀自忏悔：“对不起，之前突然听说你会离开径市，离开消防队，我没调整好心态。”
“林印。”
“嗯？”
“你想跟我一起回魔都吗？”
林印怔住。
只听许博继续声音极轻地说：“你说过，你外婆是魔都人，你想去看看她的家乡吗？”
林印忽然沉默了。
许博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等待着林印的回应。
这些日子林印故意躲着他，许博心里很清楚原因。可在此之前他从没遇上过需要他这样珍惜对待的人。他的情感是慢热，迟钝的，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便只好沉默等待着林印自己能解开心结。
不知过了多久，林印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我们一定会平安出去的！等我们出去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如果我能做到那件事，魔都就不会再离我那样遥远。”
地下空气混浊而肮脏，林□□中却燃起一团心火。
纯粹的，光明的，指引他走向未来的希望。
他想把这些天计划筹备的事情告诉许博，等他们一起被裘队从这里救出去后，他一定要把那件事告诉许博。
“许博？”林印发觉从刚才他说话以后，许博一直没有回应。林印又试探地呼唤了几声，“许博？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没有？许博？”
……
乱石与钢筋脚手架后面，没有任何回应。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死亡气息所凝结。
林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发狂似的呐喊：“许博？许——博！”
……
废土之下，无人应答。
Vol.51
林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
病房里的电视机被人打开，正在播放新闻。
“经过公安、消防、医疗等部门一整夜全力营救，截至目前为止，脚手架坍塌工地事故现场被困人员已经全部被救出送医。这场事故共造成五名工人重伤，二十三名工人和救援人员轻伤……”
“许博呢？”林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付小觉和董亚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吃水果看电视。
听见林印起身的动静，付小觉连忙走过来：“林印，你醒了？”
小胖子乐呵呵地转头看过去：“你一觉睡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美人。”
见林印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电视机的方向，付小觉伸手在林印面前晃了晃。
“你差点把我们都吓死了！”
“就是就是。”小胖子坐在一旁边吃香蕉边点头应和，“裘队带我们从另一侧破拆营救你们的时候，我们听到底下传来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们都吓呆了。你没看到裘队当时那张脸那副紧张模样，前一秒还说我们遇事不够冷静，结果他自己还不是……”
小胖子正絮絮叨叨描述当时的场景，突然被林印打断。
“许博呢？我问你们许博呢？”林印情绪激动。
付小觉和董亚杰从没见过林印这样激动，两人表情惊诧，面面相觑，动作一致地伸手指向门口方向。
林印掀开被子，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穿上鞋朝病房外跑去。
“他……他知道我们指的是哪里吗？”付小觉回过神，疑惑地问。
董亚杰摇摇头，吃口香蕉压压惊。
“没想到平时林印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发起脾气这么吓人。”
付小觉用力点头，他刚才也被吓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共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