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瑜也知道父亲古板,赶紧道:“是儿子读书累了,叫妹妹来与我玩闹。父亲错全在我,要罚便罚我一人吧。”
他担心裴瑶是真,更怕父亲问起前因后果,裴瑶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如今两人已经受罚,可别再牵扯表妹进来。
裴瑶偷瞄哥哥,见他将责任揽了下来,心便安定下来,还好有哥哥陪自己受罚。
裴父冷哼,“当然要罚,以前念你们年纪小,犯错罚你们抄书,再不济就是打手板,如今长大了自然不同像小时候,那就按家法处置,每人打藤条二十鞭子,我念在裴瑶你是姑娘家,便打十鞭子。”
裴瑶一听要打鞭子,脸都吓白了。
裴舅母听了,赶紧阻止:“老爷,万万不可啊!怀瑜哪受得起,瑶儿还要嫁人,若是身子留了疤痕,日后要被夫家耻笑。”
老夫人听了差点晕去,颤巍道:“你莫胡说,我们裴家哪里这样的家法。”
裴父严厉道:“今后便是有了!不这样做,他们怎么会长记性!你们站着干嘛?还不动手!”
嬷嬷心有犹豫,一来怕老爷斥责,二来也怕夫人们怪罪,真是左右不讨好,这手没轻没重若是伤了少爷小姐,日后岂不麻烦。
她们看老爷怒瞪自己,便慢慢扬起手来,甩了下去,鞭子破空鞭打在人身上。
裴瑶吓得闭紧眼睛,捏紧衣摆,真切地感受到鞭子打在自己背上,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狠心。
待她反应过来,后背已然隐隐阵痛。
她们竟敢真打了!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
老夫人和裴夫人再也忍不住,赶紧上前护住两人。
原本裴父搬出父亲,自然不好反驳。
可如今人都走了多少年了,眼下孩子更为重要。
老夫人哭着指责他道:“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这般歹毒!”
裴瑶紧紧包着母亲,哭道:“娘,我错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裴夫人紧紧抱着她,心也抽痛着,哀求道:“老爷,一次犯错,何必...”
沈画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默默走到一旁。
眼下实在尴尬,她好歹算个客人,这等家事哪里好插手,且裴父偶尔看过来,让她更是无措,她倒是想走,可又怎么走得了。
沈画屏躲到后头,低声问起家奴,“到底发生什么事?闹得这么厉害!”
几人的哭声盖过这边的动静,家奴见没人注意,捂嘴悄悄道:“小姐平日总喜欢到少爷书房,今日不知为何撕掉少爷的书。恰巧老爷正带着朋友过去,考考少爷的才学,却看见小姐少爷在书房打了起来,众目睽睽下,这脸面自然挂不住,就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撕书,她上午刚送的书,不会撕的就是她送的吧?
沈画屏细想,越发觉得可能,估计是了,裴瑶不喜欢自己,所以是知道自己送的书才会撕掉。
现在看来这鞭子他们是不得不受了。
其实,这倒是个机会。
既然老夫人让她和裴瑶搞好关系,那就帮她一把。
沈画屏一鼓作气,突然冲上前,跪在了舅舅面前,鹌鹑似地缩着头。
“舅舅要罚便罚我吧,归根结底,这书是我送的,画屏听闻表哥好读书,便送了一些书去。”
众人一听,所有人都看向她。
裴怀瑜紧皱头,事已至此,她又何必掺和进来。
裴瑶害怕地躲在娘亲怀里,紧紧揪着母亲的衣服,指着她道:“她说的没错,就是她,爹你要罚就罚她,都跟瑶儿没关系。”
裴怀瑜见不得妹妹受苦,也见不得表妹受苦,跪倒沈画屏身旁道:“爹,表妹也是好心,错全都在我,罚我一人便是。”
裴父沉默不语,怀瑜苦苦求情的样子有些担当,让他不禁动容。
再加上沈画屏一来是客,难免让她看了笑话,二来她都这般求情,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人心肉做,到底还是心软了。
沈画屏和她娘亲长得确实相像,裴父又想起小时候他爹也是这般打他,那时候他小,不懂事,辜负了父亲的心意,死活不肯低头,还是妹妹求情,父亲才饶了他,如今看见画屏求情,颇有些因果轮回的感觉。
他沉声叹息,长大后才知父亲用心良苦。
“画屏起来吧,这事与你无关。”
他又看向裴怀瑜,“看在画屏的份上,日后好好读书,切不可如此胡闹。”
兄妹二人连忙磕头谢过父亲。
裴父想起往事,难免消沉,独自负手离去。
沈画屏慢慢起身,回头一看。
裴夫人扶着裴瑶回去上药,心疼道:“可千万别留疤。”
老夫人也扶起裴怀瑜,“快祖母那有好药,快上祖母那去,让祖母给你擦擦。”
人全都离开,下人也各自散去,大家都忘记了沈画屏。
她一个人站在宗祠,太阳下山,黄昏将她的影子拉长。
沈画屏无奈摇头,真是吃力不讨好。
罢了,这阵子还是少凑到那对兄妹跟前吧。
沈画屏转身,却见角落裴善靠着柱子不知站了多久。
本想擦肩而过的,却还是行礼问好:“二表哥。”
他明目张胆地看着沈画屏,那直白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喜,她避开他的视线:“画屏先回去了。”
她刚走出一步,裴善就开口叫住她:“表妹给大哥送的书,不会是上午挑的那几本吧。”
沈画屏顿住,转身疑惑看他,不知道他提起这个要做什么。
见她没反驳,那就是说中了。
裴善无奈笑了:“表妹可真是投其所好啊。”
他说到“投其所好”时,特地咬着字说。
沈画屏有些不好的预感,有些怕他说话,反正每次他说的话,她一句都不爱听。
裴善眼神略带哀怨地看她,叹息道:“唉,二表哥也送了礼,怎么表妹就单单送给大表哥,而不送给我呢?”
何来报答一说?她想起来了,那颗南洋珍珠。
沈画屏她从未想过还礼,勉强笑道:“二表哥说笑了,画屏只是还没来得急送罢了。”
“哦?”,裴善眼角瞬间染上丝丝笑意,“当真?想必表妹送我的礼物一定也是投我所好,而不是随意糊弄吧。”
沈画屏微愣,怎么要东西还有要求?
他要就要了,偏偏还要什么“投其所好”,她凭什么要给他花费心思?
门口来人,对沈画屏道:“表小姐,书店的伙计来了,说是找您要钱。”
沈画屏一下想起来了上午的事,差点忘记百合还赊了账,这是倒霉,送了礼物反倒害人受罪。
还好他来得晚,舅舅不知道,若是早些来,岂不让人耻笑。
沈画屏正好借此事推辞他,“二表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裴善了然地点头,还伸出手请她走。
沈画屏想,他虽然讨厌,好歹也是会看人眼色的。
等她跟着下人来到门口,这才发现人跟在她身后,沈画屏回头看他,眼带质问。
他还当作若无其事,回她个微笑。
沈画屏面无表情先前走。
先前那句话,当她没说。
伙计来到沈画屏面前:“沈小姐,上午买的书还差五两银子,您看?”
五两银子!还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沈画屏瞪大眼睛,怪不得百合得和他吵起来。
眼下下人表哥看着,这钱也不能不给,不然就让人看笑话了。
她左右摸了摸衣袖,突然想起钱全都放在屋子里。
“你先等着,我回屋取银子去。”
她转身回去,幽怨地瞥一眼裴善,花了笔冤枉钱,还得给人送礼。
裴善看着她,没忍住轻笑一声。
错以为是在像他求情。
“何必麻烦,这钱我给就是。”
他上前两步,大大方方从袖子里掏出银子,给了伙计。
伙计双手接过,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
沈画屏:“画屏谢过表哥,这钱我晚些给你送去。”
“不必了。”
沈画屏一听这三字,他竟然如此好心,假笑也变成了真笑,“这怎么使得...”
“表妹的钱当然是留着给我买礼物,像表妹这样心善的女子,想必不会骗人吧?”
沈画屏维持假笑,笑到眼睛眯起,不情愿道:“那是自然。”
“表哥就等着你的礼物。”
说完他便潇洒地挥了挥衣袖走开。
到头来,还是没绕过这茬。
沈画屏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转身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虽然不喜裴善,回去后还真仔细想给他挑什么礼物。
圆滑周到,免得让他挑出错来,又不依不饶,耽误她的事。
可是她想了一路还真没怎么发现他喜欢什么。
沈画屏坐在椅子上,百合给她倒水。
她对他并不了解,如何投其所好?
于是撑着下巴问百合:“你觉得二少是个什么样的人?”
百合放下茶壶,回想着:“二少啊!长相英俊潇洒,还是裴家的二少,待人温和,说话也温柔,从不为难下人,只可惜主母他们瞧不上二少,处处为难他,就算是奴婢也为二少伤心。”
她说得入神,才发现小姐正定定看她。
沈画屏有些怀疑:“你...”不会是喜欢二少吧。
怕她误会,百合赶紧解释:“先前奴婢在瑶小姐那受罚,还是二少好心救了我。”
沈画屏了然点头,“噢,原来如此啊。”
他救了百合,百合才觉得他与旁人不同。
毕竟在她看来,此人颇为无礼。
“我在想既然给大表哥送了礼,自然也要给二表哥送,免得他心里不快,你在府中待的比我久,可知道二少喜欢什么?”
百合傻愣愣地笑了:“二少什么都喜欢,肯定不是收不到礼就生气的人。”
沈画屏笑了笑,并未说话。
他就是。
“不过想来二少,倒还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白日里时常睡觉,晚上倒是灯点到半夜,成天也不知道整日在屋子里捣鼓些什么。”
听起来还真是神秘,下人都不了解他。
白日睡觉,晚上捣鼓。
他大晚上不睡觉捣鼓些什么?
沈画屏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正襟危坐,面目严肃,他上次在书局里看得什么,《银瓶梅》?
好像一根线把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
不是吧?
他好这个!
沈画屏眉头紧缩,他好歹也是书香弟弟,哥哥读书,弟弟就好读这个书?
难怪全家人看不上他,这谁能看得上他!
所以他还让自己投其所好?
他故意的吧。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让她送这种东西。
他疯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她,未免太过分。
沈画屏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我不送了!”
百合害怕地看她,也不知道不知小姐为何生气起来。
沈画屏扭头躺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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