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满地看向她:“慌慌张张的,乱说什么!”
喜鹊急得跑进来,礼都不行了,“老爷今日回来,见到大少爷和小姐在书房打起来,说是要正要家法伺候,两人正跪在祠堂,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老夫人猛地抬头,听到孙子孙女被罚,吓得不行:“什么!你为何不早说?”
喜鹊差点哭出来,“老爷拦着人不让走,说是莫惊扰老夫人休息,夫人劝不了,便借口支走我来通风报信。”
老夫人站起来,伸手摸索权杖,“快快带我过去,我的孙儿怎能跪这么久。”
沈画屏见她双手悬空,下意识就扶住老夫人,她一扶,反倒让老夫人找到主心骨,紧紧握着她快步往外走。
沈画屏是不想去的,这种家事不好掺和,无奈拗不过老夫人,只好跟上去。
她们快步来到宗祠。
沈画屏抬头看了看裴府宗祠,外孙女可不是能入裴家宗祠的人,自己就这么贸然进去,岂不尴尬。
可是老夫人此时急得哪顾得上这些,硬是拉着她进了门。
最里头摆着的是裴府的列祖列宗,十几位木牌端端正正摆放着,牌前供奉着香火,瓜果蔬菜。
列祖列宗前跪着的正是裴怀瑜和裴瑶。
从背影看,两人身子挺得笔直,就是略微发抖,看来是跪了许久,有些撑不住。
裴瑶身体娇弱,自然撑不住,挺了一会儿又微微驼下来。
两人身旁各站着管事嬷嬷,板着脸面,不讲人情。
她们还没动手,裴父一个眼神过去,嬷嬷就握紧藤鞭,拍了两下裴瑶的背。
警告道:“小姐,背挺直。”
裴瑶汗水随着脸庞滑落,身子又酸又累,奈何父亲在一旁,只能咬牙坚持。
她就不明白了,不就兄妹大闹,犯得着要家法伺候?
沈画屏在后面看着都替他们难受。
更别说老夫人了。
裴父裴母拿着椅子坐在坐侧,裴母于心不忍,眼神无奈,她管得了家里百来人,却也不能违背丈夫的意思。
裴父身着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子女跪着,手上还端起茶来喝。
宗祠静得很,谁也不敢说话,只能数着时间等待裴父松口,而裴父却表现得十分沉稳,手上茶杯茶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夫人见不了孙儿受苦,连忙扑向裴怀瑜,紧紧抱着他,哀嚎道:“怀瑜啊!我苦命的孙儿,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受这样的苦。”
裴怀瑜是个读书人,被她一扑,差点倒过去,好在他极力站稳,双手搀着祖母,安慰道:“祖母当心,孙儿不要紧。”
说完,又挺直了腰背。
裴父的教育成教,此刻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裴瑶眼巴巴看着,哥哥当真榆木脑袋,若是趁机让祖母相救,何必受这样的苦,心里倒是希望祖母也来抱抱她。
老夫人自然不走,扭头哭指裴父:“你也是做父亲的人,怀瑜瑶瑶也是你的孩子,如今他们都这么大了,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让祖宗看笑话。”
裴父第一眼就看见了沈画屏,脸色不见喜怒。
听见母亲的控诉,他从座位上起身,上前扶起母亲,“他们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
老夫人不依他,推开他的手:“少拿你这套说辞,你要罚他们,也罚我好了,他们不起来,我也不起来。”
裴父被母亲的胡搅蛮缠闹得头疼,叹气,“母亲!你这又是何苦!有错就当罚,不要说他们这么大,就不罚,为何不说他们已经这么大了,还会犯这种错。”
老夫人不懂,不就是孩子玩闹了些,怎么就这么上纲上线:“兄妹难免有些间隙,也犯不着这般罚,读书人哪受得了这种罚?你要罚就罚他们抄书就是了。”
裴父强硬地将老夫人扶到他的座位,“母亲,孩儿也是一片苦心啊!想父亲当年随先帝创业,汗马功劳,受先帝赐封公爵,父亲在时,时常告诫孩儿,光宗耀祖,不可辱没名声。如今太平盛世,儿臣当继承父亲遗愿,报效祖国,可儿子成家立业多年,实在愚钝,享受父亲祖业,在朝当官却没什么贡献。
眼看裴家越发越平庸,岂不侮辱门楣。如今怀瑜可是我的儿子,我难道不心疼!我打他懂事之时,就悉心栽培他,为的就是让他混出名堂,别反过来跟我一样,碌碌无为。”
他话锋一转,指着裴怀瑜,恨铁不成钢道:“你年岁也不小,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可你又做什么?我今日命你在房里读书,你却和妹妹打闹!还有你,我是不是说过,兄长读书时,不可闹他,你又为何在房里?”
裴瑶紧张起来,心跳得怦怦,“我...”
父亲虽然不允许她去,可她还是偷偷去了,往日躲得极好,不曾发现。
可今日她听见观棋拿着沈画屏的书进来,一问才发现哥哥竟然送给她胭脂,往日那可都是自己的,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怒火冲天,一把抢过沈画屏的书撕掉,哥哥看了也就冲上来和她抢,一来二去,满屋飞纸。
若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今日父亲带了一众同僚来考察兄长学识,门一打开,就看见他们这胡闹样子,不气才怪。
这些话她是不敢说,裴瑶也知道是自己胡闹,但若是说了,父亲定不轻饶,于是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裴怀瑜也知道父亲古板,赶紧道:“是儿子读书累了,叫妹妹来与我玩闹。父亲错全在我,要罚便罚我一人吧。”
他担心裴瑶是真,更怕父亲问起前因后果,裴瑶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如今两人已经受罚,可别再牵扯表妹进来。
裴瑶偷瞄哥哥,见他将责任揽了下来,心便安定下来,还好有哥哥陪自己受罚。
裴父冷哼,“当然要罚,以前念你们年纪小,犯错罚你们抄书,再不济就是打手板,如今长大了自然不同像小时候,那就按家法处置,每人打藤条二十鞭子,我念在裴瑶你是姑娘家,便打十鞭子。”
裴瑶一听要打鞭子,脸都吓白了。
裴夫人听了,赶紧阻止:“老爷,万万不可啊!怀瑜哪受得起,瑶儿还要嫁人,若是身子留了疤痕,日后要被夫家耻笑。”
老夫人听了差点晕去,颤巍道:“你莫胡说,我们裴家哪里这样的家法。”
裴父严厉道:“今后便是有了!不这样做,他们怎么会长记性!你们站着干嘛?还不动手!”
嬷嬷心有犹豫,一来怕老爷斥责,二来也怕夫人们怪罪,真是左右不讨好,这手没轻没重若是伤了少爷小姐,日后岂不麻烦。
她们看老爷怒瞪自己,便慢慢扬起手来,甩了下去,鞭子破空鞭打在人身上。
裴瑶吓得闭紧眼睛,捏紧衣摆,真切地感受到鞭子打在自己背上,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狠心。
待她反应过来,后背已然隐隐阵痛。
她们竟敢真打了!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
老夫人和裴夫人再也忍不住,赶紧上前护住两人。
原本裴父搬出父亲,自然不好反驳。
可如今人都走了多少年了,眼下孩子更为重要。
老夫人哭着指责他道:“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这般歹毒!”
裴瑶紧紧包着母亲,哭道:“娘,我错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裴夫人紧紧抱着她,心也抽痛着,哀求道:“老爷,一次犯错,何必...”
沈画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默默走到一旁。
眼下实在尴尬,她好歹算个客人,这等家事哪里好插手,且裴父偶尔看过来,让她更是无措,她倒是想走,可又怎么走得了。
沈画屏躲到后头,低声问起家奴,“到底发生什么事?闹得这么厉害!”
几人的哭声盖过这边的动静,家奴见没人注意,捂嘴悄悄道:“小姐平日总喜欢到少爷书房,今日不知为何撕掉少爷的书。恰巧老爷正带着朋友过去,考考少爷的才学,却看见小姐少爷在书房打了起来,众目睽睽下,这脸面自然挂不住,就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撕书,她上午刚送的书,不会撕的就是她送的吧?
沈画屏细想,越发觉得可能,估计是了,裴瑶不喜欢自己,所以是知道自己送的书才会撕掉。
现在看来这鞭子他们是不得不受了。
其实,这倒是个机会。
既然老夫人让她和裴瑶搞好关系,那就帮她一把。
沈画屏一鼓作气,突然冲上前,跪在了舅舅面前,鹌鹑似地缩着头。
“舅舅要罚便罚我吧,归根结底,这书是我送的,画屏听闻表哥好读书,便送了一些书去。”
众人一听,所有人都看向她。
裴怀瑜紧皱头,事已至此,她又何必掺和进来。
裴瑶害怕地躲在娘亲怀里,紧紧揪着母亲的衣服,指着她道:“她说的没错,就是她,爹你要罚就罚她,都跟瑶儿没关系。”
裴怀瑜见不得妹妹受苦,也见不得表妹受苦,跪倒沈画屏身旁道:“爹,表妹也是好心,错全都在我,罚我一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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