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律师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直到活动正式开始，靳梦衡都觉得自己能在会场划水摸鱼一整天。

小姜总身为主办方兼活动总导演，肯定是不得空的。

晚宴散场前能让他有空填饱肚子，都是此次活动的与会嘉宾对他东道主地位的不尊重。

裴大律师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人还挂在证券组名下，但自他连赢三场影响力辐射整个渝州，乃至全国范围内都有不少人关注的刑事官司，他的名声已然是打了出去。

尽管，本地检方瞧见他可能很难摆出个好脸色。

公是公、私是私，道理谁都懂，但业绩被截胡以及法庭无端端被人从工作能力到办案水平阴阳个遍，完全没有情绪也不现实。

靳梦衡无奈笑了笑。

尤其，裴钰州的嘴欠，是那种就算亲爹来了，都会想虎毒食子一把囊死他的程度。

证券部大律师，但刑事业务能力拉满且嘴欠……可以，这很符合人设。

证券年会这个场子，没几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一定没有法律风险，屁股底下完全干净。

看见这种熟悉证券业务且极其擅长为当事人辩护的律师，不管有事没事、心不心虚，都不信邪地先把人加上。

有需要，可以付费咨询一下；平日里没事，节假日问候一下，也能找机会白嫖不是。

见裴钰州的社交微笑焊死在了脸上，来者不拒，好些顺手加人的证券业绩标兵，似乎是觉得大律师也很好说话，反手还给他推销上了——

“裴律年纪轻轻，身家已然不菲了啊，家里孩子多大了啊，资产信托、财产托管什么考虑一下么？”

“是啊是啊，万一以后国家征收遗产税，信托什么的完全可以规避掉啊，还能防止意外什么的。”

“诶，老乔你这就此言差矣了，信托最大的意义还是隔离风险的嘛，尤其是像裴律师这样经常跟警方、检方、穷凶极恶分子打交道的人，更是得做好防患于未然的准备……您瞧瞧我们公司保险跟信托组合的产品，就很是符合您的需求。”

“暂时不考虑这些也不要紧啊，咱们还可以有些别的合作，例如国内外资产查询什么的，一个案子或者一次查询只要这个数，很划算的。”

“动产不动产都能查，债权股权什么的加点钱也行的……合作多了走批量，价格还能更实惠啊。”

靳梦衡坐山观戏，听了全程，险些没笑出声。

嗯，对，挺刑。

再看正主，礼貌微笑，人加了一大堆，名片抓了一手，靳梦衡敢说，他全程没分清楚谁是谁。

脸盲是这样的。

只不过人家反应灵敏，外表和气场的欺骗性又足够强，以至于压根没人察觉到这一点。

带教如此，实习生又能轻松到哪里去。

大律师拿不下的名片跟宣传册，全转移到了身后的乐玉案手里。

小乐同志用自己不是很好看的笑容表示，他的电脑包承受了太多。

至于远道而来的柏总，一开始确实优哉游哉的，甚至还有闲心情跟靳梦衡一块嗦着咖啡瞧律师二人组的热闹。

谁让柏总身家不低、出身显赫不假，但他打一个照面就能让人认出来的巨大影响力，主要局限于帝都商圈那一块。

又不是演抽象小短剧，哪就有这么多人关注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有钱人长什么样子。

更别提，柏总本人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半眯着眼，一看就咖啡很苦、命也很苦的样子。

本来在渝州商圈的知名度就低，造作之后更接地气了。

正常人，都勉强爬起来自己衣冠楚楚赶早八活动了，谁不是冲着一顿social、长袖善舞去的，神经病才端着咖啡躲在角落里看戏。

故意不小心让柏总做了个服从性测试的靳梦衡不语，只眯着眼扬着嘴角，又嗦了一口咖啡试图压下刚刚那个贝果过重的甜味。

唔……瞧柏临远消灭得那么快，他还以为味道还算不错的，没想到糖分这么高，失策了。

然后，签到台一个转身、一个邂逅、一个回眸……柏临远与飞来渝州出差、顺道休年假的特助对视上，他清闲的日子就荡然无存了。

“……柏少！”

看着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的柏少本人：“……”现在装作不认识他还来得及么。

靳梦衡见状嘴角微扬，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朝无助的柏临远笑着挥了挥手，避开了涌来的人流。

券商不认识具体人是谁，但不妨碍他们敏锐的业务雷达，给他们指明狗大户……哦，不对，是小肥羊的身份。

哦我亲爱的主，这是谁？这是顾客，是上帝。

特助看不懂日常冷着脸的柏少的表情，只欢快地上前，态度恭敬，一味同他聊近况、汇报工作。

柏临远不语，只一味地命更苦了。

靳梦衡瞧够了热闹，顺势便往场内撤。

嗯，早饭时间结束，一会儿至少不会饿得心烦。

会场内，活动准点开始。

声势浩大的BGM奏响，6*20米的巨型LED显示屏，开场就给前排的几位大佬的脸照得哇绿哇绿。

等后面声势浩大的开场结束，光线调至正常，会场的水晶吊灯平等为在场的每一位男男女女开了一层磨破滤镜，只要做好了基础的表情管理，拍出的照片貌美不一定，但肤白一定行。

音响就更不用说了，能直接拿来开小型演唱会的高价位配置，让靳梦衡即便坐在会场的倒数第二排，都能清楚地听清主持人轻微的呼吸声。

整场活动逼格高到不行，除了活动安排得有点密，没什么别的毛病。

上午八点到十二点半，中间分两次休息都只有十分钟，可谓是高端膀胱局。

虽然在S大民商院待了七年，但坦白说，证券有关的法律是靳梦衡了解最弱的部门法之一。

认真听肯定也能听懂，但干货之外，大佬的履历分享他确实也不太感兴趣。

上午的活动说是有中场休息，但好像除了少部分摸鱼开小差的人，大家都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双耳朵多听几句，除非实在逼近生理极限，要不然都不大舍得挪窝。

发觉茶歇时间将近，觉得大佬吹牛逼的内容实在有些不进脑子的靳梦衡，一本正经从左侧门偷摸着溜出去，暗忖：诸位能人加油，他这个来蹭饭的混子确实待不住了。

前面正经讲还能听进去，后面洋洋洒洒吹起来了真有点难受了。

尤其早上起早，久坐之后哪哪不痛快。

好在，他的位置靠后，溜出来也不难。

而后，靳梦衡就碰上了从另一个门出来摸茶歇的乐玉案。

“靳师兄……”

乐玉案讪讪一笑，没料到自己溜出来找吃的都能碰上熟人。

靳梦衡朝他轻轻一笑，颔首问：“怎么也出来了？”

“裴律让我自己出来透透气，我看能不能给他摸点吃的。”乐玉案无奈一笑，学着靳梦衡的动作拿了个碟子，“他脸白得吓人，可能是低血糖了。”

靳梦衡叉了一块哈密瓜往嘴里送，轻声道：“不至于。”

乐玉案：“？”

“……因为吃了早饭？”

“不止。”靳梦衡轻轻摇头，“他早上那杯美式加糖加奶了。”

双倍。

而且，那个袋子还额外塞了个糖分超标的贝果。

乐玉案：“……”

美式加糖加奶……那不就是拿铁？！

靳梦衡轻笑着点头，没同他说，原本的那杯美式，被柏总苦着脸微笑饮尽的事实。

“所以……应该只是有一点点心情不好。”靳梦衡放下叉子。

嗯，亿点点。

毕竟，之前裴钰州还把证券业务做主业的时候，就没少听那些人吹，差不多的话听个三五遍，是个人都会腻。

更何况，一个特殊事件过去，证券圈子里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好些券商、律师的业务更是骨折跳崖式缩水，即便原先再怎么业务专精，也隔三差五搞点外快勉强维持收入了。圈内大佬家底厚、不缺钱，还这么可劲儿忽悠，难怪裴大律师这个懂行但半只脚已经要出圈的人心情不愉快。

“这样。”乐玉案尴尬笑了笑，飞速拿了几个糕点，又端了两杯热可可，“师兄，那我先进去了。”

“好。”

这头，乐玉案才偷渡茶歇救主去了。

那边，转头又偷偷摸摸溜出来一个年轻小姑娘。

精致的雕花长条桌上摆放着水果、西式茶点和饮品若干，靳梦衡所在位置旁边有花架，那个方向过来乍一眼确实注意不到他。

以至于小姑娘脚步轻缓，注意到靳梦衡端着杯子站在一旁，十分惊讶，“……呀。”

会场的喧嚣关茶歇补给点的静谧闲适什么事呢。

“你好。”靳梦衡脸上浮现一个温和的笑，指了指旁边，“碟子自取，饮料在那边。”

“啊……谢谢。”

嘴上道着谢，但小姑娘目标明确，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摸排，反而比较像是第二轮补货。

她挑挑拣拣选了好些，没要高热量的可可，反而要了一杯泡着薄荷叶加冰的椰子水。

不同于靳梦衡穿的薄外套，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质感极佳，浅蓝色的连衣裙，搭配着一件笔挺有型的白色西装。尽显职场风范的同时，离开了空调房也会相当热。

“难怪你待在这儿，原来是因为这块有风。”小姑娘给自己扇了扇风，注意到靳梦衡垂眸盯着她外套翻领上别着的徽章，嘴角上扬，略带得意地解释道，“证券年会定制的徽章，海蓝宝水晶的材质，我看这个颜色跟我裙子特别搭，多要了一个。”

确实引人注目，也确实相得益彰。

靳梦衡轻笑着点了点头，眉头微动：“……券商？”

如果是如他一般来划水的，没必要穿得这般正式。

而且，小姑娘虽然化了妆，但有些明显的眼袋和眼中的红血丝可没法完全掩盖，给人传递出一种精神劲儿不大好、整个人有些懵懵的，班味很重的感觉。

“不是。”小姑娘摇摇头，珍珠耳坠晃了晃，引得挂在靳梦衡肩头的「衔蝉」没忍住探爪去勾，“我爸妈有接触相关的业务。”

“前些年赶上风口还赚了些钱，这两年不行了，一个两个都苟着呢，被派出来揽业务。我不过跟过来瞧个热闹，算不得入门。”

她说着，目光忽然落在了靳梦衡的肩头，眼中闪过一丝喜爱，赞叹道：“你的猫很可爱。”

靳梦衡闻言，抬眸瞧了她一眼，目露诧色。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抛开扮猪吃老虎的实力，单论外貌冥护长也算得上是十分讨喜，但……有外人在的时候，「衔蝉」并不会主动显出身形。

所以——

她是怎么看到的？

[猫爪]例行例行求收[猫爪]猫爪作法，收来收来，收从四面八方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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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服从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