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者听见零星话语,往二人所在的位置打量了一眼,看不见「衔蝉」慵懒地靠在靳梦衡身上,时不时甩动着尾巴,只以为客人们说的是什么不大起眼的小装饰,视线略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去。
“靳梦衡,革斤靳,名字是梦以衡平的意思。敢问怎么称呼?”
“林又雪。”
靳梦衡微微颔首,注意到她颈项上佩戴的挂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猜测,“林小姐佩戴的饰品,也是水晶?”
林又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泛着幽幽光泽的挂饰,注意力顿时从猫猫身上转移开,笑着点头道:“对,是一块黑曜石。”
她说着,语气中又多了几分笑意,“我十几分钟前出来过一轮,遇上一个很有趣的老爷爷,他也问起了这个,说我眼光很好,他之后也要去配一个。”
一直在旁边等候的侍者原本面带笑意走神听八卦,听到林又雪的话后,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
她与同样白衬衫、马甲、黑西裤三件套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惊奇,显然是觉得眼前的客人犯了癔病,而且病得不轻。
刚刚她们还只觉得这位客人有自说自话的习惯,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没随意上前打扰。
现在看来,她们的包容性还是太高了。
“老爷爷……”靳梦衡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魂还是诡?
“对,年岁看上去有些大,头发都白了,但活力四射的。”林又雪没注意到旁边人脸色一变,只解释道,“他还把除了水果之外的这些茶歇都尝了一遍,念叨着味道不错,你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么?”
靳梦衡面色不改,“可能是碰巧错过了。”
“哈哈,能理解能理解。”林又雪理解地笑了笑,“虽然小蛋糕也不错,但我觉得那个爷爷说的也很有道理,为什么茶歇就不能额外配一点咸口、辣口的小零嘴呢?老爷爷不懂,西式的茶歇可不像我们本地开茶话会唠嗑备的吃的。”
她说到此处,端起茶杯,战术性地喝了一口水,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转头想要续杯,却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女侍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礼貌应声,“……好,好的。客人您请慢用。”
靳梦衡朝几乎站不直的侍者微微摇头,追问道,“林小姐说的老爷爷,长什么样子?”
“唔……白色的中山装,有一点胡子,但头发很茂密,不像我们年轻人还得担心掉发的问题。”林又雪回忆着说道,“对了,长相跟刚刚会场发言的卢家那位大佬有几分像。唉可惜,刚刚没记得问人家叫什么来着。要不然,没准我也能认识一个大牛做我在商圈的人脉呢……”
闻言,侍者的笑容愈发勉强,声音也微微颤抖:“这位客人……我们一直在这,没见过有除了您二位以及刚刚那位取用了热可可的年轻客人之外的人,您是不是……一时眼花了,需要为您联系医务人员么?”
林又雪歪头听着这话,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眉头微蹙。
她犹疑地看了一眼目含恐惧和关切的女侍者,又僵硬地转身抬头与靳梦衡对视了一眼,心中涌起一阵慌乱,扯着笑容嘴唇颤抖地问道:“那猫呢,你们能看见猫么?黑色的,就在这里。”
侍者用眼神给出否定答案。
几秒钟后,林又雪唇边的笑容如同风中的残花,勉强维持着,随后渐渐消失,目露惊恐。
“冷静。”靳梦衡解下悬挂在手机挂绳上的云字纹香包,将之递到了林又雪眼前,声音平和而有力,“试试看这个有没有用。”
不知道是心理安慰还是真的有玄学效果加持,林又雪觉得,本来冰凉的手心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位……靳先生,方便单独聊聊么?”
她说完,又朝一旁既惊又惧的酒店工作人员道,“可以找个单独的屋子么,没什么别的要求,能让我们说会儿话就好。”
“有、有。”勉强维持着职业素养的侍者应声,“旁边就有小会议室,暂时空着,我带二位去。”
“……多谢。”
小会议室,灯光昏黄而静谧。
林又雪双手紧紧握住那方小包,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面色苍白,紧咬下唇,眼神中满是惊惶与不安。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惴惴不安开口:“我、最近我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复道:“就是这一个月,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一到夜里,就感觉有东西在骚扰我,没完没了。我搞不明白原因,睡也睡不好。”
“就昨天晚上,若有若无的动静变成了实打实的搅扰,它一直在敲玻璃,一直敲!”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心里又害怕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鼓足勇气拉开了窗帘去看,然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双眸含泪,“我看到窗外横挂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二十几层楼,在跟我说话,问我‘是不是拿了他的钱’,我低头一看怀里,好好的抱枕直接成了纸扎。”
“我、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又雪肩膀微颤,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第二天醒过来,我就发现我怀里的抱枕玩偶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找到,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过好在……那个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她又咬了咬唇,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我一直没敢跟爸妈讲,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不相信我,以为我是熬夜耍手机才搞得神经兮兮、黑眼圈加重什么的。今天,也是他们说要带我出来见见人,不让我继续窝在家里……”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半俯身蜷缩着,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难怪脸色这般不好。
靳梦衡道:“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法师……无论是学法律的还是学法术的,都得懂怎么安慰情绪崩溃的客户。
水还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悄咪咪送进来的,开大会常见的白瓷杯,两杯都是热水。
靳梦衡思量了片刻,觉得对方需要的不止是实际解决问题,可能还得重塑一下世界观:“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你要是放心,我可以联系我……室友,处理一下。”
林又雪茫然接过略烫手的水杯,“室友?”
是她想歪的,在川渝本地意有所指的那种室友吗。
“对。”
靳梦衡一时间没对上腐女的脑回路。
人在说谎话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几分心虚在的。
当然,祸水东引的时候也是。
只靳梦衡心态稳,外表瞧不出来一点。
这边,坑爹的小徒弟视频申请才拨出去。
那头,又在下馆子的师父吭哧吭哧跑到方便接打通讯的地方,呵斥道:“呔孙贼,找你爷爷什么事情!”
闻言完全没搞懂状况的林又雪:“……”
对室友的抽象有了更深一步了解的靳梦衡:“……”
学法学癫的!
“慎言,郭道长。善信有疑难,需要你伸出援手。”
靳梦衡一顿打官腔,简要将事情复述给他听。
“见鬼了吧……”电话那头,业务熟练的郭道长啧了一声,语气带了一丝习以为常,转头对无端替师父揽业务的徒弟道,“又欠我一次啊。”
语毕,他转回了正事上,直截了当地问道:“阴气重,身上还有旺盛的香火,之前去过哪拜了野神还是祭奠过什么东西?”
林又雪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郭道长“嗯嗯嗯”三连,尾音上扬,语气略显轻佻,却又适时深入探问几句,不叫人觉得敷衍。
靳梦衡心忖:嗯,日常是不靠谱的,但这种时候又意外能顶事。
“跟着粤地男友家里一道路祭施孤,因此染上了旺盛的香火气……确实呢,之前就知道那边有中元节‘施食’的习俗。”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家有喜事准备了多的食物,赶上初一十五也会小祭的,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达则兼济天下’呢。”郭芭感慨般地赞叹了一句,继续总结道,“然后,那段时间还隔三岔五乱拜了神、求了些有的没的,过犹不及,反而扰乱了磁场。”
被郭道长锐评有点子过于不适时封建迷信,正主林又雪有些委屈,“……对。”
当代年轻人,主打一个不乱搞封建迷信,但尊重且勇于尝试每一个传统民俗,甭管有用没用,权作精神性疗愈支出,花钱买开心。
“你刚刚说,你丢了什么东西来着?”选择性记忆重点的郭道长又问。
话太多,内容过于丰富,实在没记住。
“玩偶形状的抱枕,就,大概这么长……”林又雪抬手比划了一下,“是一个吐着舌头的香肠狗的模样。”
香肠狗?
关键词触发记忆,靳梦衡沉吟片刻,嘴唇微动,插嘴一句,“……什么颜色的?”
林又雪:“面包胚一样,浅黄色的。”
靳梦衡:“……”
嗯,那就对上了。
区区不才,被他家冥护叼回去了,搁书房一角凹成了个甜甜圈的造型。
今早出门的时候,给猫猫一个飞踢踹成那样。
靳梦衡垂眸:犯罪嫌疑猫本尊,此时还若无其事地窝在他脚边啃偷渡的茶歇呢。
郭道长自然是察觉到了靳梦衡可疑的沉默,只不过考虑到眼下不是问话的时机,只是一本正经为林又雪谋划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刚刚的那些,你说的那老爷子,还说了别的没有?”
“……他跟我说,他身体不算好,家里管得严,不让他吃这些有的没的,沾一点就大惊小怪,还让我别出卖他。”
林又雪垂眸回忆了片刻,又补充道,“还跟我说,要我有机会一定尝尝他做的菜,他还吹嘘说自己做的钵钵鸡很好吃,卤味什么的也做得不错,他爱人和他都喜欢。还有还有……他跟我说年轻人压力别太大,真的找不到工作,他能帮着介绍。”
“……那个爷爷真的很友善,全程。”林又雪擦拭了脸颊边的泪痕,又絮絮添了一句,“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坏人。”
郭道长:“……”
这年头,鬼都这么良善的么?
郭芭差点就想问了,小姑娘你确定那不是你亲老爷子,马上要轮回转世了不放心过来瞅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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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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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赴老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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