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这一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虽然她心底是没底的，但看着周围的警服又莫名觉得自己能做到。

‘洵舞’挺了挺胸脯，迎着‘同事们’或不可置信或诧异的目光，朝周围的警察道：

“请跟我来。”

或许是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前兆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看着在公司待了快三年的‘洵舞’，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警方到处取证调查。

一开始大家只是木讷地视线追随，还要被气急败坏的‘领导’轰回去干活，渐渐地，他们中被迫成为‘员工’的人也不再经受管束，开始向警方提供一些线索证据。

“不止这一家公司，其背后有千万条产业链，我可以继续为你们提供线索，前提是，你们得保障我的安全。”

‘洵舞’被作为证人带回警察局，她被带到审讯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希望自己不会被受到死亡威胁。

“放心吧女士，有我们在，会保障您的安全。”

黑色的台灯罩内是橙亮的光，她在揭破公司的所作所为的同时，自己也必然要得到法律的制裁。

但这一回她心甘情愿，犯下的错不可抹灭，而如今顺心而为反倒更能轻松自在。

也算是回敬多年前纯粹的、原本的、爱舞的自己。

苏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弹幕还在讨论得热火朝天，直播间的热度也上涨了一个大阶段，而苏奕只是瞥了眼快到饭点的时间，直接和直播间的观众们Say bye。

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但并不熟悉，苏奕抄起沙发旁的铁棍，往猫眼一瞧，却是胡子拉碴的齐潘云。

苏奕眼珠子向上撇了撇，最终还是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永远是那股讨人厌的尼古丁的臭味。

“呦，今儿怎么是你来？”

齐潘云不像杜文心那样会两手将苏奕的饭捧在面前，而是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嘴里没叼烟都能幻视出根烟来。

齐潘云将饭递给苏奕，没接话，反而一脚就跨进门，四处打量道：

“我们警方确实是没权利限制你开直播，但你好歹收敛点，别什么话都说，警方再怎么保护你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苏奕拎着饭坐回沙发上，感觉齐潘云送来的都没啥胃口了，无语道：

“我说什么了我，别人花钱我就说点他们想听的而已。”

齐潘云轻车熟路地把折起来的月亮椅拖过来，展开后大咧咧地坐着，看着开始吃饭的苏奕道：

“你直播间的一举一动我们警方都有派人专门盯着，不然你以为刚刚那个事能这么顺利？拜托你以后能不能琢磨一下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万一被那群人发觉，你算间接杀人懂不懂？”

苏奕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道：

“哪条法律能判我间接杀人？可别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我就一普通的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再说，这事一天不捅破，就有源源不断的受害者，你们一直捂着难道不算间接害人么？”

齐潘云靠在椅背上，从岔开腿转成二郎腿，嗤笑道：

“你当警察是吃白饭的？这事早就有派警察记者卧底到类似的公司内部，只不过是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你现在这样一搅合，那公司总部怕是得闻风跑路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次案件的侦查从来不是一次网络上的语言的围剿就能彻底根除的？”

苏奕往嘴里送了口炒胡萝卜丝，慢慢嚼了咽了才道：

“我又不是警察，我自然不会像你们一样事事考虑周全，把损失牺牲降到最小的前提下将犯罪连根拔除，我也没那么心善，纯赚钱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本身就有这些想法，他们花钱就是想借助我来印证他们的内心而已。

再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知道被骗的人多了，看见有人站了出来，就能起到群羊效应，让他们自己从内部瓦解，不见得就会比你们警察卧底的长久方案的效果差。”

齐潘云冷哼一声道：

“强词夺理。”

苏奕‘呸’地一声吐出一块鸡骨头，嚼吧嚼吧道：

“反正事情已经捅破了，那倒不如顺势而为，鼓励群众多响应多抵制，鼓励参与其中的主动提供有利证据，搞点奖励机制啥的，最少也能减轻量刑吧。”

齐潘云双手环臂，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朝苏奕的方向倾身道：

“我一直都在想，赚钱的门路那么多，而你非得做这种会引火烧身的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你是一个想引起社会动荡的潜在的恐怖分子？”

烟臭味都顺着空气飘了过来，苏奕立马扇了扇鼻子，指着齐潘云道：

“麻烦你离我远点，坐阳台靠窗户那最好，我就告诉你我什么目的。”

齐潘云气得眼睛一闭，深呼吸了一下，立马起身挪位置到阳台那，视线被墙壁遮了，刚好不用看见苏奕感到闹心，但还是气不过地挽回一下面子道：

“你应该庆幸我从不打女人。”

虽然隔开了一堵墙，但苏奕的呵笑声还是刺进了齐潘云的耳朵里，她道：

“齐警官，你确实该改改你那落后的自以为是的思想，打心底就认为女性为弱势群体，还要说这么句话给自己找补，显得自己很绅士？很大度？

现在早就不兴女性要在男性那要这种不平等的特权了，而且你不是有手机吗？不懂与时俱进？学习点新思想吧，不然天天说点别人不爱听的话，显得你特别没内涵。

更何况对方只要没犯罪，是男女还是老少你都不敢打，打了你就是渎职，有违你警察的身份，而且你敢打我我就敢讹你，问题是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因为那件事你可是颓唐散漫了好几年，就凭你这么久没锻炼过还开始步入中年发福的身体，呵。”

“你！”齐潘云险些暴走，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接且难听的话，气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气哪句，怼都不知道该回怼哪段，只好手攥得梆紧，脑袋上的青筋直突突，脑海中已经开始胖揍苏奕了，但他确实不敢真的打，只能狠狠地将拳头挥向旁边的墙。

“悠着点，真锤坏了你自己跟我房东说。”苏奕剥着麻辣虾尾道：

“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听你想知道的所谓的目的，想的话就收收你那暴脾气，这里可没有你的犯人。”

齐潘云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真的很就没有情绪波动这么大了，可一和苏奕处于同一个空间，他就莫名烦躁。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的底细，结果什么都没查到是么，我劝你别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你查不到的，这都有保密协议。”苏奕将剥好的虾尾送进口中咀嚼了一会儿，道：

“至于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超自然能力在网上直播，当然是为了赚钱，在家坐着动动嘴皮子舒舒服服地就能来钱的活，我干嘛不做，况且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又没明文规定不准超自然能力窥心，也顶多在道德层面谴责我窥探别人**，当然，我没那么无聊也不是变态。

我目的真就这么简单，绝对的守法好公民，单纯想多赚点钱养老而已，毕竟我就一个孤家寡人，总得多给自己以后考虑。”

苏奕说完了，空气陷入安静，只余苏奕慢条斯理的咀嚼声，良久，齐潘云才开口道：

“那段经历和你的能力有关？”

“对。”

“当真不能说？”

“我为什么要透露自己的**给自己找麻烦，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受国家保护就行，我肯定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你别把心思花我身上了，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到处乱说，我没这癖好。”

齐潘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心情比头发还杂乱，苏奕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定时炸弹，周围所有人都拿她当个宝，但只有他发现了她人类皮囊下是什么魑魅魍魉，那种想把苏奕的真实面貌公之于众的正义感席卷着他。

齐潘云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边走边道：

“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目的，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苏奕刚就着泡椒肉丝咽下一大口米饭，心满意足道：

“你猜对了，毕竟人都有黑暗面。”

“什么？”齐潘云拉门把手的手一顿，侧过脸来，余光能看见还在干饭的苏奕。

苏奕挑了块鸡锁骨啃道：

“当心灵解语师既能满足我喜欢看人的复杂性与多面性的爱好，还能站在上帝视角游刃有余地干扰他人的动向，又能舒舒服服地赚到钱，上哪去找这么完美的工作。”

“你！”听完这段话的齐潘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苏奕就反感万分，因为她高高在上、目无一物地淡漠所有人和事，却又能轻而易举地掌握其中，还无人能奈她何——

她从骨子里就冷血万分。

什么配合警察破案，不过是满足她内心恶劣的展现欲罢了，在她眼里什么都像一场操纵真人闯关的游戏。

齐潘云转过身，他虽然没有苏奕那种神奇的能力，但他现在认定自己已经看透了苏奕，他哼笑道：

“你也就骗骗杜文心那种小女孩对你死心塌地的，我总有一天会将你的违法行径公之于众，等着吧你！”

苏奕啃完了鸡锁骨，嘴里嘎吱嘎吱作响，她看向齐潘云，展颜一笑，说出了心里话：

“齐警官，你可真幼稚，有这些心思精力还不如好好和当年的事情和解呢，每天当着警察的职务不干点正事的，别给你这身制服抹黑。

还有，你和杜文心相比，你也就多了点资历而已，你还有哪点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