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挑衅我？想让我犯原则性错误？哼！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齐潘云气上了头，思维反而清明了起来，指着苏奕道：

“你迟早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苏奕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看傻子似的看着齐潘云道：

“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还要我付什么代价，对了，我不是挑衅你，只是单纯看不惯你。”

齐潘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欲走，苏奕还再嚼饭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喊住了他，而他没有回头，倔强而又笔直的背影印证着他要与苏奕‘不死不休’的决心。

“反正都是要走的，等会等我吃完把垃圾一起带下去。”

“？”齐潘云眼角抽搐，没给苏奕反应就自顾自地开门走了。

苏奕喝了一口海带肉丝汤，看着重重合闭上的门摇摇头，心想还是小杜警官好。

小杜警官跟曾杨请示了想跟着专案组的人学习学习，毕竟齐潘云一天到晚地看不见人，也不知道他在干嘛，还记不记得他还有个实习生要带。

曾杨准了她半天，杜文心于是就跟着‘钟百川一案’的专案组到了荷翠山庄。

在路上专案组组长夏侯云沁坐在副驾，偏了半边身子和她搭话：

“你叫杜文心是吧，怎么会想着跟着我们一起？你老师呢？”

夏侯云沁是很飒爽的那种外表，脸上有些许皱纹，但那种英姿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特别是那双凌厉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车窗外的光线柔和了她的眉眼，眼弯唇扬的脸显出些许和蔼来，让有点无所适从的杜文心稍稍有些放松道：

“我老师是齐潘云，他，额，他有点忙吧可能，我没什么事做就想着能不能自己主动来学点什么。”

夏侯云沁听到了齐潘云的名字，微微蹙了蹙眉，好像说了句什么，杜文心没听清，下意识向前凑近了点，结果夏侯云沁刚好抬眸与杜文心的视线撞上，杜文心愣住，夏侯云沁扬唇道：

“没事，他啊……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杜文心愣愣地点点头，一同坐后座的两名专案组成员，一个靠窗闭目养神，一个爽朗一笑拍了拍杜文心的肩道：

“我就喜欢这种勤学好问的学生，要不和你们曾局说说，调到我这儿来学习？”

如果说夏侯云沁约莫四五十岁，那么杜文心旁边坐着的这个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叫广宏。

杜文心尬笑着摆了摆手，道：

“我其实挺想往刑侦方向发展的，但我父母不太想让我这样，说太危险。”

广宏挠了挠头，道：

“怕危险做什么警察？警察就是要把所有危险挡在前面的，你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了，肯定要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咯。”

杜文心点点头，望向夏侯云沁的侧颜，她虽然不了解夏侯云沁，但总觉得这以后就是她想成为的样子。

夏侯云沁大概是察觉到杜文心目光，侧过脸来道：

“不要因为父母的想法就束缚住了自己，你只要有想法就一定能做到。”

杜文心选择当警察还是和父母互相妥协后的结果，父母觉得这很危险，而且对于她一个女孩来说很艰苦，杜文心只能一退再退，最后选择当派出所的民警，可这样他们还是颇有微词。

杜文心知道她的父母爱她，可她读警校几年才知道自己同样也被束缚住了。

被一种名为‘女孩子’的框架束缚着。

从小周围人就说女孩子要乖巧听话懂事文静，可她就是想去绿茵场肆意挥洒汗水，沐浴在奔跑的风里，与阳光齐明。

但男孩子这么做不需要理由，好像他们的天性如此，而女孩子出现在操场却要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理由。

什么她想引人注意，什么她有暗恋的男生，什么她以后想当体育生，什么她生病了……

反正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都有，就是没有一条是出自她口、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她也解释累了，无论什么解释到头来也会被人曲解。

以后再有人问，她就斩钉截铁道自己想当警察，然后在那群人似了然似困惑的目光中继续做自己的事。

久而久之那被当作‘因为想当警察所以强身健体’的理由，当真成为了她的梦想，并为之努力的。

父母刚知道的时候是欣慰的，但当她真的在大学志愿上填上警察学院的时候，他们既犹豫又担忧。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当警察太危险了点吧。”

“爸妈也不期望你有什么大出息，要不选个可以找个安稳工作的专业好了。”

“当警察会不会很忙啊，你以后找对象怎么办？结婚生子了又怎么办？”

“当警察多难啊，你又是女孩儿，怎么受得下那苦啊，你吃得下苦爸妈都心疼呐。”

“……”

这种言论从小就环绕着她，塑造着她，她没反驳，是因为她不想让父母伤心，并不代表她就认为父母是对的。

父母爱她，这点毋庸置疑，可他们所受的思想教育与她想成长的方向背道而驰。

她不想被‘女孩’二字束缚，这很奇怪，因为她是女孩又无法辩驳，可她又无法改变周围人，她只能尝试着走出这怪圈，志愿表上没有选择步入她心心念念的刑警便是她对父母最大的让步。

总得先走出去，才能有向上爬的机会不是吗。

就连进入警校的筛选都有着性别差异，可让她感到舒适的是，在魔鬼训练面前，从来没有性别之分。

教官不会说什么女生少练男生多练的话，也不会说女生往文警走，男生往武警冲的话，一直都是平等地折磨每一个人。

是啊，在罪犯面前哪有什么性别之分，只有弱者会让罪犯变本加厉，只有强者才能制服罪犯。

在队练习的每一天，只有绝对地服从命令与不断地变强。

非常纯粹地高效完成目标的日子里，更加坚定了她想要成为刑警的决心。

面对罪犯，压制罪犯，制裁罪犯，游走于生与死之间，与正义共舞，不再被所谓的世俗束缚，流传的只有她的功绩——

这就是她的梦想，如今才堪堪完成三分之一的梦想。

“会的，我会做到的。”杜文心坐得比刚才更笔直了，看着夏侯云沁道：

“以后有机会，我都会向你们学习的。”

夏侯云沁会心一笑道：

“很有斗志嘛文心同志，那以后多多指教了。”

天气本就突然转凉，来到这山间更甚，周遭都是凛冽的山风，从下车到荷翠山庄短短一段路程，足够让人冷到打摆子。

荷翠山庄像一个有点冷清的农家乐，偶尔的鸡鸣犬吠在风中消散又聚集，此时有个女人走了出来，看见她们一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女人有点不确定，凑近了才迟疑道：

“夏侯警官？”

夏侯云沁在最前面，朝女人微笑点头道：

“程安女士，好久不见。”

程安朝夏侯云沁身后几位也点点头打招呼，将视线移回领头的夏侯云沁道：

“警官，这次来是那件事有什么眉目了？”

夏侯云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是将话题引向别处道：

“最近生意怎么样？生活得还好么？”

程安不断擦着的手终于撇下了皱巴巴的围裙，她哈地一声笑道：

“就那样呗，原本这扈圳山就没正式开发成山景区，如果不是房地产老板把村里周边的地给收购了，逼得男人们出去打工，我们这些女人也不会选择在这儿开农家乐勉强过活。”

此时后面远远传出一声：

“程安！你奶嚷着找你嘞！非得出去吹冷风！”

程安朝后应了声：

“兰曼姐我等会打了热水就来！辛苦你守一下！”

话语刚落，就远远回了句应和声，程安转过脸来，歉意地笑笑道：

“外面怪冷的，你们先进屋聊，给你们倒些热茶来暖暖身子。”

夏侯云沁一行人也没推脱，直接进了屋。

外面看着有种人居却无人的荒凉感，进了屋，便是很温馨的烟火气。

小小的院落里三三两两的人各司其职，发出闲聊的碎语，偶有两个孩子玩闹，没注意冲到夏侯云沁面前，倒也没被吓到，反而大大方方地朝里喊：

“来客啦！”

几个围在一起摘菜的老人看了过来，很快就热络地围上来：

“哎呦，好眼熟呢，那个……警官！”

“来这儿玩的么？刚好咱几个要炒菜咯，你们爱吃啥？”

“谁来玩还穿警服呢，老糊涂了你，她们一看就是来查案子的。”

“工作也不耽搁吃饭呢，吃顿罢，正好杀了只新鲜鸡。”

“哎这小警察没见过，好年轻呐，也是来查案的？”

“年少有为啊，一晃几年过去，你们队都添新人啦。”

一群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夏侯云沁笑着拢了拢她们道：

“可以的，到时候多少钱算我账上，也当过来放松放松。”

其中一个老人嗔怪道：

“这要什么钱，你们来就是客，主人家本就是要请饭吃的，先往里坐，我们把菜备齐了。”

夏侯云沁一行人就看着一群老人过于热络地聊着天，又四散开去各忙各的，只留有一个老人领着她们进屋。

屋里正中央的炉灶旺着火，老人拿着柴火钳往下捅了捅，跟已经坐下的一行人说：

“晚饭还没开始做，给你们先煨几个红薯吃，坐着啊。”

“阿婆别忙活了，你做自己的事去罢。”夏侯云沁开口道：

“程安呢，她说打热水就过来，现在还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