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地忍受着窒息的痛苦,却想不起来为何会如此难受,更不知道我与这魂有何种孽缘。
回到地府,我直接领着神兽的魂往阎王府请罪去,却不想阎王早已站在大殿之上盘查其他使者和他们所勾的鬼魂,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着急上火的模样,我看得不由腿一抖,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阎王大人!”
阎王正在嚷嚷:“这个不行,这个也不够。”转头看我和我铁链勾着的神兽魂,严肃的脸上突然眼睛一亮,急忙走过来道:
“就这个了!映笙,你干得好,这个神兽鬼魂珍贵,隐约带着一股灵气,这个天命之女最适合它了,这种神兽这一世又恰好投得雌雄同体,最是智慧勇敢,就它了,你们快送它去罐孟婆汤投胎去,快!一刻不能迟了!”
于是我半个请罪的字都没能说出口,就被赶去干活,折腾十几分钟终于办妥了,阎王高兴了,我也泄气了,硬是狗腿地接受夸奖,没勇气说罪过错误扰了阎王的兴致。
“天界来报,说新任天君圣明,给凡间男女平等机会,让女子做那圣人君主,彰显女子巾帼英雄风范,你们都精神些,定要护好那女皇,给凡间换一换新气象!果真是开明刺激啊!本阎王也想看看这女子能治国成什么样子。”
我迷糊地听着,不知为何,有些酸甜,嘴巴和身体都这样,我最近身体总是出问题,阎王似乎心情好突然体恤我这个不起眼的手下道:
“你这铁链也旧了,本大人新给你打造一个,如今你已熟练勾魂,连神兽都能勾到,本大人便不给你绑这么多圈了,你随便拿着钩子去钩就好。”
我莫名鼻子一酸,磕头尊敬道:“多谢阎王大人!”
于是我又被换了一根铁链,这铁链也太抠了,只有犯人手臂铁链那么长,我料想阎王大人说的不给我饶那么多圈,怎么也得饶三四圈吧,结果他竟一圈不给饶,两端给我钩子就好,估计他也尴尬他的抠门,有些撑着面子道:
“这个铁链虽然短,但是毕竟方便,现在天界主张男女平等,尤其对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豪女看重颁奖,你作为地府难得一见的女使者,本大人也最是欣赏和期待你,当然也会照顾你些,故你便做这保护天命之女的使者,搭档我给你派景枢使者,他虽是新手,却表现极好极认真,你尽管放心。”
我想不起景枢这个名字在哪里似乎听过,也暂时没时间去思考,因为我怎么能突然换了小六子这样好包容我的搭档呢?
“那小六子呢?”
我有些好奇问道,阎王转头看我有些复杂生气道:“他这家伙之前不知怎的在鬼魂堆里睡着了,结果被王使者当鬼魂误投进轮回道里了。”
我张大嘴巴,震惊地啊了一声:“他被误投入轮回啦!什么时候的事?那他的记忆呢?喝了孟婆汤没有?”
阎王神色凝重,然后又着急道:“遭了,本大人忘了这一大事了,快,你现在就给他送孟婆汤去,趁他还在娘胎里,给他当安胎药喝了!他投的是人道,名叫徐莹夕,是个女子,此事本大人定会为你们做主,也允许你适当护他这一世,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快去。”
我点头如捣蒜,赶紧冲去孟婆皮皮七要了一碗孟婆汤,景枢陪着我,孟婆安慰道:“映笙使者,你也不必太着急,此时小六子估计还有造人阶段,你尽管慢些走,不然人家还没到喝保胎汤阶段。”
我挺喜欢孟婆皮皮七的,此时听她安慰我,便伸手去接汤单纯笑道:“没事,我可以等。”
景枢却抢过孟婆汤道:“我来送,你放心跟着我后面,然后在院子外等我就好。”
我不明白地点点头,乖乖道:“好。”皮皮七神秘地笑了笑,妩媚道:“痴郎,这次不怕臭了,德行。”
景枢瞪她一眼,生气道:“哼!本使者才没你想的那番龌蹉,本使者自有分寸。”
我听不明白他们的话,只放心地笑了笑,对于景枢这个新使者,我还是没有排斥感的,就是没有小六子那么熟悉亲密而已。
“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景枢在屋外停留,屋里还传来女人娇笑和甜腻的话语:“嗯,大郎,你过来嘛!”
我听得鸡皮疙瘩,忍不住地后退几步,皮皮七每次都用这招式来诱引别人喝苦臭苦臭的孟婆汤,所以我料想现在那女子估计也要罐男人喝什么难喝的东西了。
景枢满意地端着孟婆汤飞进去,去了不久突然传来一阵摔碗的声音,我忙回神冲进去,却见景枢呆愣愣地看着床上,手中的那碗孟婆汤摔在地上坏了,发出只有地府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和臭味。
我看着床上交缠的一男一女,女人长得还挺妩媚好看,不知道为何竟有些熟悉感,不过我没有去细想,而是焦急地转头看着景枢,问道:
“怎么了?他们在干什么?是坏事吗?”
他忙回神把我拉走,沉声道:“没事,不许看!”
我都看过了,不就是长腿细腰,纠缠蛇绕吗?难不成会寿命减短,或者对小六子投胎不利?
景枢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不小心手滑了,现在没有到他们喝保胎药的时候,再等等吧,我们重新回去拿药。”
不知为何,我看他神色似乎有些异常,似乎在凡人脸上有过,伤心情绪,我问他却恢复平静说没有,我想他估计是被孟婆汤熏的,所以很体贴地亲自来端汤。
“景郎,你最近状态不对啊,怎么了?跟映笙使者吵架了?”
皮皮七偷偷去问景枢,我偷听到有些冤枉地看他们,景枢摇摇头,白他一眼道:“哪有,我就是被这孟婆汤熏的。”
皮皮七生气地冷哼一声,有骨气道:“那你别来了,谁稀罕你来闻汤!”
我忙开口打圆场道:“孟婆你别生气,景枢使者可能只是累了,以后还要送魂来抢喝你的汤呢,这次我自己送去就好。”
孟婆这才冷哼一声,瞪了景枢一眼,再温和地给我盛汤道:“那你小心些,不能再浪费了,体谅体谅我,我做孟婆汤也挺不容易的。”
我乖巧地回几句,景枢却起身跟我走道:“我陪你去,放心,我休息好了。”
我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让他跟着,这次我送汤时,却听女子抱怨生气道:“怎么办?我有了,都怪你,我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会被赶出府去的。”
我勾魂多年,知道有一词叫私通,听这话好像是小六子的父母是私通,我默默为小六子担心,看来这一次意外轮回实在是不幸啊!
“你别着急,我们想法子让你尽快与老爷同房一次,然后……”
男人暧昧地劝慰女人,女人却突然伤心看他道:“你不要我了?”
男人愣住,又快速温言软语道:“要,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你那么美,我怎么舍得把你送别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先瞒过老爷,然后趁机拿着财宝和孩子一起去外面过幸福的生活,我娶你为妻。”
两人在帐子里又纠缠片刻,景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我将孟婆汤端着,却见他神情极为悲伤,我忍不住转头看他:
“景枢,你这表情真是像极了外面那个偷看的老爷的表情,你说怎么办?小六子会不会被那个老爷打没了?”
我望着向门外,我们可以穿墙亦可以透视,景枢猛得转身,差点碰坏我的手里的孟婆汤,仿佛他才是那个私通的男人,吓了我一跳。
然而门还是开了,四十有余的老爷独自一人闯了进来,指着床上的两人大骂狗男女,贱人,冲上去和男人厮打在一起,男人年轻力壮,老爷哪里是对手,很快被打趴在地,却拼命瞪着女人骂:
“贱女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背着我与别的男人私通,还怀孕要害我!看我不打死你!”
他真的扑向女人,景枢开口:“不要!”这一心急,竟是把勾子勾去,竟不想快要勾到老爷时,男人扑过来拿板凳砸倒老爷,而钩子却鬼使神差地勾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不要!”
这次是我开口了,可是我的钩子过短,根本阻拦不了景枢,景枢显然也急着收回,却终究勾出了那个女人的魂,在两个男人眼中,那个女人就是被误打误推推晕在床头,一尸两命。
景枢颤抖地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魂魄,扑通一下跪下,无比悲伤道:“对不起,我错了。”
女人愣住,突然也扑通跪地,眼中没有泪,只有悲伤道:“不,是我错了,大人,我还不想死,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求您们放过我和孩子吧,我再也不敢犯错了。”
景枢快速上去抓着她的肩膀,比老爷和私通男人还要伤心,却只这样定定地看着,然后才强忍着悲痛和愧疚道:“好,我送你们回去。”
那个女人愣愣地看着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身形已经被重新送回去,直到她回到身体里,孩子也跟着恢复原位,她才咿呀地醒了过来,但是我有经验,她即便回去也多半疯了,而小六子虽然正处于灵魂身体结合的最佳时期,却只怕会出现什么天生疾病或者半途夭折。
不过现在我不能担心过度,因为景枢比他们还需要我安慰:
“没事,她寿命本就不长,你也是因为心急救她才意外勾错的,等她寿命到了的时候,我再帮你打点打点,让她投个好胎去,走吧,我把这孟婆汤放在她们的急救药里了,咱们多跑来几趟,莫让她喝了堕胎药即可。”
他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平时明明小六子就是这样安慰我的,我却只学了皮毛,果然被照顾多了,就不会照顾人了。
景枢每每来看她疯癫的,又被老爷关在冷院不放出风声的可怜模样,都举着钩子动不动就要伸入‘扶’她,我忙拦截住:
“我知道你担心她们,但是你可别冲动再去扶她了,再勾一次,她就可能回不去了,再等等,小六子快出生了,她的命是被难产死的,我们不能乱插手。”
景枢看着我,神色复杂道:“我不想她受那苦痛而死。”
我明白了,景枢定是和那些为情所困的凡人一样了,我立马严肃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她?而且喜欢她?凡间为情所困的人就和你最近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问得直接,他竟愕然地看我,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我很不理解他的眼神,只记得阎王大人跟我们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地府干活的使者最忌讳就是与凡间的人有感情纠纷,毕竟感情用事容易误事,阎王大人很看好你这样认真勤奋的新进使者,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要是累了便先歇着,我自己忙就好。”
我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带走,半晌,他才回了一句:“谢谢你,笙儿。”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我有些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他,问他:“你叫我什么?”
他抬眸无比温柔甚至是慈祥的声音道:“笙儿,你叫笙儿,谢谢你,我没事。”
他笑了,使者一般是没有表情的,他白得粉墙一般的脸是却难得地笑了,我努力学了学,最后没学成多少,回答:“你开心,我便也开心,你随便怎么叫我都行,走吧。”
这一句是我从凡间母子之间的关系友好时学的,常有母亲对儿子说你开心,娘就开心。
“映笙使者,天命之女明日就要出生了,你务必要认真盯好了,别出什么岔子。”
话说最近都忙小六子的事了,竟差点忘了那只神兽了,这下听阎王大人提醒,我才心虚的忆起这么一件大事,忙点头如捣蒜。
那只神兽呱呱落地,还挺顺利,我看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来还学骑马,射箭,活泼跳脱,一副生龙活虎的刁难可爱样子,所以我每次回去都跟阎王大人汇报:“回阎王大人,此女果真如大人所言,机灵胆量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是干大事之人。”
阎王大人立马笑眯一条缝眼,满意地顺他的红毛胡子,于是我时不时地摘抄凡间夸人的语句来汇报给阎王大人,什么说话条理清晰,铁嘴银牙,什么从小美到大,一颦一笑尽显煦色韶光,温婉贤淑其中又不缺一丝机敏可爱,甚至后来又有凡间活神仙天师给她算命说她气质清奇,隐隐之间有帝王之气,一切都在阎王大人的掌控之中。
却因此她被圣人冷落,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一忙竟把小六子和景枢这两个搭档给忘了,我赶去找景枢时,那个女子已经成了鬼魂,景枢竟用钩子钩她的左手,和她笑着走着,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平时他要勾魂时,都一副悲伤害怕那个女人疼痛的样子,如今不仅钩了,还笑得很开心,真是莫名奇妙。
“思珮,以后跟我如何?”
景枢这个叛徒,竟学凡间那见色起意,喜新厌旧的手段,把我这个搭档换了,我记得之前孟婆说我没喝孟婆汤前曾自吹自己命犯孤煞,如今想来,我不仅在姻缘上孤煞单飞,连在事业上也巨灵!
罢了,反正他跟我也没多久,既然他有称心的搭档,我便不拦他了。
“可以吗?你,你愿意要我吗?”
那个女鬼低头羞涩道,抬眸看他,他却认真道:“我愿意要你,你本该就是我的。”
我莫名地鼻子一酸,哎哟,不得了,搭档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莫名地想起女鬼问那个私通男人是不是不要他了时的话,啊啊啊,不得了,该不会他们还想在空荡时期背着阎王大人私通吧!
这,这都可以,太刺激了,阎王大人好像没有禁止这方面的说法呢,就是使者好像还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至少我没听过也没见过,我心想有时间偷偷打听打听这方面的律法处置,若是地府禁止,那还是必须尽快提醒景枢,别受罚了就遭了。
于是我偷偷去地府少有可以聊这种事的女人孟婆皮皮七。
“孟婆,你今日怎会有兴致独自喝酒?”
我吃惊地看着孟婆放着一口清澈的孟婆汤大缸不管,却独自伏在桌子前喝酒,皮皮七喝得满脸通红,抬眸看我,郁闷道:“陪我喝一杯,我喝不下自己熬的孟婆汤。”
她老实道,以前她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熬的汤是臭的难喝的苦的,她一向自信乐观,今日却格外的消沉,我闻了闻空中的味道,吃惊道:
“你的孟婆汤好香啊!”
她瞪我一眼,给我倒一杯酒,生气道:“连你也说香,香也没用,我今日累了,休息一日,谁来我都只赐酒谢客!”
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好香啊!孟婆汤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可否求一杯喝?”
我转头去门口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却见那一角白布袍子抖进来,随即才是那人,高挑俊朗,年轻帅气,我转回头孟婆,孟婆却仍然低头喝酒,懒懒道:“今日不便,孟婆汤熬未成,客官……”
她抬起头,话音突然停住,随即立马换一副笑脸妩媚醉意道:“这边请,孟婆汤马上好,客官坐着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端,您来的正是时候,这汤正是最香的时候。”
说着引男子过来坐在我对面,又踉跄殷勤地拿汤勺去搅汤,男子倒是笑容谦虚道:“不急,孟婆不如先过来与在下先饮几杯酒,在下对这酒也是兴趣得很。”
我在心中暗暗腹诽,这那是来喝孟婆汤的,这是来蹭酒的,看来今日是不便跟孟婆打听那些问题了,我起身恭敬客气道:
“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要事要办,孟婆,改日我再找时间来看你。”
说着匆匆起身离开,男人立马起身劝道:“哎,这位姑娘别急嘛,喝酒就是人多些热闹,在下初来乍到,吓跑了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说的立马引来孟婆死拖硬拽地留下我,偏要用这地主之谊证明我绝对没有被这只帅气皮囊的鬼魂吓跑。
我白了一眼她们,有些不情愿地看他们推脱道:
“公子误会了,我乃地府使者之一,不可贪杯误了身上要务,实在是此事实在重要,不敢有一丁点马虎怠慢,更不敢耽误时间,对不住,孟婆,你懂我的,你帮我解释解释,我先走了。”
我一副着急逃走的模样,在男人的眼里便是吓跑,为了减轻他的这种误会情绪,我在他们面前瞬间变装,黑脸黑衣袍,高毛帽束,和方才那副娇俏粉红衣裙天壤之别,甚至判若两人,面容冷漠严肃。
男人噎了噎,被孟婆截住陪酒坐下,终于理解地放我走,还算几分客气绅士地说了句原谅打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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