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王,此心魔不知悔改,儿臣觉得,此心魔当杀。”
他面色平静得好像带了一张冰凉面具,俯视着我,我心中莫名的伤痛,但是我知道此时最是不能软弱,我是心魔,不是那柔弱的女子,心魔可以感受到周围情绪变化,我知道我现在魔气已经开始被激发了,他们也看出来了,我却不愿意这次柔弱,道:
“我是心魔,可也知道对错是非,即便我记不起来前面的罪,我也愿意认,但是君主之争我不认,我并非馋那君主之位,只是觉得女人应该有这样强大的机会,不是所有女人都该三从四德柔弱可欺,况且凡间尚有一刑物尽其用,犯人只要有心悔过,还可以加以教诲,使其干活将功补过,表现良好即可放还自由,我虽心魔,却有吸收阴煞之气,或许地府有适合我的位置呢?”
天雷神君立马嗔怒圆瞪,指着我骂:“放肆,你这心魔还敢妄图去地府折腾干活!心魔一死,直接烟消云散,地府岂是尔等魔族能去的地方!”
我白他一眼,淡淡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真正的君主都是懂得用人惜才的,偷懒杀伐那是昏君暴君那等货色行径,况且不是说心魔可以去除魔气吗?”
我认真看川陌,川陌没有说话,再看天君,天君认真思考,老子毕竟是心魔,就算失恋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失控,干那哭哭啼啼的无用之事。
“此事本君自会去与地府阎王商量,你魔气已展露出来,不可再推脱,若是去除不去,本君亦不会留着你的命,以免祸害六界,生灵涂炭。”
天君语气严肃威严,话锋一转,道:“死罪暂停,活罪难逃,天链法杖伺候。”
四处天剑刺于我身上,铁链铁钩直穿透我的琵琶骨,痛得我直叫晕过去,又痛醒过来,最致命地是川陌的桃木杖直传入我的心口,我流着血泪看他:“你何必杀了我?莫非我的心对你是种侮辱?”
他冷漠至极地盯着我道:“你根本没有心,如你所愿不会死!”
我虚弱地红着眼看他,坚强倔强瞬间崩塌,心魔也是脆弱的:“那为何我的心如此痛?川陌,你也不会说谎。”
我晕了过去,最后一滴泪掉落地上,没有说完后面的那句话:“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句句实话都那么诛心。”
不过他说得没错,我如偿所愿暂时死不了,就这样体肉模糊地苟且着在牢房里挨法杖鞭子,也就心魔有这样苟且的能力了。
“你真是和那个女人一样厚颜无耻,恬不知耻,这样窝囊地苟且偷生还不如去死,真是恶心!”
穆祺第一个来看我,十分得意地讽刺我,我抬眸看她,不屑道:“也就我能做到这样奇迹的苟且活着了,你还做不到呢!况且你在凡间不也如破鞋一样活着,林艳艳。”
穆祺就是凡间一口一个路哥哥,一口又另一个皇上的叫,我讽刺道:“说起来真是可笑,你还嫉妒过川陌的准娘娘美貌呢!”
她立马恼羞成怒反驳:“你胡说!我那是去凡间历劫罢了,我记不得那是川陌哥哥,你休想挑拨我和川陌哥哥的关系。”
我白她一眼道:“哦,又一口一个川陌哥哥了,这次不知道与路哥哥,景俞哥哥是否一样。”
她若不是进不来牢房,绝对扑过来撕碎我,我知道人在被羞辱到一定程度时,真的会发狂,然而她越生气,我笑得越开心,虽然琵琶骨和龙骨很痛,穿骨的痛啊!
我想景俞可能都没有我这个待遇吧,果然女人当皇帝和男人当皇帝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你!你竟敢侮辱我与川陌哥哥的关系,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活着就能如愿去地府任职吗?哼!夙霜仙子与魔君离朔同归于尽,川陌哥哥找到你不过是想将你去除魔气,然后炼化为魂心丹复活夙霜仙子罢了,夙霜仙子才是他心爱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川陌和夙霜仙子的故事,我全身都好痛好痛,桃木杖依旧将我盯在湿冷的牢房上,我迷茫地抬眸看房顶,让泪水不那么轻易掉落下来:
“我恨过心爱的人,也放得下爱,但这一次好难。”
穆祺叫我伤心至极,忍不住满意地畅快笑起来:“哈哈!你能这样绝望仇恨,我真的很高兴,很满意,活该!”
我却流泪看她,笑了笑,虚弱道:“我说好难,是好难恨他,既然他爱夙霜,那我愿意变成那魂心丸,复活夙霜,他开心,我便也开心。”
川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开心的样子是我最喜看到的,穆祺不相信地逼迫我道:“不可能,你是心魔,怎么可能会如此宽心,你放不下他的,你不可能不恨夙霜仙子的!”
我沉默地看着她,她癫狂的样子却更像个心魔狂魔,我无奈笑了笑:“我是心魔,可以感知运用各种情绪,可我就是爱他,愿意为他放下一切,换他一个开心。”
罗明月来找我,她比穆祺更讨我心悦,她眼神怜悯道:“你想好了吗?我会替你诵经去除魔气的。”
我笑了笑道:“我想好了,我既然是因你而生,自然你来去除我魔气最合适,多谢了。”
然而穆祺却慌乱了,命令我道:“不行,你不能死,不能炼制魂心丹,魂心丹何其难炼,需要斩心草,翁丝藕,檬天藤等等珍奇药物,每一样都有神兽守着,我不会让川陌哥哥去冒险的。”
她喜不喜欢川陌我看不出来,但是我很清楚她害怕夙霜会活过来,或许威胁到她想通过川陌获取的某个位置。
她最后丢下一句:“我会让地府收你任职的,你休想让川陌哥哥冒险去复活那个女人!”
我笑了笑,真是个神助攻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估计就是这个道理了吧,索性川陌不来看我,我有了计划,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我在地牢里每日都能听到嗡嗡的经书,有一日地府阎王一身黑衣红须红眉来地牢看我,十分满意地看我,道:
“你就是那些冤魂报的秋风婆婆?朱雀杖的主人?”
我认真地瞧着他,点头道:“是的,你就是地府阎王?”
阎王哈哈一笑,道:“是的,你死过两次,本阎王都没把你收走,你倒好,肆意拐走我的大批冤魂去报仇,现在还敢要求到地府来任职,你胆子挺大啊!”
我穿着铁链跪下道:“阎王大人息怒,我当年这么做不过是乱世造英雄,形势加本身的特质共同作用,如今见阎王气质非凡,威严神韵,实在钦佩,所以愿意跟随效劳,还望阎王大人给我这次机会。”
阎王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个伶牙俐齿会狡辩的,我地府也不是随便收人的,不过近年来凡间混乱,确实需要人手,你且跟我去任勾魂官吧!”
我从没被勾过,如今倒成了勾魂者,我心中好奇,却只回了个是字,到了地府,阎王将我所有刑法都撤了,却留那捆于身上的铁链铁钩,还十分省事道:“日后就用这铁链勾吧,好歹是天界的铁链,勾魂最是好用。”
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阎王,连设备都是我自带的,我忍不住问要工资:“那阎王大人可否答应小职两个小小的请求?”
阎王瞪眼有些肉疼地看我:“什么?你还有条件,不是说自愿过来办事吗?”
我偷偷白他一眼,小心道:“凡间冤魂那么多,小的自然会尽心尽力干活的,只是这在凡间干活不也有月奉吗?阎王大人圣明,您月奉按普通的使者看着给我就好,只要您答应我这两个小小的要求,我发誓,我一定尽心尽责!绝不让阎王大人失望!”
阎王气瞪我一眼,道:“哼,真是油嘴滑舌,说吧,什么要求?”
我把纸条递给他,道:“这些药还请阎王大人替我打听,实在没功夫帮我拿,便请让我去拿,第二个请求是阎王大人给我一口孟婆汤,我没喝过,好奇。”
阎王顿时站起指着我骂:“放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忙磕头认真回答道:“我是心魔。”
阎王大人一拍额头,怒道:“你抬起头来,认真看着我!我问你。”
他停了一秒,我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的威严肃脸看,他生气道,“你是否真心来我地府干活的?”
我认真地点头道:“小职是真心来跟随阎王大人干活的。”
阎王抖着纸条看我道:“那你要这斩心草,翁丝藕,檬天藤等等珍奇药物,是要将自己煮了炼丹吗?你既然想死为何还要来我地府干活?莫非你也挑地想死在地府?”
我噗嗤笑了笑,又迅速收敛笑容道:“阎王大人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那么快用上这些药的,毕竟我是个干活认真勤奋的人,绝不轻易犯错惹阎王大人生气。”
我怎么也得让川陌再思春夙霜一段时间,至少对我的愧疚慢慢淡了些,然后再感动他一下,就当我为自己自私一次吧。
“好,你最好别犯大错太快,否则我真答应将你煮了炼丹,交给天君物尽其用!”
天君传话真给力,想必将我所有事和人品都尽数斗出来给阎王了吧,连物尽其用这样的词都从阎王口中吐出来。
阎王又狐疑地看我:“你喝孟婆汤不是因为好奇吧?不许欺瞒本大人!”
我偷偷白他一眼道:“这不是怕我勾到认识的人,下不去手吗?听说地府干活最忌讳感情用事了。”
阎王一听好像是这么个回事,便准了,我接到孟婆汤时,那位年轻貌美的孟婆竟是皮七的娘,她显然知道我认出了她,道:
“我只能你要问什么,上次见你,我不过是个游荡多年的冤魂,买了地府的还阳丹去凡间看看皮七那孩子,如今她一切都好,我也放心放下过往之事了。”
她说着把一碗清澈得可以照亮我黑袍脸颊的孟婆汤,道:“你确定要喝这个吗?这个还没有心魔喝过呢!也不知道你喝了会不会有什么痴傻副作用,到时候无法任职,阎王直接把你丢锅炉里去煮了解气。”
我想了想,道:“无妨,我那么聪明,再傻一点更好。”
说着一饮而尽,这孟婆汤真是不好喝,苦得要命,还臭死了,我忍不住大逆不道骂道:“皮皮七,你往里面放屁了?怎的臭成这样!”
皮皮七怒夺过碗道:“别玷污我纯净的汤,汤就这么点汤,那些鬼想喝还不能随便喝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一只小鬼争吵道:
“放开我,我不喝这臭死人的孟婆汤,我要求自然遗忘,哪怕我继续游荡不能及时投胎赶上皇位,我也不喝这孟婆汤!”
我看了看皮皮七,她赶紧药汤,一扭一扭腰肢上去,妩媚道:
“这位大哥再考虑考虑奴家这碗汤嘛!您的荣华富贵都在于您这一勇气上了。”
我走过去,那人被皮皮七的美貌勾魂的眼神一顿,看向我的眼神一滞:“是你!你,你来地府干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此时我身上还捆着铁链,紫黑色,闪亮刺眼,他眼神担心关切道:“你也被他们惩罚了?你不是心魔吗?也归地府管吗?”
皮皮七看我道:“她现在是地府的勾魂使者,刚喝了我的孟婆汤,所以现在怕是认不出你了,景枢,来嘛,喝了这碗汤,你就不用这样怕她了。”
景枢却抓住我左瞧右瞧,心疼道:“我不喝汤,我没有怕她,她是我的女儿,映笙,你为何被罚至这番可怜境地,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认真道:“疼是什么?”
皮皮七拉了拉的琵琶骨的铁链,我忍不住嘶地龇牙咧嘴,景枢愤怒地瞪皮皮七,骂了一句:“你做什么?”
皮皮七毫不在意道:“这就是疼!”
我点了点头,道:“疼,谢谢。”
皮皮七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道:“该不会真傻了吧?还会怎么勾魂干活吗?”
我手中拿着铁链钩子,对准前面的一只鬼抓过来,那小鬼啊啊啊乱叫,孟婆皮皮七顺手往他嘴里罐了一碗孟婆汤,满意道:
“对,就是这样!你干的好!继续去吧,小六子会陪你教你的。”
小六子是另一个勾魂使者,和我是搭档,却穿着白衣袍,按他说的我们这种搭档就是地府的黑白无常,但是在执行任务时需要画脸,他的脸还好,白粉墙面,我的却是黑通通的一片,不过我不记得过往,自然不知道美丑黑白。
“王崇宣,十年寿命,余寿为零,很好,此时可以勾魂了。”
我隐身在一个十岁学字健康小儿身后,长得倒挺可爱,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就全身疼痛发麻啊,所以毫不犹豫就出手勾了他去,他毫无抵抗地被勾出体外,身体随便瘫倒在桌上。
“崇羡,娘给你顿了碗汤来,你先喝一碗,歇会再学!”
这时门开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走进来,却发现儿子倒在桌上,她的脸色苍白碗筷洒落地上,冲上去颤抖探查呼吸,顿时跌撞在地,哭着喊着叫来人大夫:“救救我儿,羡儿猝死了!”
我问这只被我勾在空中焦急不已的小鬼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他惊恐地回答:“我叫王崇羡,今年十岁。”
我低头一看一个同样大小的孩童冲进来:“弟弟!弟弟!你怎么了?”
我忙问道:“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他委屈恐惧道:“这是我胞哥,叫王崇宣,也是十岁。”
我顿时手一抖,将他放开塞回去道:“对不起,我抓错了,你快回去,趁你身体还没有凉!”
他惊慌失措地我强塞进身体里,然后身体嘤地动了,然后啊啊地乱叫炸起来,吓得大夫和全家人都跳起来,道:
“活了!疯了!”
是的,他疯了,魂位不稳,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大哭,一会抓着墨水乱啃,抹自己一脸,跟我的脸一样黑,我默默地躲到王崇宣后面,准备勾走他的魂逃走。
他哥哥就往外追他去了,大人们都追过去,我飘得更快,瞄准他哥哥跑到沟前,一抡铁链勾了他的魂,他跌下钩里,我头也没回地飘远。
“映笙,你那边忙完了没有?”
小六子与我会合,我默默打了一计定心丸,故作镇定道:“完成了。”
小六子点头,带我回地府交差,本以为没事,没想到过了两个月,有个冤魂飘来地府阎王处报到,阎王本来给他安排投胎的,却一看他寿命未尽,不由吃惊的咦了一下:
“你这命数未尽,还有五年呢,怎么疯病意外死了?”
他迷茫地摇头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阎王蹙眉:“什么?你还喝孟婆汤了?”
他点了点头,阎王疑惑地看他半晌,最后决定:“哎,既然如此本大人就再给你投胎吧。”
偶尔也有被勾错魂的,使者怕阎王降罪发怒,不敢上报,有时候真的瞒过去了,比如这次我就瞒过去了,阎王没有查起来,小六子也不知道。
我万万没想到,我时不时身子疼痛发麻,只要一出现这种情况时,必定再次勾错魂。
比如与顽劣反抗的鬼魂缠斗追赶时,不小心误伤了一只寿命两百年,余寿一百五十年的鳖,还好畜生道,阎王不经常查,我又躲过一劫。
再比如小六子与我下水勾鱼魂时,不小心勾了了一条小鱼。
“没事小鱼下一世指不定会是花草,阎王大人估计要是没有时间去查。”
小六子安慰道,我也就只能继续愧疚罪恶地瞒着,然而很快一棵草药被我错勾魂了去,我本意是要勾那爬山踩药的人的。
“算了,这人家里的父母病重,就让这年轻大夫将药釆回去救那寿命未尽之人,咱们再勾了他,左右这草药本就是用来救人的,物尽其用也比枯死有功德。”
小六子对我真是极好极宽容了,我十分感动,小六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没事,你我共事搭档多年,我可不舍得换搭档。”
于是我更加谨慎认真起来,每次身体疼痛时,便让小六子去那一处勾,我换个地方勾,小六子疑惑道:“你身体为何会疼?是这铁钩铁链害的吗?要不回去我跟阎王申请给你换一根铁钩,拿着就好,不伤你。”
我最近犯错太多,瞒上也太多,实在不敢再申请好过,就当罪恶的惩罚吧。
“行吧,我来勾这草,你去那边勾,不必想太多,小心些便是。”
小六子依旧软言软语,我十分感激地去别处勾魂,却不想药草里拿药的人与神兽拼杀得太激烈,结果神兽冲过来直奔着我,我条件反射地抬钩去挡,却意外勾走它的魂。
它迷茫而愤怒地看我,我忙将它塞回身体里,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错你的,我现在就放你回去。”
却不想它刚回去,已经被那些取药的人捉住刺杀身体,它就这样回去感受一阵痛苦挣扎后,又飘回空中。
“算了,带它回去投胎吧,左右它是被这些凡人杀死的,身体用不了了,我再帮你打点打点把它投个好胎,补偿一下它。”
小六子陪我带它回去,我却有些承受不住心里的愧疚和罪恶感。
“不,我对不起它,它是因为我死的,我还是回去如实禀报阎王,让他责罚我吧。”
我再这样下去,就失去理智了,我不想做连自己都嫌弃讨厌的使者。
“而且我看见他就全身发疼,如千刀万剐一般,特别是他一痛苦发怒,我就特别难过疼痛,我怀疑这可能是同一个魂。”
我看着那迷茫的神兽的魂,小六子狐疑地看我和它,道:“莫非你与他有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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