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不掉

明初睡得正香甜,有道飘渺的声音传来,很远,带着空灵的感觉,在唱歌,听不清唱什么,像隔了几层玻璃。声音变大了,声源在靠近,是童声,有声部,唱的童谣。

“水中摇,鱼儿来,撒大饵,钓大鱼。咕噜咕噜,冒头来,两只眼睛空洞洞……”

童谣里还夹杂着几声小孩刺耳的调皮笑声,“嘻嘻嘻,看呀看,两只耳朵肥嘟嘟,听呀听,红红心脏咚咚咚……”

听清歌词的明初困意全无,背后直冒冷汗。挣扎着想要逃离,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凉滑腻带着土腥味,有水还是什么顺着脸滴下来。

“醒醒!醒醒!”明初被于莫用力地晃醒,她睁开眼的最后一刻,听见一道女声在她耳边低喃:“你,回来了。”

明初用力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端起床头的杯子咕咚咕咚喝好几口水。把水杯放回去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枕边一块水痕。颜色很深,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明初伸手摸了摸,闻一下,腥味,和梦里一样的味道。不对,那根本就不是梦。

“谢谢你,刚刚好像撞鬼了。”明初告诉于莫刚刚梦里的事,“童谣我还记得,我给你……”于莫打断她,“不用,我听过了,我就是被你的歌声吵醒的。”

明初有些尴尬地挠头,“抱歉,我五音不全唱歌有些难听。”于莫没有反驳,“要不是书柜上那把剑我不一定能把你摇醒,这房间除了你外婆没有人动过吧。”

明初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房子里东西的摆放都是出自外婆之手,外婆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件事,所以把剑挪到明初房间。可她总不能直接去质问外婆,外婆显然在谋划着什么,必然不会告诉她。至少外婆现在是想保住她的命,当务之急是梦里那道来历不明声音。

“我的梦你有什么头绪吗?”明初哪里还敢嘲笑于莫封建迷信,赶紧虚心求教,请她为自己答疑解惑。

“线索太少,不清楚。你怎么不背你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于莫戏谑地嘲笑她,“再睡会吧,还有一个多月小时。”

等明初再醒来时,发现于莫贴着她手臂还没醒。明初低头看着她,用“准舅妈”这个身份来这,目前为止都在帮自己,到底图谋什么呢。明初缓缓移开视线,小心翼翼起床洗漱了。

“怎么不叫我?”于莫带着刚起床的鼻音。“没事,来得及,等你一块,洗漱完下楼吃早饭。”明初没抬头,手上翻着一本笔记本。

于莫走来,伸出两根手指从明初头顶掠过,把本子夹到自己面前。翻到第一页——朋友,请不要偷看别人的**。

于莫轻笑,“怎么还偷看别人日记?”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明荣冬。“你小姨的?”明初点头,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发现什么了?”于莫把日记本塞回明初手里。明初沉默不语,把刚刚看到的在脑子里厘一遍,日记应该是从大学开始写的,大多还是吐槽舍友学校父母,舍友不良习惯,学习课程难,父母催婚这些。于莫也就浮光掠影扫过去,不管怎么说也是别人的**。直到有一页的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明初放缓阅读速度。

奶奶好像又发病了,晒太阳的时候哼着什么“水中摇……什么来,……空洞洞……咚咚咚”,突然跳起来非常用力抓着我的肩膀说,不满意,不满意,不行……还是妈把她拉开的,肩膀上都有淤青了,好几天才消……剩下的是一些吐槽催婚的内容。明初把日记本合上。

小时候她妈好像对姥姥也不待见,经常让她离姥姥远一点,姥姥每次靠近她,妈妈就把她拉走。在明初印象里姥姥就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老太太每天搬个板凳坐太阳底下自言自语,说些明初听不懂的话,说着说着还会上手掐她,所以明初一直不是很喜欢姥姥。

姥姥,明初心中默念这两个字,想起她出发前的梦,还有她九岁那段模糊的记忆,会和这一切有关系吗?可惜她和姥姥接触不多,不了解姥姥以前的事。

于莫洗漱好了,两人下去吃完早饭,出发去殡仪馆。明初是小辈不用管这些事,只用在外面等着。外婆和工作人员交谈着,明初看到外婆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塞到那人手里,那人古怪地瞟了一眼外婆,最终还是点头。

这里都是哭声,抱着骨灰盒一把鼻涕一把泪。外婆没有,只是红着眼眶紧紧抱着盒子,有些蹒跚地走着。

外婆说要风光大办,接下来就是要办七天的流水席。

“我们可以趁这七天好好调查一下。”于莫提议。明初没有回她,昨晚的噩梦加上早起还有这些令她世界观崩塌的东西让她疲惫不堪。牵扯的太多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线头冒出,她慢慢发现毛线球不止一个,真相如何不重要,离开才是最优解。

明初闭上眼睛,不知是疲惫还是逃避,又或者两者都有。“你想离开?”于莫直接一语道破她的想法,于莫嗤笑,凑近,伸出食指,在她胸口轻轻点了两下,“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

明初刚想质问于莫什么意思,突然感到心脏一阵抽搐,像有一根筋被人拽在手里,时不时扯一下。明初脸上的血色尽失,变得惨白,痛的她眼前发黑闪着光点,她看不清于莫的表情。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心脏的阵痛慢慢消失。明初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刚刚抓的太用力,于莫的手腕范起一圈红,和她正常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明初恢复过来仍然抓着于莫的手腕,“你知道什么?你为什么帮我?”

于莫没有甩开她的手,撇过头看着车外快速飞过的花坛,“回去再说,不算帮你我也有我的目的。”于莫回答了明初的第二个问题。

明初仰头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躺回座位。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不小心窥见一角的局外人,她只要装聋作哑就可以全身而退,现在看来她也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她走不掉。于莫来这的目的似乎和自己有关,于莫的目的她不关心,只要不是完全站在她的对立面就有周旋的余地。

一到家外婆就去忙着摆席了,明初拽着于莫,“说吧。”于莫晃了晃自己的手示意明初松开,明初放手。

“你的命被借了。”于莫开口,明初抬头直直地望向于莫的眼睛,震惊于她的话。于莫没管她接着说,“按照你的命,你应该早死了,但似乎有人用什么办法让你活到现在。”

明初收回自己的视线,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握成拳,手背的青筋凸起。有人要她死,有人要她活,她自己想要活着。她再次抬头看着于莫,“我能帮你什么?”

于莫没有正面回答她,“再说吧,先说说你对你姥姥了解多少?”她扯开话题。

明初皱眉,犹豫着开口,“不多,我小时候也问过我妈,我妈似乎有些避讳这个不愿多说,就说姥姥以前是地主大户人家,不知道是哪里人,后来土地革命要推翻地主,我姥姥逃跑跑出来的,一路逃到这的。”明初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于莫耳边,“逃跑期间好像靠拐卖小孩妇女为生,就是人贩子。”明初摸摸鼻子,有些是她妈告诉她的,有的是她偷听大人讲话知道的。“哦,对了,姥姥后来得了一种怪病,我觉得可能是癔症。姥姥一直说有人咬她,在吃她,去医院又查不出什么,也就放任不管了。”

于莫听完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去你们小山丘那看看。”明初不解地看向她。

“上次路过那看到有一个观,不知道供的什么。你还记得那个神龛吧,不管是正神还是邪神都要依靠人的信仰,就面包车那件事来看这位神能力应该不弱。”于莫神色有些凝重。

“所以你怀疑有人偷偷供奉祂?”明初也明白了于莫的意思。

两人出发,不知道是不是山里人烟稀少的原因,凉飕飕的,还有水汽黏在胳膊上,让人感到不舒服。小山坡也不大,走个几百米就能看见远处有个观。

前面影影绰绰得好像有个人影,“有人。”于莫提醒道。走近了,是个握着野菜的姑娘。

那人见到明初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面前,“小明,你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王静涵。”说完眼睛亮闪闪得看着明初,充满了期待。

“我记得,当然记得,我两小时候不经常一起玩吗,到处乱跑。”明初说着也笑起来。

“你来这干啥?总不能是挖菜吧,你认得菜不?”王静涵上下打量着明初。

明初给她肩膀一拳,“去去去,不是挖菜的,是来带……朋友逛逛,她第一次来。”她指了指身后的于莫,于莫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行吧,那你们慢慢逛,我先回去了。”她扬扬自己手里的野菜示意自己还有事先走了。明初挥手和她道别。

“怎么不叫我舅妈了?”于莫戏弄道。

明初瞥了一眼,“你真想当我舅妈?那你口味挺独特。”

于莫哈哈笑起来,过了一会正经道:“方便说说刚刚那个女孩吗?”

明初埋头向前走,没回头“她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初没听见回复,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于莫不见了。山上的雾气聚起来,白茫茫灰蒙蒙一片,能见度就五十几米左右。别说找于莫,她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滴答,滴——答——,水滴砸进水池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有节奏似的跟打击乐器差不多。明初抬手看一眼手表,现在九点多接近十点多,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雾气,这附近没有水池水声又是哪来的。她咽了口唾沫,转身想跑下山。

远处开始冒出几个小黑影,一个接一个,如同雨后春笋。影子从隔着一层雾的朦胧的黑逐渐变成深黑,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水中摇,鱼儿来,撒大饵,钓大鱼。咕噜咕噜,冒头来,两只眼睛空洞洞……”此起彼伏清脆的声音像欢乐的孩童在大合唱,但明初此刻没有心情欣赏品鉴艺术。她扭头就往山上跑去,虽然山上也未必安全,但下山就是死路一条。

明初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脚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如影随形,一直在她耳边炸开,孩童的歌声嬉笑忽远忽近。明初只能咬牙飞快地跑着,生怕那些娃娃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明初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她体测都没这么卖力过。雾气似乎消散了水声也听不见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明初慢慢停下来,调整呼吸,回头看,哪有什么娃娃,清风拂过菜园,菜叶子摇头晃脑,一副清新田园的样子。

明初再回过头看向前面,是那个观,她这么胡乱不顾方向埋头猛冲,误打误撞来到了目的地。一到这奇怪的东西就消失了,明初沉思,是巧合吗?还是就是想要逼她来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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