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首日上值不可迟到(上)

怀集中心以北为王城,王城中心以北为宫城,衙、署、监、院紧邻宫城正南,而六署沿承安门街两侧分布。

宋府位在城北,紧邻王城正西的万寿门,乘马车差不多一刻便能到。

而姚府在城东的朱衣巷,需要三刻才能抵达王城正东的安义门。

昨日姚元月就在姚家做好一切安排。

她转身快步跑上台阶,看见赵管事候在一旁,拢了下袖子道:“赵叔,你让人备辆素净马车,我也要带着慕容和慕佩出去逛逛。”

“少夫人,这么早出门吗?”

她装作闲适的语气回道:“我瞧今日必是风和气爽的好天气,很适合去天福观诵经祈福。”

“行嘞,我这就叫人给您套马。”赵管事不疑有他,躬身应下。

不过片刻,她与慕容和慕佩三人便登上马车。

慕容掀开帘子道:“阿亮,先去兴宁街口的百庆茶肆,现在时辰还早,少夫人想顺路去吃早茶。”

策马的是个宋府年轻后生,叫黄亮,因个子不高,宋府的下人都唤他豆黄,此刻听见慕容叫他本名,脸上满是欢喜,扬鞭应道:“好嘞,好姐姐!”

马车驶得稳,不多时便到了兴宁街口。

百庆茶肆在王城西南方向,离最近的崇福门约莫一刻的时间。此时它刚开门不久,这个时辰,远没有紧临城门的茶肆生意好,所以客人寥寥。

茶肆门外拴着辆不新不旧的青布马车,车旁立着个穿浅蓝布裙的女子,正是从姚府来的丹红。

慕容先跳下车,她递给黄亮十几枚铜钱:“阿亮,少夫人大概会多待一会才出来,你先去买点吃食。”

黄亮欣喜不已,他利落地拴好马,接过钱后连声应谢:“谢谢好姐姐。我就在对面的包子铺等你们。”

慕容道:“那你定要尝下这家的羊肉包子,香得很。”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间,慕佩已经扶着姚元月走下车。

姚元月戴着面纱,与丹红目光相对。她只轻轻点了点头,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在慕容和慕佩的簇拥下走向茶肆。

丹红与她们隔着没几步的距离,紧跟着进了茶肆。

慕容叫小厮领她们去一个安静些的雅间。

小厮笑眯眯接过赏钱,丝毫没觉得丹红不是和她们一起的。

上好早茶后,等小厮一出门,慕佩便手快地将窗户关紧,慕容把门锁的严丝合缝。

姚元月道:“丹红,从今日起,就要麻烦你每日与我这般搭台唱戏了。”

丹红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我跟着您这么久,您去了宋家后,我天天念着,能每日看到您还能帮上忙,我巴不得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换上对方的衣服和发饰。

丹红道:“姑娘,那我们三人就在此处待上半个多时辰后再去天福观,等快到您下值的时候,我们再提前赶去三阳书铺。”

“好。”姚元月不便多说,朝她们三人点了下头,随后低头走出雅间,旁若无人地上了等在门口的青布马车。

策马的陆清是丹红的丈夫,自小长在姚府,是管家的独孙,比姚元月只长一岁。

他见姚元月来,赶紧放下木阶,小声道:“姑娘,东西都在里面放好了。”

姚元月点了下头,瞥了眼路对面的包子铺,黄亮正排着队等着买慕容口中“香得很”的羊肉包子。

这家委实羊肉包子是最有滋味的,所以每日很早的时候就会排起队伍,生意要比百庆茶肆的好上许多。

东方漏出一丝极浅的灰白。

她钻进马车,里头果真放着叠好一套青粗绸官服,旁边叠着幞头和玉带,最下面压着张盖着鲜红官印的调令,鞋子整齐地摆在毯子上,侧边软座上还放着一个盖起来的竹筐。

看天色,从出宋府到现在,已经有一刻多的时辰过去了,而乘车从百庆茶肆赶到王城西南的崇福门,还需一刻。

陆清等姚元月一上车就扬鞭驱马,行得又快又稳当。

姚元月心里暗急,不敢耽搁,立刻脱下丹红的衣裙。

她从竹筐取出白纱布在胸前缠了几圈,两肩紧紧套上硬布包垫,刚将官服衣襟展开,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陆清的声音带着急意传入耳中:“郎君,前面步行的吏员太多了,还三三两两并肩走,车连缝隙都插不进!”

姚元月手一顿:“从最近的小巷绕过去!”

陆清驭马拐进旁边的窄巷,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更杂。

——

宋肃宴从来没在这么早的时辰踏入官署过。

他气定神闲地向着刑署正堂台阶下走去,虽然头嗡嗡的,但心里觉得无比畅快。

没走几步,左肩就被一人轻轻拍了拍。

他向左转头:“凡阳兄,早上好呀。”

张高岭笑了两声:“你刚成婚,今日怎么比平时来的都早啊?不多陪陪弟妹么?”

宋肃宴微微笑了笑:“是夫人让我早起的,说这样对我仕途好。”

“话虽这么说,但新婚几日就督促郎君投入公务,我还见所未见,倒有些好奇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夫人是皎月闲云的心性,不屑于为自己戴上一层面具,是少见的真性情……”

——

姚元月借着颠簸的间隙,飞快将官服套上,扣衣扣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她扣好玉带,刚将调令小心收好,塞进衣襟暗袋,马车再次慢了下来,车外传来几声牛叫。

姚元月掀帘一看,前头有辆牛车慢悠悠走着,上面坐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瞧着是快告老还乡的低阶官员。

“郎君,牛车走得慢,咱们要不要贴边挪过去?”陆清问道。

姚元月忙道:“小心些,能挪就挪。”

陆清一边道“对不住”,一边赶着马儿紧贴着牛车往前走。

刚走到这辆牛车前头,姚元月就听见一个老者的抱怨声:“时辰还早呢,急什么急?”

姚元月暗叹一口气。

早?像他们这般慢悠悠行至城门,再这么慢悠悠走到官署,怕是过值两刻都有可能。

不过,像他们这种年纪,即使过值,也不会受到惩戒。

但她不一样!

今日可是调到刑署的第一天,在第一天就敢误卯,怕是会寒了那位愿意提拔她的上官心意。

姚元月趁这功夫将长发散开,取下头上珠钗和夹式耳饰。

从七岁起她便开始扮着阿昭的身份,为此她无比庆幸自己打小怕痛,还没来得及扎耳洞。

早在上一年“元昭”加冠前她就练熟了男子发髻的束法,此刻三两下便将长发束好,幞头一套,带子一扎,车也出了小巷。

姚元月看着车厢壁上挂着的小铜镜,刚要进行下一步,马车就猛地顿住,只听陆清又喊:“郎君,现在崇福门街全是车,已经排了长队!”

她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天边的灰白渐渐漫开,马车果真排得望不到头。

——

“而且夫人是一个会顾念到旁人的善心人。”

“此言何意?”

“昨日我陪她归宁回来,顺路去白玉楼买烧鹅,你也知道,那个时辰的白玉楼人很多的,等我们好不容易排到最后一只的时候,后头的人说家中娘子有孕,就好这口,愿意多出一倍价钱。我夫人想也没想,就将烧鹅让给了他,钱也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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