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出发上路了。

一路上的景色重重复复,山林看多了也没什么出其不意,不知是否是昨夜没休息好,廉忻今天一直感觉没什么精神,在马车里靠着软枕在山路的颠簸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今日的天色不佳,即使到了正午时分,天色依然是不见骄阳烈日,还是一副天色沉沉的模样。

廉忻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唤醒的。他感觉马车已经走在了平稳的道路上,不出一会,马车便靠边停下了。

“哎,客官,要吃点东西吗?”一个店小二靠近了马车,迎上来招呼道。

车夫把马车停好,敲了敲车门,对他询问道:“廉公子,您看,这也中午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一餐吧?我看了看地图,这前后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店了,如果不吃,待会恐怕又得啃干粮了。”

廉忻从里面将车门打开,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空气中一股扑面而来的烧焦的气味,让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附近都是原本都是些农田,只有零星坐落着几户农庄,然而不知为何现下一眼望去皆是一片焦土。有些房子原本土制的外墙甚至也熏上了一片焦黑色。

廉忻对车夫道:“好,就在这里用餐吧。”心想倒也免去了吃干粮的痛苦。

村庄的餐食定是非常简陋不比在宗门,但廉忻出身贫苦,对此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好奇在村里的人为何发生了这样大面积的火灾,于是便提着衣摆从车上下来。

那小二见对方的主子似乎有意,还未等廉忻开口应声,便开了嗓门对竹篱笆里面高声道:“哎,两位,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一边拽着那车夫的肘部将人往里带,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客官您这不是赶巧了吗,咱们掌柜的昨天刚把今年春季酿的桃花酿挖出来了,这农家酿跟外边的酒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味,您待会可得要一坛好好尝尝!”

廉忻瞧着那车夫听到店里有好酒,眼神都变得透亮了许多,心中觉得好笑,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进了竹篱笆围好的院子后,那车夫已经被小二引到了座位上。廉忻四处瞧了瞧,发觉这院子有些不同寻常。竹篱笆和桌椅都很新,而房子看上去也是刚翻新过,可瞧那店家掌厨的用具还有还有碗筷,却又是一副陈年老货的模样。

隔壁几桌零零星星坐着几位走江湖的人士,在那边就着一壶酒和一小碟炒货吃着烤的焦黑的肉食。

他被小二引到了座位上,刚要坐下,那小二忙道:“公子,请您稍等,稍等。”

廉忻感到不解。

只见那小二一把将他原本座位上的那条长凳一抽,放到旁边。然后又匆匆跑到屋里拿了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旧长凳出来,放在了他身后,还抽下肩上搭着的毛巾,在那条木凳上扫了两下,然后望了廉忻一眼,又俯下身去仔细擦了又擦。然后堆满笑容道:“好了,客官,您请坐。”

廉忻坐下后,那车夫看他这一连串行为,不解问道:“小二,这是为何?你为什么要换一张凳子给我家公子?”

那小二把那条新长凳搬到别处,也坦然回道:“哎,那些长凳都是新做的,就怕上边有什么木刺翘起来,您家公子穿这身,你看这纱衣,万一给木刺勾坏了一个洞,我们就是做上半个月生意也赔不起啊!换张老凳子,坐得踏实!这凳子看着黑,只是包浆了,不脏的!”说着便给两人拿了两只粗陶茶杯倒茶。

那车夫询问廉忻:“少爷,您看,要吃点什么?”

廉忻感觉自己有些身子不适,脑子一直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也没有什么胃口,他并未多想,只当自己是舟车劳顿,便随口道:“都可以,你就选些你自己想吃的吧。”

只见那小二有些讪讪道:“那好,不过,咱们这边,最近有些状况……现在能点的东西也不多。不如您二位跟我到后厨去看看,选些自己想吃的吧。”

廉忻不太想动,便没有起身,让车夫随小二过去了。

他拿起刚才小二倒的那杯茶,凑近一看,却发现那茶杯不太干净。于是他将那杯茶水倒在了旁边的地上,又倒了一杯茶冲洗了一下杯子。确定杯子里面没有什么杂物后,轻轻晃动那杯不太满的热茶,等它变凉。

这时,廉忻余光瞥见门口有个身形高大的人,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和一兜网的鱼走了进来。

那人四肢修长,身形健硕,面部缠着绷带,瞧不清面容,身后背着一把大刀,两手提着猎物却步履轻盈,看上去丝毫不费劲的模样。

江湖上的人,哪个人身上没点故事,随便抓一个跑江湖的,他的故事都能叫那说书先生讲上个三天三夜。

廉忻并未太在意,只瞧了一眼便继续盯着他手中那杯热茶继续晃动。

那男子对灶台的掌柜喊道:“周掌柜,今天还收鱼吗?”

闻言,廉忻心头一震,那虚握着的茶杯一下脱手,砸在了那张木桌上,溅起的热茶洒在了廉忻的手背上,将他的手烫红了一小片。

像是没察觉到,他抬起头紧紧盯着那名高大的男子,好似想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顺着廉忻投过来的目光望去。就在目光交接的一瞬,那人愣住了,手上的网兜没抓稳,掉到了地上,兜里的鱼被摔得弹跳几下。

那掌柜的原本还在灶台拿着锅铲划拉着洗锅,见到来人,立刻扔下手头的活计,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对那来人大声道:“沈兄弟!您可来了!哇,今天又收获那么多。来来,这边请,这边请!”说着接过那高大男子手头上的兔子,拾起地上的网兜,便向后厨的方向走去。

那男子转过头看了廉忻一眼,发现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看,似乎有些不自在,把脸别开。

廉忻瞧见他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失礼,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用手指轻轻抹掉沾上的茶水,有些僵硬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然后垂下眼眸望着手中的粗陶杯中的茶水。

不是他……

廉忻感觉心中苦涩,怎么可能会是师兄?师兄早在六年前,就死在了火宗人的手下……眼前这人不过是声音有些像罢了。

他嘴角扯起一个自嘲的笑,心道自己真是疯了,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没有放弃幻想,竟把眼前这个陌生人认成自己的师兄。这人不管是身形还是仪态,动作,都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师兄杜仲。

那男子也并不多话,只是沉默地跟着掌柜走进了后厨。

廉忻支起左臂,轻轻撑着下巴,右手还捏着那小茶杯轻轻晃动,看着那摇晃的水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后厨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听那声音,似乎是自己的车夫同这家的掌柜争执了起来。

惹得隔壁几桌的人都纷纷注目,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廉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后厨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廉忻走近时,那店小二正同自己的车夫争执不下,两人都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见到廉忻过来,车夫忙靠过来,那店小二也立刻站到了自己掌柜的边上。那名高大的男子则是站在中间,看着廉忻。

廉忻扭头看看车夫,问他:“怎么回事?叫你来选个菜,怎么同人家吵起来了。”

那车夫一改往日醉醺醺的模样,跟廉忻说道:“少爷,咱们走吧,这店不厚道,我们不在这吃了。”

“你说谁不厚道呢!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你去打听打听,这方圆十里地,你要再能找到一家吃饭的店,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切,穿得像模像样的,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两个钱都不舍得花。”那小二似乎也被气得不轻,口不择言骂了起来。

那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唱起了红脸,给廉忻赔罪道:“公子,实在是抱歉,咱们这村里的情况,目前是有些困难。若是公子觉得不合适呢,您不在这吃就算了,咱也可以不收你方才那壶茶钱,何必让下人诋毁我们,还拦路截胡我的货呢?”

“谁诋毁你们了?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来也没见过有你这价的。你这青菜,卖得比烤肉还贵,少爷,您瞧瞧……”车夫说着便指着后厨两筐有些蔫吧的青菜还有些皱了皮的果蔬愤愤道:“不懂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上贡用的极品,就这品相的玩意,你给我卖出肉价来?你自己说说,你这不是黑店是什么?你别是看咱们少爷有钱就坑咱们,当我们是傻子?”

廉忻上前一步,拦住了边指边骂,唾沫横飞的车夫,给周掌柜作揖行礼,细细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小二带车夫来到后厨,车夫询问了一下菜价,小二如实相告,车夫感觉价格贵得离谱,便以为是后厨藏了些什么山珍野味,便假意答应,此处翻看。

结果走到后厨一看,那些蔬菜都不太新鲜,叶子蔫吧啦的,他又翻看了一下灶台上盘子里那些烤得焦黑的野味,凑近闻了闻,总感觉那些肉类也不太新鲜。于是不太想吃了,怕吃出什么问题来,转身便想离开,谁知,这时候掌柜领着沈君谦走了进来。

车夫瞧见掌柜手上提着的野兔和鲜鱼,眼前一亮,便转头跟小二说,就要他手上的野兔和鱼,可以做一个烤野兔和鱼汤。那小二立刻站直了身子,两手交叠在腰上,告诉他:“这是掌柜的收了给自家婆娘吃的,不卖。”

车夫这下可不高兴了,这野兔有两只,鱼也是一大兜网,少说也有几十条,他们两人也吃不了多少,怎么就不愿意卖呢?一番协调下,掌柜的总算同意卖了,谁知道,一开口,三倍的价格。车夫一听,当即有些不快,直接走到那名高大的男子前面,向他购买。

那小二见他如此行为,立马火了,便骂他不厚道,转头让那高大男子不要卖给他。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越吵越大声,惊动了坐在外面的廉忻,他这便走进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廉忻转过身来,对周掌柜和那高大男子道:“周掌柜,还有……这位大哥,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心绪不佳,难免语气有些急躁,还往周掌柜海涵。我有一个提议,现在既然已经过了正午了,客人也没有方才那么多,我瞧着几位看上去似乎也还未用午膳的样子。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按照原本的价格从这位大哥手里买一只野兔和两条鱼,然后再给掌柜您一倍价格的加工费,麻烦您帮我们做一碟红烧,一碗鱼汤,再做两个小炒,我们几个人一起吃,您看如何?”

做生意的都知道和气生财,既然客人愿意让步,还能让自己赚到钱,那何乐而不为呢?

那周掌柜立刻面露悦色,对廉忻拱手作揖道:“好,好!那就按照这位公子的提议,大家出来行走江湖,相识一场,别伤了和气!”

周掌柜又对着高大的男子笑道:“沈兄弟,你看这位公子如此盛情,你也就赏个脸吧。”

高大的男人对着廉忻对着廉忻点点头,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廉忻内心暗忖,此人大半张脸用绷带包裹得这么严实,露出的皮肤有烧伤的痕迹,身上还背着并非普通猎户会操使的大刀,看起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几人总算达成了和解,握手言和。

一番折腾下来,几道香气四溢的菜总算上了桌。

过了午时,小院里的客人已经寥寥无几,那些江湖人士大多都要赶路,吃完了也便匆匆离开了。掌柜的在院子的中间支起一张大圆桌,他端坐正中,廉忻和沈君谦则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小二和车夫坐在掌柜对面的一张长凳上。

掌柜的让小二给他们换上了酒杯,然后亲自拿着自己酿制的桃花酿给他们一一倒上,并说着些恭维和交友的客套话。

“沈兄弟,来,尝尝我自己酿的桃花酿,这酒可不多得,只有我家山头那片桃林的桃花酿的,才能有如此风味!”说着自己先干了一杯。

廉忻看着那姓沈的男子,他看上去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跟着举起酒杯,仰头喝下,并不多言。

周掌柜又走到廉忻的身前,对他敬酒道:“廉公子!今天多有得罪了!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又仰头干了一杯。

廉忻也抿了一口。这桃花酿当真不错,色泽微粉透亮,气味甘甜,还透着一股桃花的清香,酒味不浓,是那种不易饮醉的甜酒。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同那位沈兄弟说说话,于是他将自己的酒杯满上,转身朝对方敬酒:“在下廉忻,敢问沈兄大名如何称呼?”

廉忻看到对方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眼眸沉默着喝掉了手中的酒,然后说出三个字:“沈君谦”

就在这时,几杯酒下肚的店小二和车夫没了隔阂,在酒桌上话多了起来,还扯开嗓子大声聊了起来,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勾起了廉忻的兴趣。

“哎,小二,我一路上来,发现你们这边大片的山头和田地,似乎都被火烧得焦黑,可我想着现在似乎也还未到烧田的季节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那车夫好奇问道。

“啧。”那小二砸吧了一下嘴,又喝下一口酒,叹了口气道:“哎,这事,说起来,真是叫人闹心。”

然后他用手敲了一下桌面,“说起来,今天咱们能起这争执,可不就是因此而起!”

“哦?”这话题一下子也勾起了廉忻的好奇心,那小二看看掌柜,见他似乎应允了自己继续说下去,便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景象,全都是拜火宗所赐……”

仿佛刚睡醒蓬头垢面下楼丢垃圾遇到男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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