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源星的意思很简单，不是什么“早知他要来，我就不来了”，而是早知岑瑜要来，他就不会把用餐地方选在这里。他对这顿饭的定位还处于哥俩好的约饭上，李方然不嫌弃，他也不嫌弃，问题岑瑜一来，性质就变了。这可是头一回，怎么也该正式一些的，不说多高雅的用餐环境，起码不应该在连空调都没有的路边摊。

而且岑瑜还给他送了礼物呢！虽然没打开看，但从包装上看就知道不便宜。

齐源星试图挽救饭局，更改地点:“那什么，老李，你之前不是说有家店想去吃吗？刚好今天小岑也在，择日不如撞日……”

岑瑜不着眼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处布置，面色平平，看不出嫌弃的迹象。他模样格外出挑，附近几桌都有人在呜呜的风扇声与人声中偷偷看他。

“我问他要不要来，他说要的。”李方然挨得离齐源星很近，两个人用岑瑜听不见的声音小声交谈。

“你把对象带来见我就吃大排档啊，也太不尊重人了。”齐源星继续小声嘀嘀咕咕:“最少也得有什么蜡烛红酒……”

他看见李方然的眼神，顿时改口:“就算没有，包间和空调房也得有吧，你忍心让他坐这里吹风扇剥花生？仪式感呢？！趁现在还没点东西，还有机会换一家。”

“只有你才追求仪式感。”李方然说:“他不嫌弃，什么都吃。”

齐源星转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李方然，李方然完全忽视，把岑瑜引到座位上坐下。

碗碟都是一套塑封，李方然“啪”一声用筷子把自己那份的塑料包装戳开，又去拿茶水烫碗筷:“你想吃什么？他家烤鱼和小龙虾都还挺可以的，卤味也还行。”

这话是对着岑瑜讲的，岑瑜正慢条斯理撕着塑料薄膜，闻言说:“你们选吧，我都可以。”

李方然这才看向坐对面的齐源星:“你还是老样子？”

齐源星点点头:“跟以前一样。”

他俩打哑谜似的，紧接着李方然就起身去铺子里面点单了，店铺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齐源星没赶上时候，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了个马路沿边的位置坐下。

岑瑜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齐源星心想自己干坐着也不好，于是把一旁的茶壶拎过来给岑瑜掺茶水:“这家开十几年了，老字号，以前我和老李……不是，李方然几个经常来，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是不合你口味你说出来，别跟我们客气。”

岑瑜看见茶水一点点装满玻璃杯，齐源星水倒得很有技术，在还差一个指甲盖就倒满的距离时他稳就稳停住了:“没关系，我不挑食。”

齐源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让他浑身不自在:“你说李方然这人也真是的，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提前准备都没有，穿这么一身就来了，还让你破费给我买礼物。哎，我明天就走了，你说这事搞的……”

“是我自己答应要来的，你是李方然的朋友，我希望尽量以更重视的态度来面对这次见面，所以才会在这之前准备礼物，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岑瑜淡淡颔首，他看上去不像是坐在大排档，而是某些窗明几净的高级办公楼里说出这种话。

齐源星完全和他不在一个片场，头发用手抓的，后面扎了个辫子，前面还溜出两绺，身上宽大的T恤衫，下身五分裤外加一双拖鞋，主打一个凌乱随意的风格。这也是齐源星感到尴尬的一个原因，因为面前的岑瑜虽然穿的不是正装，但也很整洁齐整，拉去吃烛光晚餐听音乐会完全没有问题。

李方然离去一分钟，齐源星从未如此想念过他，转念一想李方然这厮穿得跟岑瑜差不多，不完全一样，可就跟情侣装似的，齐源星想念他的心就稍微平淡下来了。再一看岑瑜，齐源星第二次倒戈:李方然还是快点回来的好。

就在齐源星在这两种心态中反复横跳时，李方然终于姗姗来迟，手里的饮料昭示他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他把冰冻的汽水放在自己和齐源星的面前，手里还剩罐常温的。

齐源星眼尖找到话题:“小岑不热吗？”

“他晚上不喝冰的。”李方然说着，又把手里那罐递给岑瑜:“对胃不好。”

说罢李方然又问齐源星:“你几点的飞机啊？”

“八点十五。”

“那正好，都别喝酒了，免得你第二天起不来错过飞机。”李方然给自己不拿啤酒的行为找好借口:“而且我要开车，你一个人喝也挺没意思。”

“小岑不喝酒吗？”

岑瑜张了张嘴，就听李方然替他说:“他不喜欢喝酒。”

齐源星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菜上得比较快，李方然又和齐源星聊了几句，李方然点的烤鱼就送到了，底下还点着小火炉，油微微冒着泡。

李方然夹下鱼腹的肉给岑瑜，把那几根大刺都挑去了:“吃吧。”

岑瑜默然无语，李方然最近跟养成习惯了似的，喜欢把好东西挑给他，还特别理直气壮。

他只好说声:“谢谢。”

李方然摆摆手，自己抠开了易拉罐喝饮料。

烤鱼外皮酥脆，里面肉却很嫩，也挺入味，看上去红油油一片实际上吃上去却并不辣，岑瑜放眼看了一下，目之所及所有人桌上都有一盘烤鱼，颜色倒不是全一样的。

岑瑜吃饭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听李方然和齐源星两个插科打诨，讲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属于他们的过去。但岑瑜感觉自己存在感很强，这俩人总会动不动就提一句他，好像那些话有一多半是说给他听的，想要他知道这些事件，也参与进去。

烤鱼吃了一小半，小龙虾也送上来了，一份香辣一份十三香。李方然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从十三香的口味里面取出一只，动作很快很熟练地剥出一只完整的虾肉，放到岑瑜碗中。

他一边不停给岑瑜剥虾，偶尔自己吃两个，一边继续和齐源星说话，每当岑瑜停下来时，他会敏锐发现，然后问:“怎么了？”

李方然那边的龙虾壳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他却浑然不觉有问题，岑瑜只好摇摇头。

中途李方然去了一趟厕所，岑瑜看看齐源星，斟酌问:“他以前和你们一起吃饭也这么热心吗？”

齐源星一下子就明白岑瑜指的是什么，当即否认:“怎么可能，他跟我们吃饭从来只管自己，要是他做饭必然要把洗碗的事推给我们。”

岑瑜看看自己干净没剥过小龙虾的手，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