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最后，齐源星说什么都要自己请客，店门口拉扯推让太不好看，李方然没跟他抢买单，只说下次他回来再请。

买完单已经有些晚了，店内生意依旧火爆，周围几家也都是一样的，整条街灯火通明。齐源星住的地方很近，打算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当散步消食。

“那我们走了。”李方然在车里说:“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啊。”

岑瑜坐在副驾驶位上冲他挥挥手，齐源星同样点头示意:“到了记得发个消息。”

车子缓缓驶出这条长而狭窄的夜市，本来路就不宽，有些商家为了私利把桌椅摆到路边，挤占人行道，就显得这条路更加逼仄了。

夜市一般都统一用大瓦数散发着橙色光芒的灯，每一块店牌都同样明亮，乍一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热闹和喧嚷。李方然开着车，随口给岑瑜介绍路边的这些商铺。

“那家黄焖鸡米饭，以前是麻辣烫，味道一般生意特别好，后来大三那会儿市监局过来调查，发现汤里面加了罂粟壳，那家店就倒了。不过黄焖鸡什么时候开起来的我就不记得了，也没去吃过。”

“这家火锅味道也可以，我喜欢吃他家的辣锅，就是寝室去都点鸳鸯，有个吃不了辣的。”李方然问:“你喜欢吃火锅吗？”

“我很少吃火锅。”岑瑜看向李方然说的那家火锅店，外面摆了周年庆打折回馈新老顾客的标识，装潢也很古旧的样子，他说:“火锅好吃，但是……”

岑瑜顿了一下，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我掌握不了菜熟的时间，有些店会张贴，更多的店不会。”

“厨房杀手到这种水平啊。”李方然了然地点头:“你要是想吃火锅的话家里也可以做，炒料没什么难的，用成品火锅底料就更简单了，买点喜欢吃的菜，我帮你烫。”

李方然在这件事上积极性十足，他马上敲定时间:“这周末吧。你喜欢番茄还是菌汤？还是三鲜？”

“微辣。”

岑瑜说完这话之后过了很久，才有点木讷地问:“为什么你最近很主动？”

他把话说完，回味一下这个表意有点太过于模棱两可不好理解了，再次开口准备附加说明，李方然却似乎已经完全懂了他的意思，回答道:“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有点想知道你喜欢什么，进一步了解你，对你更好一点……脑子里这么想，然后身体就做出行动，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你说过你不喜欢我。”岑瑜提醒道。

“……”李方然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所以我想不明白。”

他最近脑子乱得像粘稠的浆糊，什么东西都搅在一块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越想越乱，唯有关于岑瑜的记忆安安稳稳放在安全区域内，没有继续掺和进去。

因为他没办法定性，乱成一团的是情绪，他不知道该把这部分记忆归为哪一类，索性就放在一边，让这些所谓的情绪争夺这份记忆的归属权。

这些天他一看到岑瑜，心脏就有一种酥麻触电的感觉，仿佛突然停止跳动，又好像跳得更快，李方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认为自己都快认知失调了。结局是李方然放弃挣扎，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就凭借自己的本能行事。

“你总是看着我笑。”岑瑜慢慢说完这句话，闭嘴了。

李方然想，他见到岑瑜的本能是想对他笑吗？这是一种表达亲近的行为，所以他想去亲近岑瑜，和他建立起更加亲密的关系吗？

这种想法又该归类为什么？

当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被重点注意时，日子得过且过，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一旦发现点边边角角，例如呼吸，例如吞咽唾沫，本来稀松平常的事就会变得无比明显。

李方然无法再忽视这种异样的情绪，病急乱投医，回家后点开聊天框，齐源星发给他的文件早就过了期限，打不开也下载不了。他转而又去搜索软件，边打边删，生怕自己表错了意，换了好几种说法，结果都是一些关联性很强的情感帖子，无外乎都是那种有关于除开友情亲情之外的特殊情感——爱情。

往浅了说，程度没那么严重的，被定义为好感的感情。

岑瑜已经睡了，仍旧是侧卧背对他的姿势，并不做出防御的姿态，反而很放松，呼吸也很清浅绵长，是睡熟了的状态。

李方然仰躺在床上，半晌从手机里认出“喜欢”两个字。紧接着静谧的房间那一点光亮顿时暗下去，传出一声闷响，李方然发出气声，吃痛地捂住鼻子。

他因为太吃惊，也可能是手麻了，没拿稳手机，结果手机一下子就整个砸在他脸上，鼻子遭殃尤为严重。但他捂住自己的下一秒，就下意识往岑瑜的方向看去。

这一点声响没能吵醒对方，呼吸声也没有被打断，李方然放下心来，手摸索着伸出去，把手机息屏。

手机的袭击把他本就精神的大脑又搞得清醒了点，即使闭上眼睛也完全没有睡意，反倒是思维活跃得不得了，跳过来跳过去，把他和岑瑜过去的种种都拿出来复盘。

齐源星说对了，这个不着调的狗头军师，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只是当时李方然没有选择相信。

李方然是真的觉得自己对感情有些迟钝，不是有些，是很，或者特别，他从前只觉得岑瑜是这样，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从生活中的蛛丝马迹进行推测，只需要动一点脑筋就能想明白，超出正常的关注，想要把好东西都送给对方，会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心神荡漾，这就符合传统意义上对喜欢的定义。

可惜李方然这辈子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对谁心动过，才会对这种感觉无比陌生。

李方然还搜到，那股不可名状的属于心脏的悸动，有个形容的成语叫小鹿乱撞。他是知道这个成语的，可是当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忽然就词穷，找不到恰当的语句去说明了。

这也是喜欢的后遗症吗？

李方然轻轻侧过身，面向岑瑜，把手伸出来，虚虚比了一个环抱的动作，岑瑜的身板纤细修长，这样的弧度就可以完全把他环抱住。

这个姿势李方然维持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分钟还是放下了，没有真正地把对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