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要死了？”

楚择不慌反笑，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的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那你叫医生过来干什么？还是国外的。”陆瞳委屈巴巴，“你不就是医生吗？还有你看不了的病吗？”

“别瞎想。”楚择把人搂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头顶。

知道这件事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而且Ethan医生马上就要到了，是时候让陆瞳知道这件事了。

他把人带进房间，用温和的语气向他解释这件事，“你的腺体出了些问题，我原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但发现有些难度，而且我没有接触过相关病例，贸然下手恐怕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才从国外邀请了Ethan医生来协助。”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他在，不会出事。”

楚择握紧他的手，释放出微末的安抚信息素，“等这件事结束，你身上的嫌疑就会被解除，到时你养好身体，我们就结婚。”

“结婚？”陆瞳被这个突然提及的事情感到惊讶。

“嗯，结婚。”楚择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你不想吗？”

想，怎么会不想。

有一个这么优秀的人爱自己，细心贴心又能干，任谁面对这样的人都会动心吧。

深夜十一点，Ethan医生到达了楚择的住所，同行的还有一名助手。

刚刚被标记过的陆瞳进入了深度睡眠，外界的声响并不能在这个时候影响到他。

Ethan刚来就急着要见陆瞳，但时间太晚了，楚择把人拦在了卧室门前。

这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金发碧眼，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不过个子很高，神态也异常精神。对于楚择把他拦到外面这件事，他显然有些恼火。

“很抱歉Ethan医生，他最近状态还不是很好，等明天一早我们再开始好吗？”同为医学出身，Ethan这种研究级的教授寻到珍贵病例的感觉他能够感同身受，但还是要以陆瞳的状态为主。

“已经为您和您的助手准备好了房间，一路奔波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Ethan抬手谢绝了他的安排，“我们已经找好了住所，就不麻烦楚先生了，但请允许我在离开之前，能看一眼他。”

看楚择眼底犹豫，Ethan言辞恳切道：“请放心楚先生，我不会打搅到他休息的，只是想见一见，拜托了。”

没办法，楚择带着他走进卧室，Ethan放轻脚步，看到陆瞳躺在床上睡的还算安稳，他的脸上沾着一抹红晕，只是人瘦得厉害。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信息素交融的味道，Ethan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有了变化，他向后退了一步，走出房间，思考片刻后询问道：“你是通过每天标记的方式，来维持他的人格不被取代？”

“是，有什么问题吗？”

Ethan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这个方式很不错，但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些……毕竟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是吗？”

“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来的，晚安。”

Ethan医生好像话里有话。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楚择察觉到Ethan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这一夜他睡的很忐忑，连陆瞳也受了牵连，好似做了场噩梦，连额角都渗着细密的汗珠，结果不到凌晨六点就醒了过来。

楚择本想哄着他再睡一会儿，结果冯楠传来消息，说Ethan医生和他的助手已经到了。

怎么这么急。

“怎么了？”陆瞳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

“Ethan医生来了，在楼下。”

“哦。”陆瞳沉着脸，“那我们下去吧。”

“不用担心，有我陪着你呢。”楚择揽过陆瞳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耳垂，帮他缓解紧张不安的情绪。

陆瞳拉着他的手，回了个浅浅的微笑，“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局面了，每走一步都是生路，我明白这个道理。”

他说的很对，没有比现在更被动的局面了，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楼下，Ethan坐在沙发上故作从容的喝着咖啡，心底早已焦急万分，终于，楚择带着陆瞳下了楼。

看到自己期待了一整个行程的活病例，Ethan激动的都要站起来了，但看着陆瞳眼下那层淡淡的青色，又不禁隐隐担忧起来。

“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Ethan医生的突然关怀让陆瞳有些无措，他看了眼楚择，对方捕捉到这一点后握住他的手背，“是，昨天后半夜他的信息素有些波动，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

Ethan推了下眼镜，示意助手做好工作准备。那名助理利落的将记录仪及备份材料摆放在桌面上，顺便也给了楚择一份。

Ethan开门见山，“关于Pheromone Schizophrenia，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信息素分裂症，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它的发病原因，只是病例稀缺，能够寻根求源的机会实属不多，我们为此做了许多努力，可是……”

他犹豫的样子像针一样戳着楚择的心，“之前的患者有什么问题吗？”

陆瞳坐在一边，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信息素分裂症是什么，但大概率和自己莫名其妙晕倒又断片有关系。

他瞧见Ethan看了眼自己，随后放低声音，“来自世界各国的患者在我这里记录在册的不过八例，几乎所有患者都会在发病三年内完成信息素交替。”

“请允许我解释一下这一现象——所谓的信息素交替，就是两种人格共同存在于一具身体之中，而这具身体同时容纳里两种信息素，这对于腺体来说负担是非常重的。”

“当一方从外界获取到更契合的信息素，力量就会不断得到增长，另一方也是一样，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从外界争取生机……两种人格相互决斗的事发生在同一身体里，很残酷，最终结果就是一方胜利，将另一方的人格完全摧毁，完成信息素交替天，独自占据这具身体。”

二留一。

听起来像是信息素分裂症的唯一解法，按照Ethan所说，只要不断标记陆瞳，给到他足够的信息素，那战胜另一人格的几率就能直线上升。

既然有解，Ethan为什么还会是现在这副表情？

身体里竟然住着两种人格，陆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把手从楚择手下抽了出来，在接受与抗拒中缓缓看向窗边。

玻璃反光下，这幅温和的皮囊逐渐扭曲，阴影下，那半张狰狞的脸露出诡异的笑。

他被压抑的太久太久，对于这具身体，他势在必得。

血液瞬间收回心脏，陆瞳转过脸，无措的颤动着肩膀，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依旧是那双坚定的眼神，温柔的像是裹了层雾，温柔的将它包裹在其中。

他在告诉他——别怕。

“您刚刚说，三年之内就会完成信息素交替，可是陆瞳……”虽然他和陆瞳相聚的时间不过一年，但楚择有种直觉，这个人格在陆瞳的身体里远不止三年。

“我明白你的意思，或许是两人势均力敌，或许……”Ethan再三犹豫，“楚先生，虽然有些话会难以接受，但我想您还是要做好准备。”

“信息素分裂症之所以难以找到病例，是因为所有患者在完成信息素交替后，三个月内就会死亡，没有任何征兆。”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楚择的瞳孔里的恐惧更是掩盖不住的溢了出来。

冯楠作为楚择的助手，这段时间几乎搜遍全网信息素分裂症的资料，从来没有哪一篇文献告诉他最终是这个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都完成了信息素交替了吗？那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也就是唯一一个人格了，他和正常人都已经没有分别，为什么还会死？”

死，这个词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好像很遥远，可是这一刻却明晃晃的摆在他的眼前。

无法抗拒，也无力摆脱。

“有没有什么办法……”楚择第一次感受到绝望，那种从心底里传来的恐惧，仿佛地狱之门即将打开，蔓延出的双手要将他拖入其中，永不翻身。

“楚先生也不必完全悲观，因为在众多案例中，有一人活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楚择更是向前探身。

“两年前有一位omega患者，因为情感受挫身体里出现了两种人格，他本身的人格是铃兰花香，后生出的副人格是薄荷，在他找到我时，已经是第三年了。”

“第三年，那不就是信息素交替的最后一年？”

“那个人怎么样了？”楚择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Ethan微微一笑，“他找到我时，已经进入信息素分裂症的危险期，为了救他，我冒了一次险。但就是这一次，突破了信息素分裂症百分百死亡的定局。”

说到这儿，Ethan显得有些傲娇，“我采用了团队最新研究的信息素剥离技术，说到这个技术，当真是一步险棋。”

信息素剥离症，难道这就是他改名字的原因吗？

“只要有用，我们可以试一试。”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即便风险很大，但他没得选。

Ethan却摆手说道：“先不要着急下决定，听我说完这个信息素剥离的技术，你再决定要不要做。”

“这是一个难度不大，危险系数却十分高的手术，我想楚先生作为医学界的新秀翘楚，一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难度不大，危险系数高，这两点足够楚择猜到Ethan说的是什么。

所谓的信息素剥离，就是将患者的腺体从体内取出，通过针刀技术将所有信息素完全清理。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腺体再重回到患者体内后能够全新运作，正常分泌信息素。

简单来说，就是让腺体恢复出厂设置。

对医生来说，这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但对于患者而言，却要承担起术后难以预测的风险。

“幸运的患者很快就能苏醒，恢复正常生活，但占比更重的是腺体不可逆的损伤，包括信息素丢失，信息素紊乱等。”

“所以这个手术做不做，最终只能取决于你。”

楚择捏紧拳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Ethan思索片刻，“因为缺乏病例支持，可能数据会缺乏准确性，客观考虑，10%左右。”

只有一成把握，要为了这一成的生机让陆瞳赌一把吗。

楚择犹豫了。

“做吧。”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这重宁静。

陆瞳抬起眼皮看向楚择，温柔的眼底平静的像一碗水，“至少有一成机会呢，不做的话，我们只会更被动，不是吗？”

“瞳瞳。”

“不能再有人因为我而死了。”陆瞳垂下脑袋，目光空洞，做出早已暗下的决定，“不如去冒一次险。成了，可以杀死那个人格，不成……就让我带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