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

一向注意情绪管理的楚择在这一刻不管不住的把人抱进怀里，好像一松手人就不在了，“我不会让你冒一点风险。”

“可是时间不够了。”陆瞳嘴角提起一个勉强的弧度，“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

他的下巴搭在楚择的肩膀上，声音低沉，“不能再有人因为我而死了……”

楚择抓着他的肩膀，对陆瞳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话无比恼火，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

alpha的手指格外用力，陆瞳感觉自己就要被他捏碎了，这个痛让他更加清楚的听清楚择的话，“那些都不是你做的，给我记住了，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做的事，不需要你来付出代价。”

楚择的话一字一句烙印在陆瞳的脑海中，在对方威慑的眼神中，陆瞳看到隐藏不住的慌乱。

但很快，察觉自己的状态会吓到人，又软下音来，“他叫陆桐，信息素是桐木味，在你的身体被他抢占的时间，那些失控的、伤人的事都是他做的。”

楚择的手掌抚摸在陆瞳憔悴的脸庞上，释放出微量的安抚信息素，“人格取代是通过外界alpha信息素契合强度决定的，我们的契合度高达90%以上，只要你的腺体里存有我足够的信息素，陆桐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你。”

原来这就是楚择每天标记自己的原因啊。

足够多的信息素，陆瞳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楚择的信息素，即便这样楚择还是不放心的每晚进行标记。这种不安的情绪，只能转移到自己可控的事上才行。

“Ethan医生，如果做这个手术，有什么办法可以最大化的保障陆瞳的生命安全？”

Ethan示意助手调出当年那个人手术的相关细节，“因为这个病症过于罕见，我们无法从仅有的案例中得到可靠的数据支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第一个通过这个技术的人活了下来，陆瞳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见惯了这种场面的Ethan试着安慰，“你的伴侣是幸运的，毕竟有你这样的顶级alpha陪伴，术后的恢复工作还少不了你的帮助。”

仔细翻阅过那名患者的医疗记录，楚择考虑了一天，决定让陆瞳冒着一次险。

但前提条件是自己要全程参与，包括手术过程和后期治疗，以确保陆瞳的绝对安全。

作为掌握腺体医疗领域最多核心机密的团队，Ethan大方的容许楚择参与整个手术过程，地点就设置在他们学校直属的医学部。

那里有全套的医疗设备和最完善的保障措施，足以应对多种突发情况。

不过在开始之前，陆瞳还需要接受Ethan团队研定的体质评估检测，大大小小加起来上百项。

陆瞳身体本来就虚得厉害，再加上有的项目要求早上空腹，没曾想第一天抽血就晕了一次，好在楚择全程护着，专属的安抚信息素一刻也没停过。

经过几天的详细检查，最终Ethan团队综合评定，陆瞳勉强达到手术要求。

明天一早就要进手术室了，这一晚，陆瞳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为了确保第二天手术的顺利进行，这两天楚择没有对陆瞳进行标记。

他就躺在陆瞳床边的折叠椅上，床边夜灯亮着，照应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在想什么？”就知道他睡不着，楚择起身，温暖的手搭在陆瞳肩上。

陆瞳一颤，偏头看着床边的楚择，通红的眼眶在看到他的一瞬再也绷不住，眼泪顺着眼尾滑落。

楚择瞬间慌了神，“怎么哭了？”

本想擦掉他的眼泪，但那双眼里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抹不干净，一张素白的小脸上瞬间哭的粉红。在陆瞳身边装了一晚上镇定的楚择，现在心也跟着乱了。

陆瞳始终都像一个易碎的娃娃，需要小心护着才能安稳长大。

可是明天的那场手术，他是真的怕了。

手指无措的抚在那张柔软的脸颊上，陆瞳忍住了抽泣，声音却依旧沙哑，“如果明天手术失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不要胡说。”

陆瞳垂下眼皮，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眼泪，暖光在他的瞳孔上映出一抹弧度，“只有一成的胜算，我知道大概率会发生什么。”

房间里沉寂片刻，在陆瞳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发泄后，状态慢慢回缓，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甚至尝试着挤出笑意，“楚择，不对……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这是陆瞳第一次这样叫他，原本亲昵地称呼却在此时此刻多了一重冷静。

楚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能醒过来，请你帮我把能用的器官捐出去，我刚刚查了一下，一个人的器官可以同时救八个人……”

一贯相信科学的人也很难在这个时候不觉得忌讳，楚择温和的摸着他的头，“也别再胡思乱想了，明天的手术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发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的传奇吗？”

说到这儿，陆瞳回想起刚认识楚择那时，人人都在传他的光辉事迹——诊疗手术全无败绩的天才级选手，就算是社会名流想要挂他的号也没有特殊渠道，金银古董他完全不缺，能找到他全凭运气。

有这样一个百战百胜的人在身边，任谁都会觉得心安，想到这儿，陆瞳真的宽慰了不少。

“要是让外面想见我的人知道，你不仅有我全天二十四小时的陪伴，就连看病做手术我都寸步不离……”楚择凑到陆瞳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的人心里酥酥麻麻，“而且不收一分钱，将来还要一起结婚生小孩，那他们不得羡慕死？”

楚择破天荒的开玩笑，成功的把陆瞳逗笑，把注意力从手术这件事上引到将来的生活中去，“结婚生小孩……我也可以生吗？”

“为什么不行？”楚择疑惑道，“难道，你不想给我生？”

单纯的陆瞳红了脸，心里砰砰直跳。

虽然这是一件遥远的事，但他还是免不了好奇，“那……你喜欢omega还是alpha？或者是beta？”

楚择起身上床躺在陆瞳身边，将他揽在怀里后很认真的想了很久，“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omega，和你一样漂亮可爱。可我只想保护你一个人，再多一个怕是要分散我的精力，真让人头疼。所以还是alpha吧，这样等他长大了还能和我一起保护你。当然，如果是个beta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在现代级别中普通了些，但有你我的基因和结合，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陆瞳忍不住笑了起来，“听你这么说，我生什么你都喜欢？你是不是在哄我呀。”

“我的omega，当然得我自己来哄。”楚择轻吻他的额头，“睡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会好好的。”

“嗯。”

次日一早，楚择起床开始准备陆瞳手术的相关事宜，Ethan的团队也等候多时。

手术时间定在了早上八点钟，为了让陆瞳好好休息，楚择释放了一夜的安抚信息素，以至于到了早上七点多陆瞳还在睡着。

“瞳瞳，醒醒，该起床了。”楚择轻声叫起陆瞳。

对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被搀扶着从床上坐起，不知为何，明明睡了很久的陆瞳看起来还是很累的样子。

楚择有些担心，“感觉怎么样？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陆瞳揉了揉脖颈，隐隐发凉的腺体让他感觉有些不大舒服，但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倒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有些冷。”

恰巧这时Ethan来到了病房，准备亲自接人过去，楚择把陆瞳刚刚突发的情况告诉了他，Ethan仔细检查了陆瞳的腺体他。

“放心，没有大碍。前些天你的信息素在陆瞳的腺体里，为的是压制另一个人格，但是根据手术需要，这段时间需要把他腺体里的外来信息素排干净，应该是这个原因导致他腺体激素不是很稳定，但是不影响接下来的手术。”

“既然不影响，那我们就走吧。”陆瞳轻轻揉着太阳穴。

“真的没事吗？”楚择还是不放心。

“楚先生请放心，陆瞳的各项指标符合手术的先决条件，我们不会贸然行动。”Ethan推了下镜框，似有为难，“而且这个手术一定要尽快进行，按照你之前想的，现在陆瞳的腺体里已经没有你信息素的保护，两种人格同时存在一个身体里是很危险的，再往后拖，我们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纠结犹豫间，一双手握在了楚择的手腕上，“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自己说着没事，可眼下的红血丝却清晰可见。

不过Ethan说的也很对，经过几天的自然代谢和药物处理，陆瞳的腺体里已经完全没了楚择的信息素支撑。

和陆桐相比，陆瞳不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别说往后拖几天，就是一分钟也十分危险。

手术室的温度有些低，陆瞳躺在手术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楚择站在他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放轻松，等会儿睡一觉，很快就结束了。”

陆瞳点头，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手指轻轻捏了捏楚择的掌心。

看到陆瞳望向自己的眼神，感觉他有话要说，楚择附身凑到他面前。

陆瞳微微仰头，凑近他的耳边，“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宝宝，我希望他是个alpha，这样他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beta也行……只要不是个omega。万一向我一样，真的要担心死了。”

“怎么会？不管他是什么，我都会爱他，保护他。”

陆瞳听着浅浅笑了一下，他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医生已经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

楚择轻抚着他的头发，“好了，现在先别说话，等手术结束我们再聊。”

氧气混合着麻醉气体通过面罩输送进陆瞳的体内，陆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楚择的脸也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他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句“睡吧”，意识便沉进一片黑暗之中。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的刺眼，冷白色的光落在陆瞳苍白的脸上，显得人更单薄。

他侧躺着，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楚择站在他面前目光焦灼。他的眼睛游走在陆瞳和一旁的检测设备上，关于生命体征的数据始终不在正常范围内。

更让他揪心的是空气里弥漫的信息素，温顺清甜的茉莉香像决了堤的洪水，从陆瞳的脖颈后汹涌而出，甜腻中裹挟着令人心悸的紊乱，甚至隐隐透着股濒死的衰败感。

但这时陆瞳的腺体已经被打开，清理腺体的药水味和血腥味充斥着这个手术室，虽然不愿在这个时候打搅Ethan，但楚择就是不放心，“他的信息素泄漏的太厉害了，各项指标也在下降，这真的正常吗？”

Ethan紧盯自己的刀口，闻言漫不经心的抬起眼，“楚先生作为专业人士，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信息素波动和指标的暂时下降都是正常反应，不必大惊小怪。”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就像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楚择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不安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

“你管这叫正常？”楚择的声音陡然提高，手术室里其余助手忽然慌了神。

“他的心率已经低于正常值，腺体释放浓度超过80%，就算是顶级alpha也不敢这样释放信息素，你管这叫正常？立刻停止手术！”

和之前的焦灼完全不同，Ethan此刻手握手术刀，不急不慢的说道：“停下？楚先生，现在停止手术才是真的害了他。腺体清理中途强行停止，他的腺体将会彻底衰竭，到时谁也救不了他。”

和陆瞳煞白的脸相比，托盘中染血的纱布格外刺眼，楚择顿在原地，太多讯息充斥进大脑，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

“你是谁。”他忽然问道。

他觉得自己太傻了，竟然让一个毫不了解的人给陆瞳做这么重要的一场手术。

Ethan没有回应，他的手上有楚择最在意的人，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陆瞳的命就在他的手上，任谁也奈何不了他。

楚择紧紧攥着拳头，愤怒的手腕止不住颤抖，爆裂的信息素就要从腺体里迸发出来，可下一瞬，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将他滞在原地。

一缕熟悉的气味划过鼻尖，不是茉莉花的味道，而是隔绝已久，让人不寒而栗的桐木气味。茉莉的浓烈在这时瞬间被压下，与桐木的香味交缠在一起，像两把刀刃相互切割。

楚择瞳孔骤然收缩，浑身上下的血液霎时冻结，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陆桐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