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病房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医院大厅人来人往，落在眼底的嘈杂和病房独处时的宁静对比鲜明。
沈寻知靠在床头，翻着贺言声的微信界面。
贺言声头像是早年粉丝画的IKNOW头像组里他个人的那一张，昵称就是一个简单的“S.”，朋友圈……朋友圈就更无聊了，背景是默认的，朋友圈三天可见，这三天一条没发。
对比自己，头像是管家的帅照，昵称“knowledge”，背景是和管家的背影合照，朋友圈……从创号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条都一览无余。
沈寻知瞬间有一种做买卖亏了的感觉：“……”
果然不该抱什么期待啊……
“知知！”
沈寻知正抱着手机百无聊赖，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去，只见万念成戴着拽上天的墨镜，正维持着扯下口罩姿势，错身和周栩年站在门口，隔着舱墙焦虑地看着他。
“舅舅？栩年哥？你们怎么……”
这么快就来了？
万念成一个猛冲扑到舱门上贴着，眼睛瞪得老大把沈寻知从上到下前前后后仔细扫视了一遍。
确认自家外甥头发还跟之前一样多，气色还跟之前一样好，眼底澄净没有一点儿哭过的痕迹后，才缓了口气。
“知知，知知你还好吧？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舅舅说啊。这大玻璃罩子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的？医生？医生？！”
在万唢呐把整层楼的医生护士都吵过来之前，沈寻知果断强调自己没事。
“舅舅，只是刚分化需要隔离观察，隔离舱监测数据比较方便，而且里面很舒服，一点都不闷，我还能吃零食玩手机。”
周栩年走过来拍拍万念成的肩膀，不着痕迹把人按到沙发坐下。
回想早上接完电话，万某人上蹿下跳像打了五千毫升的鸡血，一个猛蹬直接踢开被子套衣服。
一排扣子扣的山重水复，扣眼错位后长短不齐的衬衫下摆被粗暴地塞进裤腰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拘小节的万某人一把抓起床头的皮带就往洗手间冲。
那场面，情|夫被正主堵个正着差不多也就这样儿了。
万念成翘起二郎腿，一副在这扎根的样子：“行吧，知知你休息，舅舅就在这陪你。你什么时候从这个玻璃罩子里出来，咱什么时候回家。”
沈寻知最怕麻烦人，当即回绝：“不用不用，你有事儿就去忙，我这儿不需要人看着，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出院了。”
万念成不同意：“不行，我大外甥在这缺衣少食的，我怎么能不守着？”
沈寻知向周栩年投去请求的目光，后者意会，扶着万念成的肩膀劝道：“现在项目正忙着，没你坐阵大家群龙无首，知知这边我会安排好的，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行吗？”
沈寻知点头如捣蒜。
万念成没表态，面色稍霁又情绪不明。
提前设定的参会铃声响起，原本安排在上午的会议因为总导演的缺席，由线下转为线上：“这事儿待会再说，知知，我先开个会。”
周栩年朝沈寻知耸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万念成在那张双人沙发里掏出耳机，旁若无人地参会。
他一直听着，偶尔回复几句，明显还没睡醒，他语调有点拖沓，但闭着眼睛一点都不影响他骂人。
“废什么话！他们公司现在这个态度是想合作的态度吗？我万念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敷衍过？”
“一个角色而已，全国那么多人我还怕选不出来？老子要的人推三阻四，随便塞我几个甲乙丙丁我就笑纳了？真行啊，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停停停，你别跟我解释，星路娱乐这个态度，根本就没把艺人业内口碑放在眼里，这种公司能有什么前途，到时候一个塌房影响我电影上映，我哭都没得哭。“
”我不听这些，再跟他们沟通，如果还是这样那就算了，反正还没正式定角，人我可以随便换！找不到人老子就自己上！就这！”
虽然舅舅有时候就是个炮仗，但从不会无缘无故烧着人，沈寻知偷偷看了一眼周栩年，见对方没有要劝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舅，出什么事了？”
“展维的角色可能要换人了。”万念成嗓音有着雄性特有的浑厚磁性，低沉着听不出情绪。
沈寻知微怔：“为什么？不是都定好了？”
“今天我们跟贺言声经纪公司联系，他经纪人一直跟我们和稀泥，绕来绕去不谈正事，现在热搜上的事儿也没个说法，还避重就轻的推荐手里其他艺人，一群恶心人的玩意儿。”
“那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演员本人？”
万念成解释道：“贺言声是星路娱乐的签约艺人，圈儿里的规矩，项目对接都是公司对公司，哪怕演员之间关系很好，有新开的项目相互推荐一下，也要过公司的明路让经纪人去谈细则，否则就算是接私活了，艺人如果真违反合约，违约金不低，名声也毁了。”
“这……”千言万语堵住沈寻知的咽喉，直觉这时候他必须做点什么，他斟酌着开口，“舅舅，见他一面吧。他演的真的很好，可以再试一试吗？”
万念成伸出手捏了捏睛明穴，看上去累极了：“知知，你要明白一个艺人如果风评不好，他演任何角色都救不了自己的名声，没有人愿意用黑料满天飞的艺人，任何想安稳上映的项目都不能冒这个险，这不是咱们家自己的事儿知知，你该懂什么是公私分明。”
沈寻知一咬牙，胆子突然大起来：“我知道，我没有一定要选他的意思，只是觉得直接换人有点可惜，如果是他公司存心不想让他接这个角色呢？听听他的解释也好啊。现在开机在即，再去挑演员太费时费力了。”
“知知……”
万念成还想说什么，坐在一边的周栩年突然出声，用他最擅长的话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觉得可以见一下。”
“那天试镜他的确把握得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脚踏实地挣来的角色，轻易被换也不好服众，如果确实是他公司的问题，那责任方也不在我们，官宣的时候舆论压力会小很多。”
周栩年翘着二郎腿，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沉稳：“至于绯闻，我们启用流量艺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困扰，这都是常态，具体要看他怎么做，如果他连这些都处理不了，我倒怀疑他能不能演好展维。”
时间在虚空的沉默里一分一秒流逝，病房空调嗡嗡运作，冷气直吹室内，仿佛冻住了这一方狭窄的空间。
万念成没说话，似乎在斟酌什么。
得到了周栩年的支持，沈寻知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果不其然，万念成沉默片刻同意了他的提议。
同意见面，就算是保住了贺言声拿到角色的一线希望，沈寻知如释重负，如果舅舅铁了心直接换人，他真的会在心里自责很久。
他笑意盈盈望着周栩年，对方微侧身体，在万念成看不到的地方冲他眨了下眼睛。
这几天事情紧锣密鼓接踵砸来，身体在透支以后自动进入了修复期，沈寻知昨夜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仿佛要把分化前那半个月的失眠全部补回来，现在刚醒没多久，又有些犯困。
周栩年向来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至于挨巴掌的和收甜枣的是不是同一位幸运儿，那就不保证了。
他嘴角噙着笑：“知知？饿不饿？午餐想吃什么？”
万念成借机又围上来：“想吃什么？舅舅给买，买好多好多。”
沈寻知眼睛转了一圈，很快想好：“我想吃炸鸡。”
“成，舅舅马上买，整的散的，有骨的无骨的，都给你来一份。”
万念成刚掏出手机，就被周栩年死亡眼刀一波带走，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了清淡饮食清淡饮食，你还给买炸鸡？不许吃。”
沈寻知小嘴一瘪，倒也没见得多遗憾：“噢。”
周栩年满眼盛着温和的笑意，递进去一杯插着吸管的酸奶，觉着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欺负人：“知知，你分化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场吗？”
沈寻知嘬着酸奶，并没有意识到陷阱逼近：“没有，房间里只有管家……”
周栩年摸着下巴，指腹轻捻着下颌，憋笑作思考状：“知知是突然分化才来医院的，那为什么是贺言声送你来的？我记得贺言声可是个alpha对吧。”
此话一出，霎时间舅甥两人无差别石化了。
原本万念成安然半倚在沙发里，眼睫还一颤一颤惬意的不行，两秒后，某人瞬间揪起半个身子，瞪地老大的瞳仁差点掉出来，整个上半身全靠他的腰支撑着，周栩年都担心他腰会断。
“阿年你说什么？什么送医院？”
周栩年满眼无辜对上万念成，随即垂眸笑着说：“热搜的照片里，贺言声昨晚送进医院的人穿的小白鞋，好像是知知喜欢的牌子。”
他视线往下一瞥，残忍补刀：“噢，和他脚上这双一模一样。”
沈寻知看着那一笑，总觉得周栩年像个狡黠的狐狸，他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了缩，还没开口解释，毒唯舅舅瞬间开始破防。
“卧槽！贺言声送知知来的医院，他是个alpha……他特么不会对你下手了吧知知！”
话音刚落，万念成扑上去贴着玻璃往里瞅，那架势，估计如果在沈寻知后颈看见牙印的话，他能立刻手刃了贺言声。
“知知啊，你老实说，为什么是被贺言声送你来的啊？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大爷的，要是被我知道那小混蛋敢染指老子外甥，我让他这辈子听到我万念成的大名都绕着走！”
沈寻知讪讪低头：“你说什么呢舅舅！我们！……没有！”
“没有？他个alpha能坐怀不乱一路送你来医院？都是alpha谁不懂谁啊！他肯定有问题！！！”
周栩年原本托着下巴的手换了个方向，小拇指正好压着自己的嘴唇，他抿住嘴，指节用力，极力压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
沈寻知明白，这事儿如果开个头，贺言声的事儿在舅舅这边一定瞒不过去了，他组织语言简单做了解释。
“我分化的时候晕过去了，他住我对门，听见管家叫声才过来看看的，当时管家给他开了门，他就发现我倒在里面。那会儿他给自己用了一种抑制剂，听说是新款强效药，所以一路送我过来什么都没发生，昨晚也是他守在这里观察我的情况，人家是个大写的好人，舅，你别思维发散……”
整件事情理清楚，说的他口都渴了，一口气嘬完了剩下的酸奶。
两位长辈听完他的话，反应简直莫名其妙。
万念成当场表演“撒老师吸氧”：“你居然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了一整个晚上……”
周栩年角度就比较清奇了：“管家居然会开门……”
沈寻知：“？？？”
这俩是重点吗？！！！
万念成还没缓过来，眼含泪花开始嚎：“阿年，阿年啊，我的白菜是不是要被猪连盆端走了？”
周栩年宽慰道：“还早，但是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提前适应适应。”
万念成哭的更大声了。
沈寻知：“……”
周栩年：《走进嗑学》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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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公私分明
